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付少成踏進承恩殿,就看見蠻蠻坐在裴洛洛身邊,端茶遞水,弄得蘇葉在一邊手足無措,這都應該是她的活兒啊,三皇子做了,還要她幹什麽。蘇葉在裴洛洛身邊也不少日子了,卻仍舊是憨直脾氣。阿鸞在一邊看著,笑著對蘇葉說:「蘇葉姐姐不用管哥哥,他那是有求於娘親。」


    聽見內侍的掌聲,幾個人順著看過去,見付少成來了,阿鸞跟蠻蠻都站了起來,裴洛洛卻是坐在那裏,看著他,說:「來得正好,管管你兒子。」


    蠻蠻從蘇葉手裏接過茶杯,等付少成坐過來,恭恭敬敬地遞了過去。


    「爹爹喝茶。」


    阿鸞在一邊抿著嘴笑,不說話。


    「無事獻殷勤者,非奸即盜。說吧,又有什麽事。」付少成接過茶杯,饒有趣味地看著自己的兒子。


    蠻蠻站在那兒,抓抓頭,說:「爹爹,我想去涼州。」


    「什麽?」付少成聽了這話,忽然很想把手裏的茶杯扔出去,「你今年多大你自己知道嗎?」


    「知道。」蠻蠻低著頭乖巧地說,「兒臣今年十三了。」


    「你也知道你才十三啊。」付少成說,「別以為自己個頭比別人高點,武功強點就能上戰場,你爹我當年,也是十六歲才去的涼州。」


    蠻蠻嘟著嘴看著付少成跟裴洛洛,一雙桃花眼,眨巴眨巴地看著他們,可惜,這二位誰都不理他。沒辦法,蠻蠻又看向阿鸞,阿鸞正在那兒看熱鬧,見自己兄長看過來,琢磨了一下,衝著蠻蠻無聲地說了一句話。蠻蠻看著阿鸞的口型,猶豫了一下,覺得自家妹妹跟爹娘求什麽,一直所向披靡,聽她的,應該不會有錯。


    他忍著羞愧,走到付少成跟裴洛洛跟前,半跪了下去,一把抱住付少成的大腿。


    「爹爹。」就這麽兩個字,被他叫得百轉千迴。可惜,半大小子撒嬌自然不如小姑娘可愛,付少成差點伸腿把他踹出去,這一嗓子,讓他寒毛都豎起來了。


    裴洛洛在一邊撐不住笑了,她這閨女,瞎出主意。


    「滾滾滾。」付少成說,「這麽大個人了,不會好好說話嗎?」


    阿鸞這下繃不住了,一口茶就噴了出來。蠻蠻可憐巴巴地看著裴洛洛,怎麽他說話,就跟妹妹不一樣呢。


    付少成看在站在他麵前的蠻蠻,垂頭喪氣的樣子還真是可愛。他又仔細地端詳了一下,才發現自己這個小兒子都已經這麽高了,麵上的稚氣雖然還在,但是已經混雜著成熟的氣息,這樣的慘綠少年,正是付少成期許的樣子。他仿佛看見了十三歲時候的自己,蠻蠻卻又比他更加朝氣蓬勃。


    付少成想,自己十三歲的時候,應該是個陰鬱冰冷的少年,確實不夠討人喜歡。


    蠻蠻察覺到付少成看他,咧著嘴沖他笑了一下,比哭還難看。


    「去吧。」付少成鬼使神差地開了口。


    蠻蠻聽了這話,直接跳了起來,裴洛洛卻是把眼睛一瞪,看著付少成,這個人,怎麽意誌這麽不堅定,被自己兒子磨上一磨,就鬆了口。


    阿鸞看出爹娘之間的暗湧,笑著站起來,說:「阿兄,我最近在學畫,你來幫我看看畫得好不好,行嗎?」


    說完以後,她的手指在下麵,衝著蠻蠻悄悄地指了指他們爹娘。


    蠻蠻聰敏,一下子就明白了。


    「好。」


    說完,兩個小的就去了偏殿,屋裏隻剩下付少成跟裴洛洛,以及眾內侍。張福英見狀,也對紫蘇使了個眼色,承恩殿的人,悄無聲息的都退了出去。


    裴洛洛見周圍沒人了,起身走到付少成麵前。


    「付少成,你想什麽呢,蠻蠻才多大,你怎麽就答應他了,他不懂事,你也不懂事嗎?」


    付少成看著裴洛洛,伸手把她攬在懷裏。


    「咱這個兒子什麽脾氣你又不是不了解。從小,他不就是想當大將軍嗎?現在西夏王剛過世,幾個王子爭得正兇,正是好時候。他過去,有陸柯看著,那邊還有許哲在後方,怎麽能讓他吃了虧。」


    裴洛洛嘆了口氣,付少成說的這些,她又怎麽可能不知道。


    「我怕的不是這個。」裴洛洛說,「他是三皇子,這兵權給不給他?不給他,他去了能幹什麽?給他,一個有兵權又有軍功的皇子,你讓他以後如何自處?」


    付少成看著裴洛洛,說:「我的兒子,有如此誌向,又如此聰敏,我不能養廢了他。」


    裴洛洛聽了這話,垂著頭,好半天沒出聲。


    「說到底,還是因為我。」裴洛洛說,「早知道這樣,當初就不應該讓他練什麽武,淨聽陸柯那小子講打西夏的事兒了。」


    付少成心虛的摸了摸鼻子,他實在不好意思告訴裴洛洛,關於西夏的事兒,是他先給蠻蠻講的。


    自從確定了蠻蠻去涼州,裴洛洛連著三天沒給付少成好臉,愁得他最後把陸柯家養的小狗抱來,這才換迴裴洛洛一笑。陸柯家的小狗,是阿黃崽崽的崽崽。當年陸柯從涼州迴來的時候,捨不得阿黃,就順手把它抱了迴來。這小狗,長得跟阿黃特別像,裴洛洛就管它叫小黃。一個多月的小奶狗,正是好玩的時候,裴洛洛天天抱著它,不是捏捏爪子,就是摸摸尾巴,弄得付少成都有些吃醋了。


    陸柯知道蠻蠻要跟著他去北涼,愁得都快哭了,第二次去涼州,皇帝親征,差點死在那兒。第三次去涼州,三皇子又要跟著過來了,那位可是皇帝跟靜妃心尖上的人啊。陸柯覺得再這樣下去,自己可能有英年早逝的危險,他承受能力差,受不了大刺激,他隻求這次三皇子平平安安就好,什麽軍功什麽勝仗,都沒有平安來得實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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