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法事後,五蠻和水荷娘家來的人抬著白布包著的水荷迴賴家灣裏去了,明堂心裏對五蠻的歉意也輕了些兒。

    五蠻一夥才走沒兩天,那胖警官孔明軒卻來了,這迴不是一個人來的,身後還跟了兩個背長槍的警察,三個人在村裏東問西問收集那些天洋人在村子裏的情況,村裏人都說洋人們的好話,明軒心裏明白必然有什麽事,晚上留孔明軒三人在家裏用飯,喝了兩杯酒,孔明軒說老英雄,孔某人是真心敬重你,實話給你說了,那一夥十幾個洋人,兩天前在漢口給黑幫的人全作了,可能一個活口也沒剩下。明堂嚇了一跳,道漢口的黑幫這麽厲害,洋人也敢動,這些洋人都有洋槍的喲。明軒道這事還沒查清,看樣子不是本地黑幫做的,本地幫會哪有那麽大的膽子。上頭追得正急,要限期破案。以後要是再有人來查這案子,你叫那個五蠻不要說是他請洋人來這地方的,對他不利,不小心要吃官司。

    明堂就為五蠻擔心起來,第二天送了明軒一夥迴去,正要找個人去賴家溝喚五蠻過來,叮囑他說話小心點,沒想到五蠻卻急匆匆一頭大汗的跑來了。明堂心裏嚇了一跳,道“啥子事,五蠻,官家找你問話了。”

    五蠻在老東家遞過來的椅子上坐下,奇道“官家找我問什麽話?”明堂才放了心,把昨天明軒來的事說了,五蠻說東家,這事奇怪了,我發覺洋人叢水裏撈起來的不是水荷,隻怕是另一個枉死鬼。

    明堂驚得坐椅子上跳了起來。

    原來五蠻把那個水荷的骨架接迴去後,本是想再做三天法事的,五蠻爹說反正死的已死了,活的還得活哩,不能這麽糟踏錢了,五蠻想一想就同意了,問了賴家溝的陰陽,第二天便可下土,棺材也來不及做了,好在五蠻爹幾年前為他自已備了一口棺材,隻能先給水荷用。第二天陰陽師和幾個弟子把用白布包著的骨架放進內槨裏時,五蠻突然想起一事,大叫不要動了不要動了,這個不是水荷,不是水荷的仙骨啊,把下葬的人都嚇了一跳。五蠻把自已想起來的事說了出來,五蠻家裏窮,隻有一畝多地,每年打下糧食隻有 那麽一點,所以沒另外修個糧蒼,打下來的糧食年年都是用爹的內棺來裝的,有一次水荷在棺材裏麵舀穀子,累倒了就往裏麵一躺,正好齊頭頂足不長不短,水荷當時跟五蠻開玩笑,說五蠻,你爹這棺材剛剛我這麽長,拿來我用正合造。五蠻說你年青青青的怎麽說這個,快吐兩口口水,去下口風。現在接迴來這骨架,竟比那內棺長了許多,放進去後死人的腳隻能彎曲在裏麵,五蠻看到這裏,突然就想起往事,說這個怕不是水荷,人都死了,不可能泡在水裏還長骨頭啊。

    明堂道不是水荷又是那一個?這這河裏有好幾十年都沒淹死過人了。五蠻道“老東家,你見多識廣,你說人死了骨架會不會長長?明堂道那肯定不會,不過你們水荷死前還年青,她會不會還在長個子。五蠻說不會不會,哪有二十出頭的婦人還在長個子的水荷跟著我,沒吃幾天飽飯,比結婚前還矮了些。。明堂說這個事倒不好辦,請神容易送神難,那骨架子要真不是水荷,你也得把她好生安葬了,隻是不能葬在你們家墳地裏。五蠻道我就怕她是水荷,如真是水何,我把她埋到亂墳崗去,我還算個人嘛?老東家,你給我出個主意。

    明堂想了又想,突然就想起明軒來,說那個孔明軒你也是識得的,聽說是縣警察局的一個什麽官兒,這事去找他幫個忙,但官家現在正為了洋人被殺的事頭痛,你去找他,私下把這事給他說一說請他幫個忙。

    五戀道找他幫忙?他能幫個啥忙。明堂道原先衙門裏有種手藝人,叫忤作,專門查看死人的,現在衙門裏,不曉得還有沒有吃這碗飯的人,你去找孔明軒,請他幫你找這麽個人來,查看一下那個倒底是不是水何。五蠻說就是不曉得他幫不幫這個忙,明堂道你去找他試一試,我看這人是個仁義之人,說不得會幫你這個忙,我房裏還有半邊鹿肉,是山裏一個朋友送來的,你把它給他拿去。

    第二天五蠻就扛了叢龍家要的鹿肉進城裏去了,到第三天的時候,明堂就看到五蠻和一個帶眼鏡的瘦老頭走進院子裏來,明堂連忙迎了上去,五蠻說“這是李法醫,李法醫,這就是龍老爺子”那李法醫急忙放下手裏的皮包,上前拉著龍明堂道“老英雄果然氣概不凡啊,在下李明理,對老英雄昂募不是一兩天了,沒想到今天才有幸求得一見”

    明堂請客人做了,龍芝芝奉上荼水,五蠻說老東家,要不是看你的麵子,哪裏請得動李法醫。原來這李法醫是明堂的朋龍,大青山離縣城太遠,本不想來的,明軒抬出明堂的麵子,把明堂的半片子鹿肉叫一蠻送給了法醫藥衛,這才跟著五蠻上了山。

    二人坐了一陣便急著去賴家溝了,過三天五蠻來了,臉色很是難看,把一雙布鞋放在龍明堂的屋子裏,說是娘給老東家做的,明堂問“水荷埋了沒有?”五蠻說“墳了,墳在亂墳崗,李法醫說那骨架不可能是水荷,還說由他看來,那骨架至少是死了幾百年的人了,不象是漢人骨架,哪裏會是水荷。”

    死了幾百年的人了?明堂驚得張大了嘴。

    13尋親

    水荷的事慢慢過去了,明堂心裏對五蠻的愧疚也漸漸的輕了,日子一天天過去,龍家現在雖隻剩下一老一少兩個主人,龍明堂卻反倒比以前還清閑了些,龍芝芝是個少見的賢慧能幹的女人,明堂把家裏的大事小事全丟給了她,那胡連城跟著賴旺幹了一年多,人也長結實了,地裏的活也上手了,明堂慢慢問出些他的身事,原來這一家人是關外的人,老家遭了兵災,這才帶著妻兒來這裏投奔一個姑爺,那姑爺本是在這裏做皮貨生意的,胡連城一家三口趕到這裏,才知道姑爺一家人早結了生意不知去向了,手裏盤纏用完,便淪落到當叫花子的地步。

    這天明堂帶著兩個孫子在河邊種胡豆,雲悍眼尖,叫起來“爹迴來了”銘和急叫是我的爹不是你的爹,雲悍道我也要爹,是我的爹。胡連城叢河對岸跑過來,一手抱一個小子,說“叔,這些活你讓我們來做嘛”接過龍明堂手裏的鋤頭挖了起來,龍明堂對這個撿來的野女媳的事很是關心,說連城,找到點線索沒有?

    原來連城每過一兩個月就跑城裏去打聽姑爺的下落,這迴去了三天才迴來,見東家問起,道“哪裏找得到,我問他們以前租那鋪子的東家,知道我姑爺的娘1一年前死在這裏,墳就在城東,我就去拜了一下,這才耽擱了幾天。”明堂說你是該去拜下墳,你們是親戚嘛,連城,你那姑爺可是個講孝道的人?

    胡連城不知道老東家怎問這個,道“那當然,姑父很講孝道”明堂道“連城,你看你姑父一家現在也不知去向,你這個樣子去找,隻怕找不到,我倒是有個法子,說不得能幫你找到他們”

    胡連城道“老東家,你有啥子法子?”龍明堂笑了笑,道“我還真不想把這法子給你說,不給你說吧,你家人也沒個出頭的日子,給你說了吧,你找到你姑父,就要帶著芝芝和銘和遠走高飛了,我又舍不得他們娘兒倆個。”

    胡連城道“叔你說那裏話,便是找到了,我們也那裏不去,還是在這裏過一輩子,除非是你趕我走。”明堂道“你說這話,也隻是寬我老頭兒的心,哎,我給你說,連城,你明兒又進城去,在你姑婆婆墳頭上的石碑邊上寫幾個字,就說你叢關外來這裏找他們了,現在在龍頭村落腳,你看過幾天便是清明,你姑爹家裏的人來掃墓,隻要看了你寫的字,就會來這裏找你。”

    胡連城心頭一亮,叫起來“老爺子,真有你的,這麽簡單的法子,我怎就沒想到”

    第二天胡連城便又進城裏去了,過了一天便迴來了。清明節後兩天,村裏人便見一個衣裝很體麵的矮個子中年人坐著馬車進村子裏,見著人就操著外地口音問胡連城的家在哪裏。

    村裏人便把那人引到龍家院子裏,龍明堂心裏有些空空的,知道自已的法子起效了,胡連城的親戚找上門來了,這撿來的女兒和外孫是要走人了。

    但事情沒並龍明堂想的那樣壞,胡連城找到自已的姑爹,並沒有叢龍頭村搬走,他當然也不再給龍明堂當長工了,而是在城裏租了一個鋪子收購山貨,發到上海姑爹的公司裏去買,他搖身一變由長工當了城裏坐鋪子的山貨老板後,妻子兒子還是住在龍家的柴棚子裏,過幾天叢城裏迴來一次,每次迴來手裏都提著各種點心小吃,引得銘和和雲悍跟在他屁股後麵追,大聲歡笑不止。這些小禮物裏麵,昭例有一包是專門給明堂買的,每一個次迴來,胡連城都要到明堂的屋子裏坐上一陣,擺好半天的話才走。

    村裏人知道自已沒胡連城那麽好的命,有個有錢的親戚,不會有進城當老板的日子,除了勝讚胡連城仁義外,就都說龍老爺子有眼光有福氣,一眼就看得出胡連城不會當一輩子的叫花,有發財的那一天,撿個女兒女媳比別人家親生的女兒女媳還孝順。龍明堂聽在耳裏,心裏也熱唿唿的極是得意。

    過了半年,胡連城那個表哥又叢上海來了,帶一個大皮箱子進了龍家的柴棚裏,村裏人都沒見過那麽大的皮箱子,猜不出箱子裏是什麽東西,等那人走後沒幾天,胡連城就向龍明堂提出要買地的事傳開了後,村裏人都說那箱子裏都是胡家表哥叢上海帶來的錢,胡連城做生意發大財了。

    胡連城向龍明堂說要跟他買塊地的事是在晚上,那晚上胡連城叢城裏帶來兩塊鱷魚脯,芝芝細心做成湯,一家人都圍在桌子上吃稀奇,胡連城見老爺子兩杯酒下肚有些高興,就說叔,我想給你買快地。龍明堂說村裏人都說連城你發財了,看來是真的,說吧,看上我那塊地了。胡連城說叔,我隻是想隨便買一塊地修兩間房子,芝芝他娘兒倆住你的柴棚裏,也不是個事,明堂說我早叫你們搬前麵來住,你自已不過來嘛,修房子也好,修了房子便算是落了根了,我也不擔心你把她們娘倆帶起跑了,你要那塊地,看中了隻管拿去,說什麽買不買。

    胡連城幹咳兩聲,說叔向陽坡老墳山那塊梨樹林子坡地,你買給我。

    明堂說連城,你糊塗,向陽坡冷清清的背山背水是塊陰地,那個說能拿來修房子,你進城去了,芝芝娘兒倆住在山上,還不嚇死她。

    胡連城道叔,我就看中了那塊地,你就賣給我吧。

    明堂搖了搖頭,說,連城,我其他地方的地,你要那塊挑那塊,向陽坡名字叫向陽,其時一點不向陽,你年青不懂事,我可不能不替你多想想,向陽坡的地不能修屋,風水書說說得清楚,那地犯殺。

    胡連城道叔,我不怕,也不太信那些,就想在向陽坡修個小院子,那地清靜,晚上看看書,也是個享受。明堂突然睜大眼看著胡連城,好象叢來沒見過這個人似的,胡連城嚇了一跳,說叔,你怎這個樣子看著我。明堂說連城,實話給你說,那向陽坡以前鬧鬼,那地方邪性,你是不是中了邪了,你想在那裏修房子,我肯定不會同意。我不替你作想,我得替銘和和芝芝作想啊。再說向陽坡那是我龍家的祖墳地,我賣給你了,過幾年我死了,有何麵目去見列祖列宗啊。

    胡連城知道老頭的性格,便不再說什麽,隻拿起杯子陪老爺子吃酒。

    第二胡連城又要進城去照看生意,走之前還是照舊來給龍明堂道別,客氣依然。明堂暗自讚歎胡連城是個有肚量的人。

    晚上明堂爺孫倆和芝芝母子倆正坐在桌子上吃飯,突然就聽得文興在院子外驚天動地的叫起來,大少爺迴來了,大少爺迴來了,龍明堂心裏一怔,急忙放下筷子起身,便見一個光頭和尚走了進來,燈光裏看那和尚長得胖頭大耳,麵色紅紅的,跟本不是浩然原先那模樣,明堂還有些不相信自已眼睛,那和尚就開口了,說爹,你老人家幸苦了,浩然迴來看你了。龍明堂急忙過去把兒子拉到桌子邊上,唏噓不止,雲悍就跳上椅子來摸浩然的光頭,浩然一把抱住他,雲悍拿起小拳就朝浩然臉上打去,浩然叫了一聲痛,鼻血就流了出來,明堂怒道“雲悍,他是你爹哩,你敢打他”雲悍說我爹進城裏去了,這是和尚不是我爹。龍芝芝急著給浩然拿毛巾,說雲悍,你怎打你爹。銘和說娘,這不是爹,他明明是個和尚嘛。雲悍說我不要和尚爹,死和尚,快走,你快走,便來推浩然,龍明堂叱道“雲悍,再胡鬧我打你”雲悍最是怕阿公,嚇得不敢出聲了,鼓起嘴巴惡狠狠的看著浩然,心裏把浩然當作了仇人。

    龍明堂看著兒子長得結結實實的迴來了,當初的目的算是達到了,心裏很是高興,可沒高興幾天,一種不祥之感又纏上心頭。浩然不但剃了個光頭,而且還受了介,頭上兩排介疤嚇人,隻吃素不沾暈腥,見到龍芝芝時也是一臉正色眼觀鼻鼻觀心,絕不多看一眼,好象她會吃人似的。第二天,明堂說浩然,孫玉嬌迴娘家時失蹤了,找了幾年也沒找到,浩然道我知道,找她作什麽,我已是出家人了。我當年決定跟著師父出家的時候就知道我和她的緣份是到頭了。明堂說浩然你代爹出家,現在三年之約已滿,蓄起頭發還俗,還能取一房媳婦。浩然直叫阿彌陀佛,說爹,你再不要說這種話,我是自已真心真意要出家的,不是雲風師父逼我的,我為什麽要還俗,人世間種種罪孽,我見夠了,清靜安寧,才是我所求。

    明堂怔得半天說不出話來,罵自己糊塗,當年怎麽想出那麽個歪點子來,生生把一個兒子逼成了和尚,浩然說爹,我是自已真心要出家的,不出家都以為和尚修行苦,出了家才知道世人纏在紅塵裏不能自拔那才是真的苦。

    浩然在家裏呆了一個月,便又出家去了,說是要去四川與雲風和尚相會。明堂也隻能在心裏自已安慰自已,好在他出家之才給龍家生了一個小雲悍,要不然龍家真的要絕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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