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兒摸著下巴迴憶,道:「先是去了東街,而後有在光華門那邊的鋪子轉了轉,買了幾個小糖人。」


    「皇帝也一同出宮了?」


    輕兒道:「自是沒有,皇後帶了幾個奴婢出的宮。」


    「太尉大人竟然也準許了……」鄧節喃喃。


    輕兒說:「興許是愧疚吧,不過就算皇後出宮,身邊也都是太尉大人的耳目,想也出不了什麽岔子,不過如果真的像夫人說的,以後太尉大人和夫人留在鄴城,那麽皇後便也真的可憐,身邊再沒有什麽人了。」


    穎都和鄴城相距千裏,她也再見不到劉昭了,是生是死再也無法相見了。


    雖然她與劉昭已不剩多少情意,可還是難免落寞。又或許她隻是對如今的劉昭沒有了多少情意,心裏還是渴望著曾經的那個叫桓文的少年。


    輕兒收拾得差不多了,道:「就帶著這些吧,日後可能還會迴穎都,剩下的到時候再帶著。」她見鄧節有些魂不守舍,便也沒再說什麽,悄然退下了。


    鄧節沒有什麽食慾,她總是對未來充滿恐懼和不信任,她是個害怕變化的人,就在這時忽然有人從窗子外投進來了一顆石子。


    第五十七章


    鄧節心裏頭跟著一沉, 起身走到窗子旁, 窗子外的院子裏隻有幾隻喜鵲, 不見半點人影, 她彎下腰撿起被投進來石子,石子外麵包著一圈紙,她把紙展開,上麵還有字。


    是弋三丟進來的, 黃責去見了弋三。


    鄧節把紙揉成團引火燒了, 她一早就猜到了, 黃責定會把消息帶迴江東, 所以趙翊隻能速戰速決。


    弋三叫她站在江東一方, 他有辦法置趙翊於死地,輔佐天子重振朝綱,前句話鄧節是信的, 後句話可就耐人尋味了。


    至於是什麽辦法,弋三沒有說。


    而這弋三,其實也未必那麽可信。


    鄧節頓時覺得沒有睡意了,便把香爐點了, 是描金邊的鏤空銅香爐, 她手裏還剩下劉縈給的半塊香料, 她卻不想點,換了塊普通的香料。


    她看著火摺子亮了又暗了,蓋上香爐的蓋子,想到要去鄴城, 以後也將離開穎都,覺得有些累,好像大半生都已經過去了,十四五歲時候的記憶仿佛已經飄得很遠很遠了,期間的數年,就像是做了場大夢,黑白的,沒有顏色的,夢醒了,她就到了趙翊身邊,這才重新知道活著原來是這般滋味。


    她沒有去挑油燈裏的燈芯,油燈越來越暗,倏忽間就滅掉了。


    ……


    離開穎都那日,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遠遠的看去是林立的龍虎軍團,身上披著閃著寒光的銀甲,趙翊坐在馬上,身後披著暗紅色的披肩,玉麵薄唇,眉眼間無端透出幾分淩厲,旁人不知隻當是誰家俊俏的粉麵兒郎,更不曾想他手下長劍一揮便是數萬條人命,胯下駿馬的馬蹄踏過之處皆是流血漂櫓。


    天子一身黑色朝服腰配玉帶及深紅色蔽膝,頭頂十二冕旒,站在光華門外,親送太尉遠征鄴城,他身後隻有可憐的幾個宦官和簡單的儀仗,昭示著漢室已日薄西山。


    見趙翊踩著馬鐙從馬上下來,龍虎軍團這才跪下,一排一排,閃著寒光,如同龍的鱗甲。


    捧著聖旨的宦臣慢慢展開,道:「奉天子詔令,太尉不辭勞苦遠征鄴地,討伐不臣,匡正四海,以播漢室威名,朕不勝感激,特賜太尉為趙侯,封地鄴城,食邑三千。」這可是前所未有的恩賜。


    宦官念完,道:「趙侯接旨吧。」


    趙翊跪地,卻紋絲未動。


    宦官瞄了一眼天子,又哀求似地道:「太尉大人,快接旨吧。」


    趙翊方才開口,平靜地道:「臣不能接旨。」


    天子皺著眉頭,宦官似乎也震驚了,嗓子不由的尖銳了,道:「太尉大人為何不接旨?」


    趙翊說:「臣領兵討伐不臣,尚未有尺寸之功,不敢貪賞,天子若是想賞賜臣,不若等臣收復河北,再行封賞。」


    「這……」宦官夾在中間,左右為難。


    劉昭道:「收起來吧」他這話是對宦官說的,又低頭對跪在地上的趙翊道:「就依太尉的,待到太尉大人凱旋,朕再行封賞。」


    趙翊說:「臣謝陛下聖恩」說罷起身。


    士兵擂鼓,角聲長鳴,五萬兵馬遂北上而去,天子看著,眼中似有怒氣,臉上卻平靜異常,驀地,重重地一拂袖,轉身離開了。


    另一邊,鄧節坐在馬車裏,輕兒也跟著她一同上來了。


    鄧節沒有見到玉兒,更沒有見到天子,就這樣踏上了去往鄴城的路。


    輕兒撩開車簾子看了看,又放下,從箱子裏取出了一張貉子披風來,說:「七月流火,這天氣轉涼了,一路北上隻會更冷,司天監那邊說這幾日會有暴雨,這貉子披風奴婢就先取出來,待到冷了,夫人還可以蓋一下。」


    鄧節沒有拒絕,也沒有說話,等到馬車轆轆行駛起來的時候,鄧節忽然說:「糧草車在嗎?」


    輕兒撩開簾子探出頭去,又迴來道:「在的」她問:「夫人關心糧草做什麽?」


    鄧節說:「我不想在輜重部隊,能否叫車夫快一點?」


    輕兒搖了搖頭,道:「這是太尉大人安排的。」她當鄧節是害怕,又說:「輜重部隊在最後方,很安全。」


    鄧節仍覺坐立難安,道:「官渡那戰,輜重部隊便被偷襲了。」她還記得金兒的最後一麵,記得自己被趙翊給丟棄了,險些丟了性命,她想起來仍然心有餘悸,隻覺得不要和糧草車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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