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麽會是老莫,他是那麽好的一個人。我不信,一定是你弄錯了,嗯!一定是這樣的。”悠悠明顯不相信,在她心裏,莫先生是個善良老實的男人。


    我記得悠悠曾經跟我說過,莫先生對悠悠的母親非常好,在她印象中莫先生根本都沒有說過一句重話,更別說吵架打架之類的事情了。而莫先生對悠悠也是非常疼愛,從來舍不得打她,小時候,悠悠非常調皮,是個假小子,常常創下很多禍,有時候氣得悠悠母親要揍她,悠悠隻要跟莫先生求個情,莫先生就會保護她不被母親體罰你,莫先生對悠悠可以說是非常溺愛了,不管出了什麽事情,他都會包容悠悠,會跟她好好講道理,從來不會罵她,更沒有體罰之類的事情發生。悠悠一直驕傲自己有個這樣的父親,常常在朋友同學麵前炫耀。所以,當她從房東口裏得知,她一直敬愛的養父居然故意縱火,要燒死自己的親生父親,她瞬間覺得不可思議。


    要說起悠悠,她最近經曆的事情也是太坎坷了。先是得知自己最愛的父親隻是養父,而不是親生父親。好不容易找到了這個鎮子上來了,又遇見狗仔冒充她的生父身份,被揭穿後還敲詐了她一筆錢。終於找到了自己真正的父親,對方一開始卻什麽也不願意吐露。等到房東願意吐露真相,可誰知道,真相竟然如此殘忍,逼得她不敢直視,卻又不得不麵對。我不禁為悠悠感到心疼。


    我現在也算有點明白了,為什麽房東不願意和悠悠相認,即使悠悠的母親和養父都已經不在人世了,他也不願意說出當年的真相。這不僅是因為房東和悠悠母親的約定,更是因為其中牽涉到悠悠的生父,悠悠的小姨,這些恩怨情仇,不是一兩句話能說清楚的,一到說出來,造成的是更多的傷害。房東之前一直不肯說出真相,原來是這個原因。一邊是多年疼愛自己的養父,一邊是自己的親生父親,換作誰,都很難抉擇。


    “我當然不會騙你了,孩子,我已經虧欠你太多了,我們第一次見麵,我怎麽會忍心騙你呢?莫先生已經去世了,我也沒必要在這裏詆毀死者,雖然我算不得什麽好人,但這種對死者大不敬的事情,我也是不會做的。再說了,莫先生把你養這麽大,對你和你母親這麽好我怎麽會刻意地說他的壞話呢?”房東對悠悠說到,他的語氣裏充滿了父親對孩子的疼惜,也進一步為自己做了解釋。


    “你說吧,那場火災到底是怎麽迴事?你怎麽確定是老莫的?”悠悠不再爭執於相不相信這個問題,而是選擇從事實本身入手,不偏坦任何一方,我猜想,她是想從房東接下來的陳述中找到漏洞。


    “我有個好哥們兒,我們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兩個人的友誼非常深厚,我們家半夜突然發生了火災,在外人的眼裏,我和我的父親都已經葬身火海了。我的那個哥們兒暗中幫我調查過這件事情。大半年過去了我從醫院改頭換麵迴來,第一件事情就是去找他。他告訴我,他暗中查訪了我家周圍的所有住戶,根據他們的陳述,基本能夠還原整個當時縱火的過程。我的鄰居都看見,那天火災發生的那天晚上,有一個男子曾經出現過,這個人不是我們鎮上的。大家都不認識,但是,根據大家的描述,我知道,那個人就是莫先生。莫先生出門的時間很少,所以大家基本都不認識他,再加上,他當時已經和你母親離開了,誰也想不到他會折返。他在我們家住了一個多月,我們家的打火機放在哪裏,廚房什麽位置,他都一清二楚。二十年前,這個鎮子的民風很是純樸,夜不閉戶,更沒有監控錄像,所以,他要想偷偷溜進我家,放一把火,那是輕而易舉的事情。他要報複我,沒問題,我願意承擔後果,但他不該傷及我的父親,可憐我的老父親因為他不肖的的兒子而喪身了。”房東說道,他的語調中帶著深切的痛楚和隱隱的恨意,看來,對那場二十多年前的痛苦,他還記憶深刻,始終無法忘懷。


    “這些年,無數個夜晚,我從睡夢中驚醒。我夢見自己渾身被烈火灼燒,一寸寸的肌膚被燒成灰,那種痛楚的感覺好像一直都沒有消失。我夢見我的老父親,在熊熊烈火中爬著,他想爬到安全地帶,卻最終沒有撐住。我記得他臨死前看我的眼神,我永遠忘不了,是我害了他。”他的聲音裏帶著哭腔,眼睛變得很紅,我一個男人都覺得他太不容易了。可是,這一切又能怪誰呢?怪莫先生嗎?他的手段固然殘忍,但他自己何嚐不是受害者呢?他深愛的未婚妻,在和他旅遊結婚的過程中,卻愛上了他人,懷了別人的孩子,這還真是比電視劇裏演的還狗血。


    “當我得知真相的那一刻,我就忍不住要去找他。憑什麽他要害死我的父親?我下定決心,要告訴你母親,莫先生到底是個什麽樣的人。我要讓你母親和你遠離他。憑什麽他害死了人,還能過著幸福的生活?憑什麽我要孤零零的一個人,我愛的人,我的孩子都成了他的了。我不甘心,我要讓他為自己的行為付出代價,我要把他繩之以法。我就抱著這個想法,自己一個人漫無目的地找你,我記得你母親曾經跟我說過的那些地方,我挨個挨個地找,終於花了半年的時間,找到了你母親。我再次見到你母親的時候,你已經出生了。那是在大街上,莫先生牽著你母親的手,他把你頂在肩上,你的手裏拿著個小玩具,咿咿呀呀地叫著笑著,那時候的你才半歲吧,還不會說話。我當時突然喪失了所有的勇氣,不敢衝上去叫你的母親,我生怕打破了這個和諧美好的氛圍,你母親笑得多麽美,你多麽快樂,我突然沒了勇氣。”房東說著,看著悠悠,語氣一下子從恨意變得溫柔了,為了這個女兒,為了他愛的女人,他放棄了向仇人報複的機會,就從這一點,我知道他不是個壞人。


    悠悠沒有說話,她一直在聽著房東的陳述,但卻一直保持沉默。當她聽到房東講到自己為了她和他母親,放棄了為父親報仇,一個人承受著這麽多年的苦楚,突然就紅了眼眶,眼淚大顆大顆地往下掉。


    楊毅適時地給了悠悠一個擁抱,這樣的情況,確實不太好處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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