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變了,我變的憂鬱而易怒。我會因為出租車司機開車慢而生氣,我會因為沒趕上公交車而生氣,我會因為等電梯而生氣,我會因為電話多而生氣,我幾乎看每個人都不順眼,經常莫名其妙的發脾氣,罵人,甚至得罪了自己的領導。為了發泄這種無名之火,我隻有去健身房跑步,一跑就是2個多小時,看著別人詫異的目光,我都覺得自己快瘋了。

    我把水拍在臉上,看著鏡子中的自己,這還是我麽?臉蒼白的像鬼,眼窩深陷,並且有嚴重的黑眼圈,下巴更尖了,好像就是骨頭包著一層皮,這個樣子不用化妝就可以演恐怖片了。我狠命的洗臉,希望把這種頹廢洗掉,還我以前的快樂無憂。

    其實我和沈拓已經恢複正常,應該算是正常,正常的吃飯,正常的看電影,正常的約會,他甚至比以前更加照顧我,在他麵前我也比以前更加愛笑,但是我們之間就像隔著一座山,他告訴我問題已經解決了,那個女人已經迴老家。我笑了笑,沒再追問,因為不想撕破他的謊言,沒有人比我更了解他,看他閃爍的眼神,我就知道事情原沒有想象中簡單。但是我逼自己相信,逼自己暢想以後的美好生活。

    沈拓向我求婚,說婚期定在明年五一,這個過年就安排雙方家長見麵。我看著窗外,想著自己已經年邁的父母,也許我應該接受這種生活,因為我害怕改變,我不願意改變這種習慣,依偎在沈拓身邊的習慣。不過說起來,我已經有好幾個月沒有見沈拓的父親了,說是去外地了,我沒有深究,因為這不是我應該多嘴的。

    我點點頭,沈拓如釋重負的笑了,要了瓶紅酒,說是慶祝正式成為他的未婚妻,他什麽時候開始喜歡喝酒了,這種改變我怎麽沒有發現,以前他是滴酒不沾的。是我向來粗心,還是他改變的太快?

    迴到家,蕭然坐在客廳裏,身子直直的,電視也沒打開,她好像已經坐了許久。我換了拖鞋,徑直就往房間走去。

    “寧願,站住,我有事情和你談。”蕭然冷冰冰的說,我從來沒有聽過如此淡漠的口氣,這代表她在生氣。

    我坐在她身邊,默默的。

    蕭然轉過頭來,盯著我,一字一句的說:

    “我對你真失望,原來你隻是有個嘻嘻哈哈的外殼,堅強和快樂都是假裝的,我還以為你和我是一類人,可惜你不是,你活的太假了”。

    淚,奪眶而出,我無法忍受最好的朋友如此指責我。但蕭然並沒有停止:

    “如果你覺得沈拓不值得你相信,不值得你愛,那麽就放棄他,也解脫自己。他薄情,你就去罵他,用最難聽的字眼,主要你高興,而且你有權利這麽做,因為的確是他辜負了你。如果你覺得他不值得你這麽做,那麽就大方的說拜拜,天下男人都死光了?你要完美無暇的愛情,覺得他玷汙了,那就讓他滾蛋。當然,也許沈拓真的是偶爾犯錯,你打算原諒他,那麽就徹底的走出心魔,不要想以前的事情,那都是過去的了,他誠心悔改,你就大度的完全接受。兩個人還親親愛愛的有什麽不好,你何必活的人不人鬼不鬼的,自己難受,讓別人也不好過。”

    蕭然吼完,就開始喝水,她肯定罵的口幹,我看著她笑,她給了我一個白眼。

    “早晚會被你和晨曦氣死,都一樣的死德行,優柔寡斷。”

    我釋懷了,是呀,既然決定原諒,就應該相信他,因為愛情是建立在信任的基礎上。我過去抱住蕭然:

    “謝謝你,親愛滴……但是晨曦怎麽了?”

    原來我最近忙著鬧感情危機,根本就忽略了晨曦,或者說我忽略了所有人。

    晨曦居然愛上一個有夫之婦,就是她的老板,被我當時一語言中,她真的給人家當小蜜了。但是她不是二奶,因為她沒有要人家的錢,也沒要人家的房子和車,就像普通談戀愛一樣,用她的話說,她不會去破壞人家的家庭,她隻是享受這種被關心的感覺。那個男人大我們十多歲,已經快四十了,但是並沒有讓人惡心的啤酒肚,保養的很好,看上去也就三十出頭,很紳士。

    晨曦就默默的愛著,甚至沒有提出過任何要求。蕭然勸她退出,因為這是毒藥,弄不好會身心俱傷,而且再怎麽披上愛情的外衣,也擺脫不了第三者的帽子。晨曦會愛上這個男人,完全和她成長經曆有關,她是單親家庭,父親在她很小的時候就和別的女人走了,而她母親又是個要強的女人,靠自己給了晨曦優越的生活,但是卻彌補不了她內心的缺憾。所以,或多或少,晨曦有一種戀父情節吧。晨曦囑咐蕭然:

    “別把我的事情告訴寧願,因為她現在最最痛恨的就是我這樣的人吧”。

    我無語,但是我卻能理解晨曦的心,想必也是千瘡百孔,她愛的太累了。我心裏又有一種酸澀,也許沈拓和她也是愛的如此辛苦,恨不相逢未嫁時?我馬上收起這種心思,因為沒空再整理腦子的紛爭,我要馬上告訴晨曦,她依然是我的好朋友,我要幫她解決問題,也要告訴她,早點離開這個男人,他如果無法給你承諾,那麽任何犧牲都是不值得的,她應該有個更好的單身男人來愛她,並且用婚姻實現承諾。

    “晨曦呢?”

    “不知道,我也是剛迴來,她最近心情不好,估計是和那個男人斷了吧”。蕭然聳了聳肩。

    我開心道:

    “如果那樣就好了,她可以有新的生活,我鄙視有老婆還搞外遇的男人,真分了就是晨曦的福氣,我也想勸她分呢……”。

    我拿起手機撥晨曦的號,居然關機,她從沒有關機的習慣,基本是24小時開機,我曾經還取笑她別被手機輻射成傻子了。我的心撲撲的跳著,有種不詳的預感,不會出事了吧,或者她去找那個男人了?怎麽關機了?是不是躲在哪裏哭呢,可是她能去哪?她這裏就我和蕭然兩個朋友。

    我跑到晨曦房間門口,蕭然看我沒打通電話,又一臉的焦急,也跟著跑了過來。

    門沒鎖,我打開燈,卻看到了滿眼的紅,我聽到蕭然的尖叫,自己卻癱坐在地上。

    晨曦躺在床上,直愣愣的,穿著她最喜歡的淺紫色裙子,手腕搭在床邊,一道血紅的口子非常刺目,血已經凝固了,地上是一把瑞士軍刀,鋒利的很,我們平時都用來切水果,沒想到晨曦卻用它來結束了自己的生命。

    我撲過去,把手放在她的鼻翼,卻感覺不到任何唿吸。我腦子嗡的一下就炸了,我搖著她,狠命的搖著她:

    “晨曦,別玩了,你怎麽了,晨曦,你醒醒,晨曦,你別嚇我”。

    ……

    三天後,是晨曦的葬禮。晨曦被送到醫院,醫生就已經宣布了死亡。一個如花的生命就這樣凋謝 了,我和蕭然都開始自責,這種自責無時無刻不在啃噬著我們的心靈。

    那麽嬴弱的晨曦,居然有如此巨大的勇氣,自殺,她對世界已經如此絕望了麽,對她母親,對我們都沒有絲毫的留戀麽,為什麽就如此輕易的選擇放棄生命,我替她不值,我替她可惜,我更替她難過。

    我想著她的笑,那麽羞怯的,溫溫柔柔的笑,那麽細膩,那麽貼心,那麽善良,卻無法麵對失去愛情。

    那個男人拋棄了晨曦,或者在她的心裏,自己被玩弄了,這些都是在她給我們的遺書裏得知的:

    寧願、蕭然:

    我走了,可能你們會氣我沒出息,但是我真的好累,好痛,好無奈,我承受不了這個。我是個壞女人,我當了第三者,於是我遭到了報應,他不要我了,在他妻子發現我的那一刻,他就離我而去了,我從來沒有奢望他能給我婚姻,但是連愛情我也保不住了。他妻子罵我婊子,我的確是個婊子,我下賤、肮髒、齷齪,我是最最卑鄙的女人,她罵的對,而他一句話也不說,隻是一個勁的安慰他的妻子。我不恨她,因為她沒錯,她罵的對,我就是這麽一個人,雖然我沒有想過破壞,但是我的確是個第三者。

    但是我無法阻止自己的絕望,看著他揚長而去的身影,我忽然覺得自己是個笑話,原來一切都是個笑話,我在他心裏根本微不足道,也許隻是眾多女人中的一個,我卻以為自己是他的唯一,即使不能當他的妻,也可以撫慰他的心靈,我隻是一廂情願而已。

    他罵我妓女,他當著他妻子的麵罵我妓女,原來我隻是個妓女而已,僅此而已。

    我愛的好累,真的好累,我忽然覺得自己是個壞女人,肮髒的不行,我的存在隻會玷汙了這個世界,玷汙了我的母親,所以我隻能用死亡來洗刷我的罪惡。

    寧願,蕭然,我喜歡你們,真的,你們是我最好最好的朋友,你們是我生命裏唯一真實的快樂。

    我走了,希望你們可以獲得幸福,永遠的幸福。

    ……

    就這樣一頁紙,是晨曦留給我們唯一的東西,字字是血,句句是淚,她走完了自己的一生,卻把自己的遺憾留給活著的人,她太殘忍。但是我怎麽忍心責怪她,我又去哪裏責怪她。

    一直覺得死亡很遙遠,結果它就在身邊。

    晨曦,這個名字我就深深的刻在了心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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