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節剛進來,並不明白是怎麽一迴事,隻瞧見程琬沖她擠眉弄眼的,臉上還堆笑。


    「將她帶來。」趙翊說道,語氣冷冰冰的,不容置喙。


    程琬於是長嘆一聲,道:「是」然後掀簾子離開了。


    鄧節不知道趙翊要見的人是誰,此刻也沒有打算追問,走到趙翊麵前伸手輕輕給他理了理衣裳。


    趙翊任由著她整理,驀地,輕輕拍了拍自己的膝蓋,淡淡地道:「坐過來」


    鄧節於是坐在了他的懷裏,他的手臂從背後環過她的身體,額頭輕輕地抵在她的肩膀上,他什麽話也不說,隻是這麽從她身後抱著她,她的脊背緊緊的貼著他的身體,他的燒還沒有退下,胸膛是燙的,熱的,隨著唿吸上下起伏,他似乎很痛苦,很難過,很恐懼。


    恐懼


    她還是第一次感覺到他在恐懼,在害怕,哪怕是趙虞鞭打他,折磨他,趙勝將他關在漆黑的地牢裏時,她都沒感覺他有害怕恐懼。


    她不明白他在恐懼什麽,他抱著她身體的手臂越收越緊,似乎像是在躲避,在忍受,他的手不經意的壓到了她的小腹,她頓時像是受了驚嚇的貓,不由自主的一把將他的手臂推開了。


    趙翊抬起頭來,皺著眉頭,不解地看著她,她這才發現他的眼睛裏布滿了血絲。


    鄧節也覺得自己的反應過火了,幹癟地解釋:「夫君身上還有傷,我的身上也還有傷。」


    趙翊嘴唇微微翕動,不等開口,他要見的人已經帶到了。


    是趙翊的母親。


    隻一眼鄧節就猜到了,因為他們的眼睛生得一模一樣,不是標準的劍眉星目,而是狹長的,微微上挑,這樣的一雙眼睛生在男人身上會平添幾分陰冷和狡猾,生在女人的臉上則是嫵媚和妖艷,眼前這個女人看樣子雖然已經年近四十,但是仍然美麗,仍然別有風情,她甚至可以想像出她年輕的時候該是何等的美艷。


    他們真的生得很像。


    這個美麗的女人被帶了進來,她看著坐在榻上的趙翊,看著這個二十二年前自己生下的孩子,並沒有任何久別重逢後的興奮和激動,相反的是異常的平靜,她的眼睛像是一潭死水,平靜的看著趙翊,仿佛是在看著一個陌生人。


    原來這就是趙翊所恐懼的,所害怕的,所不敢麵對的。


    他的母親並不愛他,不想念他,不惦念他,十月懷胎生下來的骨肉於她來說和陌生人沒什麽兩樣。


    此刻它被撕開,赤裸裸的擺在了他麵前,無論他願不願意麵對。


    趙翊的臉上也是異常平靜的,一時之間安靜的出奇。


    女人將目光轉開,落在了鄧節的臉上,慢慢的下移停留在了她的小腹上,鄧節隱隱的察覺到了什麽,心陡然的提了起來。


    然而她卻並沒有要說什麽意思,將落在臉側的一縷碎發別在了耳後,笑道:「你的妻子很美麗。」是對趙翊說的。


    「嗯」趙翊應道,一瞬間仿佛像是尋常母子在交流。


    「很好,所以呢,你要怎麽對我?」女人漫不經心地問道。


    「我是趙彪的兒子嗎?」趙翊問。


    女人像是鬆懈了下來,轉身走到了擺放佩劍的木架子旁隨意的看了看,道:「我不知道。」


    她沖他笑說:「我也不知道你是誰的孩子,隻記得生你的時候很痛苦,很不快樂,我不知道你是趙彪的還是別的什麽人的孩子,那時候我被抓進了軍營裏,太多人了,我記不得了。」


    「既然不知道,為什麽當時要幫著趙勝指認我不是趙彪的血脈。」趙翊問道,他的聲音任然平靜。


    「因為那個趙勝關壓了我的丈夫,還有我的兩個兒子。」她輕飄飄地說:「我沒有辦法。」


    「你的丈夫還有你的兩個兒子,我已經叫人殺了。」


    女人正在撥弄擺放著的鎧甲的手忽然挺住了,僵住了,她慢慢的轉過頭,一雙眼睛直直的盯著趙翊,慢慢的變紅了,聲音也走了調,卻沒有歇斯底裏,她一字一句地說:「我真後悔當時沒有殺了你,後悔讓你這種畜生活了下來。」


    趙翊也在看著她,驀地,微笑道:「你是應該後悔。」他說:「不過你也沒有機會了,我會送你去見他們的。」


    女人有些愕然,繼而低頭止不住地笑,道:「是啊,這是你能幹出來的事情。」


    她咯咯地笑,仿佛在看一個天大的笑話,她說:「你知道嗎,我好幾次都想要殺了你,因為你長得就像個孽障,我能看出來,看出來你的心是畜生的心,和狼一樣,和那些個男人一樣,我不知道你是誰的兒子,我也不想知道,我也不想給你取名字,這個名字還是趙彪給你取的,你知道為什麽嗎?因為我噁心。」


    她指著他的臉,明明他們生的那麽相像,她卻感到厭惡,她道:「我覺得噁心,我光是看著你就覺得噁心,就像是想起軍營裏的那這個男人一樣,想起那些過去一樣令我覺得噁心。」


    她說:「我最討厭你管我叫娘,所以我從來不教你,也不讓你叫我娘,你唯一一次叫我娘親,我還動手打了你,趙彪也好,那些男人也罷,還有你,你們都令我噁心,要不是你,我和我的丈夫,我的兒子也不會被那個趙勝囚禁起來,更不會死,全都是因為你,因為我生了你,生了你這麽一個賤種!」說到最後一句時,趙翊霍然起身,一把抽出了佩劍來壓在了她的脖子旁,吹毛立斷的劍刃頓時將她的肌膚割破,幾滴鮮血滲了出來,沿著脖頸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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