縣武裝部。


    當破舊的吉普車已其能在縣城內行駛的最大速度衝入大院內的時候,三層小樓內為數不多的工作人員心裏紛紛鬆了一口氣。


    看著大辦公室裏那個男生一頁一頁認真讀著資料,他們非常有理由相信,如果陳部長再晚來兩三個小時,這本書都要被他翻到頭了。到那個時候,不管這個叫做蕭辰的男生心裏怎麽想,反正他們都覺得自己招待有些不周了。


    即便,這是武裝部,是縣委單位,是其他報名參軍的孩子家長要放一萬個小心的地方。


    “人呢?”


    吉普車熄了火,陳部長連鑰匙都懶得拔出來,便打開車門衝下來,瞪著早就在門口恭候的工作人員低沉而急切地問道。


    “二樓大辦公裏頭,正看小李給他的書呢。您要是再不來,那本《軍事史圖集》都要被他看完了。”


    《軍事史圖集》,最近兩年才出版的一本軍事科普類讀物,內容包含各代軍事技術和軍事水平以及著名的軍事戰爭。本來是武裝部采購用來裝點門麵的東西,沒想到今天還真出現了一個能夠認認真真讀下去的人。還沒見麵,陳部長首先對這個聞名已久的孩子產生了興趣。


    “走,去看看。”


    二樓大辦公室不過幾步路的時間,但就是這幾步路走過去,陳部長身後已經雲集了大部分值班的工作人員。


    他們都非常好奇,自家部長跟這個傳說中的神童第一次見麵,會碰撞出什麽樣的火花。


    “哈哈,不好意思,來晚了。蕭辰同學,我是陳光林。”


    一聲熱絡但不失威嚴的聲音響起在蕭辰耳際,從書海中拔出心思的蕭辰抬頭看著麵前這位身穿軍裝的中年男子,迅速合上手頭的書籍,很是恭敬地起身:


    “陳部長您好,我是蕭辰。本來隻是想來報名,沒想到會勞頓您親自前來。”


    陳部長完全沒有想到,這個外界傳說的沸沸揚揚的神童,當麵居然會這樣謙虛。此前他一直覺得,像這樣年少得誌的孩子,一般都會表現出超乎常人的輕狂和驕傲。


    陳部長擺擺手,示意蕭辰繼續坐下:


    “古時候就有千金買馬骨,我現在遇到的可是一匹真正的千裏馬,如果拿不出一點重視,豈不是要讓人家覺得咱們武裝部對征兵工作根本不夠重視了。”


    “蕭辰,你跟我透個底,明明有大好的前途,你為什麽會選擇來當兵?”


    似乎覺得這麽問有些拒人於千裏之外的意思,陳部長隨即又補充了一句:


    “我隻是好奇,畢竟,無論怎麽權衡,很多人都覺得當兵是你最不應該選的一條路。”


    蕭辰微笑著點點頭,這個問題不僅是這位陳部長問他,此前還有很多人都問過。他無法迴答說自己身上帶著一個逼著他去當兵的係統,隻能以自己的理解,說出自己內心那絲當兵的情結。


    “人家都說,好鐵不打釘,好男不當兵,這都是一種非常務實的想法。如果要讓我講假大空的話,我可以寫出一篇繁花似錦的論文來,贏得很多人喝彩。但到了您這裏,作為一名立誌當兵的普通青年,我會這麽解釋:


    當前部隊內部的情況是,戰鬥力的增長和人員的精簡一直處於辯證關係。但隨著科學技術的發展和軍事訓練和裝備的現代化,由更多高素質兵員掌握更高科技含量的武器裝備,在區域戰場進行精確投放和精準打擊,將成為一種趨勢。”


    “在這種趨勢下,以前普遍存在於各支部隊的平均小學甚至初中文化水平,將越來越難以跟上軍事技能和軍事裝備的發展。”


    “您當過兵,應該明白文化水平高的士兵,更容易適應新的環境,更容易掌握新的裝備。同時,也更容易留在連隊,成為經驗豐富的老兵。”


    看著陳光林一言不發的樣子,蕭辰繼續說道:


    “我並沒有多麽高尚的理想,但是就我個人而言,無論出於個人的軍旅情結,還是出於對個人價值的追求,去部隊無疑比到地方,更容易走上捷徑。”


    “雖然說起來您可能覺得我在偷奸耍滑,但事實就是,隻有需要,才會體現更大的價值。而我,同樣在追求這種價值。”


    一席話說的陳光林啞口無言。


    他完全沒有覺得蕭辰是在偷奸耍滑走捷徑,因為就憑這個少年剛才那席話,他就值得被部隊著重培養。


    之所以沒有接話,完全是被蕭辰的那些話給震撼到了。這種對軍隊發展的眼光,就連他這個轉業不久的校級軍官都沒有,這如何不讓人驚訝。


    陳光林吞了口吐沫:“蕭辰同學,剛才那些話,是你自己想出來的?”


    雖然心中已經有了定論,當他依舊想要確認一下。見蕭辰點了點頭,陳光林徹底服氣了。


    “你說的非常好。關於你為什麽參軍的問題,我想我現在明白了。實話實說,你今天給我的震撼,比當初你老子來跟我說你要當兵還要強烈的多。我看,就這樣吧,你現在就把表填了,照片沒帶的話,過幾天來補上。”


    參軍的報名程序本來就簡單,陳部長現在恨不得前來接兵的同誌立刻趕來把這個小夥子帶走,以是放在其他人身上的考量在這裏完全被廢棄了。


    “蕭辰啊,這個假期如果沒什麽事,要不過來武裝部幫忙。我給你安排宿舍,吃飯就在咱們武裝部食堂解決。你可以在這裏邊做事,邊看看咱們放在櫃子裏的這些書。雖然對你去新兵連沒太大幫助,但可以開闊眼界。”


    有心將蕭辰帶在身邊提前培養一下,陳部長在蕭辰臨走前,說出了這樣一番話。


    待蕭辰的身影消失在武裝部門口後,陳光林一臉滿意地衝身邊的工作人員稱讚道:


    “這個好兵啊,從那股子精氣神裏就能看出來。”


    “這孩子體格可能稍微弱一些,但是從他的眼神裏我就能看出來,他是塊當兵的好材料。過幾天他要是答應來幫忙,小李,小高,你們兩個好好帶一帶。算了算了,還是我親自帶吧,你們兩個混小子,指不定帶出什麽不著調的壞習慣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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