眼瞅著年關將近,青眉手頭上齊頭並進的事兒特別多,陳伯義的房子已經訂下,沒事就得開車馱著他四處跑,辦理各項手續。開春就能到手。捏著鼻子再忍上個仨倆月,把個“瘟神”平平靜靜地送走就算神明保佑了。老實說,老頭子這陣子安定多了,多半是見我們肚量寬,不計前嫌,受了感動。

    杜娟的房子她也沒忘了捎帶腳兒幫著踅摸,這姑娘眼光高,錢卻有限,瞧了幾處都不滿意,沒轍,自己在她父母麵前打過保票,可不能掉了鏈子,失了麵子。再者杜娟也的確挺招人喜愛,自己和她脾氣性格愛好無不相投,連吃零食的口味都那麽相像,酸奶牛奶天天離不了。她把她當成知己看待,千兩黃金容易得,知音一個也難求,在她心裏杜娟不同於她所認識的其他朋友熟人。再者,她們姐兒倆一唱一和,這陣子沒少賺講課費,都算是小有收獲,僅莊岩手下,就講了三家單位,而今還有幾家排在日程上候著呢。所以她無論如何要給聰明可愛的她和她那可親可敬的父母一個滿意的答案。

    領養女兒的事也得到了陳石的同意,正在進展之中,鄒姐真不愧是有愛心樂於助人的人,不但自己幫著聯絡,還發動親友群力群策。陪著自己和丈夫跑過幾家孤兒院,無奈不是殘就是障,愣挑不出幾個囫圇的。在所去的第二家育嬰堂,有一個怪俊秀的三歲的小丫頭看到她從大門進來,窄窄歪歪衝她跑過來,擁著她的腿喊媽媽要抱抱,她不由得蹲下身去,吃力地將那小丫頭抱起,看那孩子乖巧可憐的模樣,心裏忽然酸酸的。大家都說如此有緣,就要了她吧。保育員簡略說了一下這孩子的身世,很是淒苦,青眉不覺聽得掉下淚來。正要定下,卻發現她少了左耳,她便將她放下地來。說是迴去再考慮考慮。好容易在第三家看上一個各方麵都合適的,卻發現手續費高得驚人,還是有人訂下的。但是這些絲毫打擊不到她的積極性,她相信自己的善舉總會得以實施,愛心終將獲得釋放。

    最令她滿意的是,在自己的堅持之下,董淇再一次做出了讓步,在原來要價的基礎上又減了五分之一,把那塊千把平米帶門臉兒的地皮出讓給了自己。那一迴她和陳石雙簧演得漂亮,他們夫婦在這上麵向來默契。在董淇麵前她做出誠心想要的樣子,陳石一味地提出各種反對意見,兩人爭執著差點在老董麵前鬧起來。弄得董淇左右為難。關鍵的當口兒,殺出個“漂亮姐兒”,被她口口聲聲誇讚過的那個高助馮瑩冒了出來,她可是起了決定性的作用,了解完情況,三言兩語攆著董淇拍板定音。這也算是遇到貴人相助,追根溯源還是自己有人緣,會說話,早早種下善根,哪個女孩子不喜歡聽別人奉承自己是傾城絕色,尤其是來自同性的誇讚,更為難得。她肯出手幫忙——看得出來她小小年紀有些事兒上也能做得董淇一半的主——不能說跟自己當初遞上的美言沒有關係,確切地說有著很大關係。倒是陳石,事後又狐疑起來,保不齊選錯了地方,他說。自己勸解他,不必杞人憂天,創業哪有不擔風險的,把前次創業先苦後甜的情景一提。他也就沒聲氣了。

    此外,還有讓她透心爽的事呢,長久以來陳石總覺得頭迴創業的時候,老婆是主力,在老婆麵前誌氣總是長不起來,這迴他說,開弓沒有迴頭箭,合同簽了,地皮拿下了,鴨子上了架,隻能往前趕了。一年十來萬的租子掏出去,每天都要算開銷的。這麽著吧,這一迴你歇歇,我去拉資金,不就借雞生蛋嘛,我去借。老指著老婆成什麽事兒。這番話徹底把青眉說得心花怒放,她等的就是這股子頂天立地的爺們兒勁兒。她就知道自己眼光沒錯,是金子總要閃光,他的後勁鉚上來了。

    當然她也並非等閑之人,未雨綢繆很久了,先後跟暴強、老高、周迪這幾個大款富婆透露過,自己出地皮出人力出管理,對方出資,合作一個小型地產項目,前兩位沒有多考慮就婉拒了,說是眼下大項目都忙不過來。周迪挺給麵子,讓自己陪同她開車到現場勘察勘察,但是到了路邊,就懶得下去,好歹進去看了一眼。迴去的路上說什麽:這地方不成,前不著村後不著店,鳥不拉屎兔子不搭窩,這不情等著幹賠嘛。青眉心說:哎喲我的周姑娘哎,您有點戰略眼光成不成?什麽事不得發展的長遠的去看?要不說鄉下人目光如豆,胸無丘壑,再怎麽學也開不了竅。這叫原始股潛力股,都等著玩大了再進入,那時候哪還有您的份兒?得嘞,您不中意我也不強求,到時候紅利翻番資本成幾何級跳躍的時候,可別眼紅。

    眼下丈夫這麽一提,滌蕩了她心中的陰霾。

    自茲起到他果然兌現諾言,丈夫的偉岸形象在她心裏樹立了足足半年有餘,若不是後來兩個人因為財務糾紛陰差陽錯折騰到公安局去對質,她明白了是怎麽迴事,這形象大概還能再維持半年呢。

    話已出口,陳石更加勤勉,早出晚歸,日日奔忙,老婆要他注意身體的關照也不放在心上,他的確忙得不亦樂乎。

    某日晚,他把老婆拽到樓上臥房,告訴她自己的哥們看好這個項目,已經把款子打給了他。當他把一捆捆現金跟打印著大額款項的存折從舊牛皮紙袋裏掏出來,擺在老婆眼前桌子上的時候,她那表情真是無法形容,神采煥然,如沐春風,驚喜交加,發自內心的喜悅隻有天真無邪的孩子才會表達的如此真實,他真是愛死她這種可愛的表情了,怎麽也看不夠,她手舞足蹈的動作也令他覺得精靈古怪活潑至極,對自己的溢美之辭充滿崇拜,這感覺真是從頭快慰到腳。互相發現了對方新的喜人的一麵,這感覺就像迴到人生初見之時,驚鴻一瞥,怦然心動,於是接下來兩個人很快地把快樂轉移到床第之間。

    “再忙完這一迴,就徹底不幹了。”青眉枕著高高的枕頭躺在床上望著正前方陳設架上的景泰藍花瓶安安靜靜地說。陳石伸手揪了揪被子,把她露在外麵雪白的膀子掩住。青眉猶自輕聲地說著,仿佛自言自語:“生意永遠做不完,這迴掙個缽滿盆溢就歇手吧。往後咱們安安生生快快樂樂過日子,再添個孩子,一家人其樂融融。沒事了跟朋友聚聚,吃吃飯,唱唱歌,打打牌,到處旅遊旅遊,這樣高度自由的境界才是我的追求。說實話,商場上打打殺殺官場上低三下四我早就煩了,一點都不想接觸那裏麵的人,我最喜歡的還是上學,讀書,進入知識分子的圈子,那種感覺非常舒服你知道嗎?真是魚在水中遊動一般自在快活。別的不說,我接觸過的我爸、杜娟、杜娟的父親還有和杜娟一起的梁主任,跟他們在一起,光聽聽他們說話感受感受他們身上的儒雅書卷香就覺得渾身舒坦,總能得到些真知灼見,腦子開竅的機會特別多。”

    陳石說:“也是。我呢就喜歡到處逛逛,聽說過沒去過的好地方去個遍,各種美食嚐個遍……”他沒說完,青眉不屑地截住他:瞧你那點追求。就知道吃和玩,全是五大需求裏的低級需求,你就不能也親近親近知識什麽的。年初讓你去補大學學曆,有頭無尾,學費全打了水漂了吧?你不能總當一名武夫,你得……”

    陳石笑嗬嗬地報複,也截下她的話頭:咱們這迴選得這個行當沒錯吧?賠不了吧?

    知道他在轉移話題,青眉不客氣地迴道:你怎麽老這樣想?怎麽能賠呢?接著再次把自己的觀點擺了出來。白胖的手臂也從被子裏抽出來,配合著語氣比劃著,那神氣像個半截身子埋在被窩裏的指揮家。據她觀察,目前這個地產業勢頭很旺,國家政策也扶持,她的同學就有幹這個的,人家投資大,風險也大,不但沒賠,還賺得翻番,人家不怕,咱怕啥。咱們是船小好調頭,沒準翻本更快。我早就核計過多少迴了,沒那個金鋼鑽,敢攬瓷器活?別人成功的先例在那擺著呢,我是胸有成竹,見了兔子才撒鷹。到時候,怕跟從前一樣,銀行的人開著運鈔車抬著保險櫃到咱們這兒來收存款,你別樂抽了就成。到時候你就明白我為什麽把握這麽大了。這不是紅口白牙說評書唱大鼓,天上一腳地下一腳,雲山霧罩,到時候你不服都不行。

    陳石用一種含笑的關愛的目光看著自己的老婆,逮住她在半空切來切去的胳膊邊往被子裏塞邊說:服,服還不成嗎?您別再涼著,感冒了還得上醫院,這麽大一坨,我一個人怎麽弄得動。說著哈哈哈笑起來,青眉白了他一眼。陳石側過身來看著她,說你要是天天都像今兒晚上這樣有意思多好。青眉說,我也琢磨著你要是總能像今兒這樣對我我就沒啥特別要求了。頓了頓,她又說,說實在的,認識你十二年了,陳石你這個人並不符合我心裏理想丈夫的標準。要儒雅斯文你沒有,美男子算不上。好在你為人主動熱情還算厚道,我也就將就著跟你委屈一輩子算啦。陳石說哎喲喂,顧青眉你不是找上什麽相好的小白臉了吧。說罷撓起青眉的癢來,兩個人笑著鬧著滾到地毯上才算消停。

    資金到位,說話份量倍增的陳石又決定從縣城鄉下把叔叔的建築隊拉來,青眉說他們蓋土磚房子的,行嗎?陳石不耐煩地說:你和我也都談過幾家建築公司,包括你同學的在內。哪一家出的價兒讓你滿意?你自己不是強調最重要的是降低成本嗎?說得青眉沒了下文。

    然而目前是冬季,由於技術上達不到,陳石三叔通知大侄子,俺們臘月正月招不上人來,都窩在家裏過年呢,過了正月再說吧。陳石也就撂下這檔子事,忙別的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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