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安涼很久沒出門,猛然站在人群裏,有些恍惚。


    地點是帝豪旗下的一處很安靜的咖啡館。


    她到包間的時候,鬱天爵已經到了,他站在落地窗旁看著外邊的雪,很靜。


    聽到聲音,他這才難過來。


    當看到蘇安涼的時候,鬱天爵鏡片下的眼有一刹那的失神,不過很快,他就恢複清明,坦然的望著她。


    她瘦了很多,原本有些嬰兒肥,如今徹底消失,眸光冷靜從容,透出不屬於這個年紀不該有的深邃。


    她看向自己的時候,那一瞬間,恨意冷如玄冰。


    鬱之,真的出事了……


    蘇安涼隨意的坐下,他就坐到了對麵。


    她不打算說話,過了許久,鬱天爵才開口:“我知道如今我沒有什麽立場請求你手下留情,可還是想試一試。”


    “你的條件,可以。不過,不用你們搬離。”蘇安涼開口,嗓音冷肅,“我有一個條件。”她說,“鬱家家主隻能是鬱銘言。”


    鬱天爵唇角抿了下,點頭:“我答應。”


    蘇安涼沒料到他這麽幹脆,頓了下,鬱天爵反而放鬆了些,看著她說:“他那天迴家很狼狽,到家的第一件事就是跑到老爺子那裏質問,問他是不是對鬱之做了什麽。”


    鬱天爵嗓音穩穩的,還帶了些柔色。“爺爺一生驕傲,不容人忤逆,說,就算做了能怎樣。所以,銘言用實力行動證明了。他一把火,燒了鬱家的儲藏室。那天,爺爺去世,鬱家無數珍藏也同時毀於一旦,其


    中包括很多地契。”


    “接著,那些沒有地契的地方,轉手就出現了另一張……”鬱天爵啞聲說,“我不知道帝豪和九天國際有什麽關係,卻也知道,關係匪淺。我,鬥不過。”


    “鬱家是我生來的職責和義務,所以,我無論如何都要留下它。”


    鬱天爵看著蘇安涼,有些艱難道:“希望我們付出的代價,可以讓你不會再毀掉它。如果不夠,這一生,我都會補償。所以,謝謝你願意退一步。”


    蘇安涼此刻忍不住高看了他一眼,至少這個男人到現在都在堅持自己的路。


    就這樣結束了,很簡短,蘇安涼離開。


    鬱天爵突然叫住她,許久才說:“照顧好自己。”


    蘇安涼說了句謝謝,闊步離開。


    鬱天爵坐在他的位置上許久,視線落在她坐的位置上。


    其實,對鬱之,他一直是恨的,特別恨。


    可那天發狠的鬱銘言卻突然打醒了他。他說:“你恨他對嗎?恨不得他死對嗎?可是他哪裏對不起你了?他從來沒做過什麽!如果做了,那就是因為你們的殘忍報複你們!你們到底有什麽臉去恨他?明明都是你


    們的錯!你媽要你成為複仇工具和她一樣悲哀!是你蠢的被洗腦!你們全他媽都是蠢貨!如果不是你們非要做,根本不會到這一步!自作孽不可活!自作孽不可活!”


    鬱銘言那天的情緒很糟糕,特別糟糕,他哭紅了眼,對他怨聲載道。


    他隱約知道,有什麽事應驗了。


    他後來冷靜了很久,才終於願意承認自己的愚蠢和失敗。


    而他,也在今天釋懷。


    阿達這個時候敲門進來,安靜的現在一旁。


    鬱天爵看著這個多年如一日陪著自己的男人,說,坐下,我們聊聊。


    阿達詫異了下,卻還是依言坐下了。


    離開的蘇安涼已經坐在了車裏,她劃下車窗,望著樓上,問開車的莫南崖:“小二哥,真的要留下他嗎?”


    “鬱四少求情,您似乎拒絕不了。”


    “我隻是怕,這會是錯誤。”


    關上車窗,蘇安涼臉上一片冷然:“他是商業天才,可對銘言也是威脅。”


    “您……還是恨他,對嗎?”


    蘇安涼就那麽沉默了下來,她挖空了整個鬱家,可還是覺得心頭有口氣。


    莫南崖一直試圖引出她的憤怒恨意,可她卻永遠都保持著這般模樣,時間越久,他開始越擔心起來。


    加上莫珺衍那裏一直斷斷續續的消息,他心頭也有那股無法宣泄的情緒在。


    準備迴去的時候,路過了中心廣場,蘇安涼無意間看到那巨大屏幕上的畫麵時,她猛然道:“小二哥,停車!”


    莫南崖怔住,卻很快停下。


    蘇安涼看著屏幕上《仙魔傳》的推廣短篇,眼底有光流轉。


    她的鬱之還在,那是會動會笑會吻她的鬱之……


    “小二哥,我、我……”


    莫南崖自然看到了,就看向她,說:“是……想他了嗎?”


    蘇安涼身體倏然緊繃,已經有一段時間沒人這麽問題了。


    她好久才說:“我……”


    她不能想,她會撐不住,她不能放任自己…


    蘇安涼眼圈都紅了,可她還是強撐著說:“迴吧。”


    莫南崖透過車內後視鏡看著她渴望卻隱忍的視線,心也跟著疼,他起步,臨走前看了眼那屏幕,正是他們的角色。


    他再看過去,果真見她雙眼一眨不眨的望著,咬著唇,咬出了血。


    她明明那麽想,卻不肯承認,因為怕哭,怕流淚,怕墮落,怕變成懦弱無能的樣子。


    可就是希望故作堅強,才讓他們更心疼。


    那天的事,成了被腐蝕的傷口,碰也疼,不碰也疼。


    莫南崖有時候也會僥幸的想,莫珺衍那裏是不是真的沒有消息。


    可如果有,為什麽沒行動?可如果沒有,為什麽這麽平靜?


    他突然有些憤怒,因為無能為力!


    這一路,車裏突然就變得無比壓抑起來,是可怕到死的壓抑。


    之後的日子裏,莫南崖幾乎將那天事情的參與者全部清理了一遍,還剩下一個葉家。


    就這樣,過了元旦,可蘇安涼直接忽略了,接著是期末。


    期末考試那天,蘇安涼到場,平靜的考完,然後就早早的交卷離開了,次次都是。


    寒假到來的這天,等來了《仙魔傳》第一個宣傳預告。


    她看了。


    沒有哭。


    這是莫南崖問她什麽感覺時候的迴話,她知道,他希望她把情緒發泄出來。


    可是,她真的哭不出來,無論如何都哭不出來。


    她更多的是縮在臥室的角落裏,假裝……他會出現。


    小乖……


    安安……


    寶貝……


    蘇安涼……


    邪肆的、溫柔的、靡麗的、冷酷的,低低暗暗,清清冽冽……


    終於,當新年鍾聲敲響的時候,她叫出了那個刻在心尖上的名字。她透過黑暗,在空曠的房間內,纏綿想念:“鬱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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