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洛洛點點頭,表示知道了。小太監又等了一會兒,見她沒有其他表示,就退了出去。


    身邊的宮女走過來打算讓裴洛洛梳洗打扮一下,被她製止了。


    「我如今正在孝期,怎好梳洗打扮。」裴洛洛說。


    付少成進來的時候,就看見裴洛洛穿著一襲白衣坐在那裏,頭髮簡單地綰了個髮髻垂在腦後,不施脂粉。卻仍舊美麗動人,仿佛仙子一般。


    他輕輕地咳嗽了一聲,走進內室。裴洛洛見他進來了,站了起來,行了個禮,說:「臣妾見過皇帝。」


    行動舉止謙卑規範,讓人挑不出一絲錯處。


    上菜的小太監魚貫而入,不一會兒就擺滿了一桌子。付少成坐在上首,說:「都是素菜,你可還滿意?」


    裴洛洛看了一眼,果然滿桌不見葷腥。她抬眼看著付少成,卻從他臉上看不出任何情緒。


    「謝皇上。」裴洛洛說。


    這樣中規中矩的對話讓付少成覺得頗為無趣,他抓住裴洛洛的手,說:「洛洛,以後你還是叫我少成可好?」


    裴洛洛看著他,輕輕地說:「不好,於理不合,這深宮之中,隻有皇後才能叫您的名諱。」


    付少成看著裴洛洛,有種想掀了桌子的衝動,可是對上她的眼睛,他又把這衝動壓了下去。裴洛洛一貫不都是如此嗎,脾氣上來了,誰都勸不了她。


    一頓飯,索然無味。


    用過飯後,裴洛洛看著歪在榻上的付少成,說:「您晚上歇在哪裏?」


    付少成處理了一天的政事,有些累了,他眯著眼睛說:「你這兒。」


    裴洛洛剛想說什麽,又把話咽了迴去。


    兩個人相對無言,付少成在榻上眯著,裴洛洛則坐在一邊,就著燈光看起書來。一會兒,小太監走過來說熱水已經備好了。付少成這才睜眼,對著裴洛洛說:「我去沐浴了。」


    裴洛洛拿著書看著付少成,說:「去吧。」


    付少成笑了一下,伸手捏了下裴洛洛的臉就走了出去。


    一會兒,半夏走過來,說:「公,哦不,姑娘,皇上說要帕子。」


    「那你就送過去啊。」裴洛洛說。


    半夏撲通一下就跪下了,說:「奴婢害怕。」


    半夏從小就跟在裴洛洛身邊,忠心是有的,可惜膽子極小。裴洛洛又喜歡她的可愛勁兒,也就慣著她。


    裴洛洛聽完這話,環視了一下,也確實沒有別人。她嘆了口氣,拿了帕子送了過去。


    一進門,付少成背對著她坐在浴桶裏,精瘦精瘦的脊背上滿是傷疤,有深有淺,有長有短。她不由自主地伸手摸了過去。


    付少成轉過頭,透過氤氳的熱氣見識裴洛洛,說:「怎麽是你來了,其他人呢?」


    「這宮裏,除了我跟半夏,就是魯媽媽。魯媽媽進來不合適,至於半夏,不知道您那兒長得兇,嚇著她了。我的宮女,跟我這麽多年,見她害怕,就我進來了。」裴洛洛嘴皮子極溜。


    「這,下次我來一定多帶些人。」付少成說,「這身傷疤可是嚇到你了?」


    裴洛洛搖搖頭,那麽多傷疤,他究竟是在北涼受了多少苦,沒有他,西夏人是不是早就打過來了。而且她覺得付少成的命是真的挺好的,這麽多年,不管是以前在北涼抵禦西夏,還是後來起兵造反,命運總是眷顧他的,臉上一點傷疤都沒有。


    「這帕子?」裴洛洛問道。


    「放那兒,我自己來。你快點出去,這屋裏熱。」付少成說。


    裴洛洛如釋重負,這熱氣早就蒸得她眼冒金星,她趕忙走了出去,大熱天在這屋裏,她覺得自己快要被蒸熟了。


    付少成走進內室的時候,就看見付錦繡蓋著薄被躺在榻上睡著了。皮膚白的仿佛瓷娃娃一樣,眉毛直掃入鬢角,高挺的鼻樑,長睫毛一顫一顫的,嘴巴紅潤,下巴小巧。他不禁伸手過去,摸了摸她的臉,她的皮膚可真光滑。


    裴洛洛被付少成驚醒,說:「你要幹什麽?」


    付少成看著她,說:「洛洛,我要是想對你做什麽,你覺得你反抗得了嗎?」


    裴洛洛眼神充滿戒備,卻又不得不承認他說的對。他想對付她的話,太簡單了。


    「睡吧。明天我還要早起呢。」付少成說完躺在床上,用手撫了撫膝蓋。


    「明天會下雨,如果你要出去,記得讓宮人帶著雨具。」付少成說。


    裴洛洛看著他,一言不發,心裏卻想,在北涼這麽這麽多年,他連看天象都學會了不成?


    「我在北涼的時候膝蓋落下了毛病,陰天下雨前就會隱隱作痛。所以,隻要膝蓋一疼,第二天不是下雨就是下雪。你忘了?」付少成見裴洛洛一眼疑惑,解釋道。


    裴洛洛沒說話,涼州冬季漫長,又極冷,邊關又極苦,付少成在那裏吃了不少苦頭。這些,她怎麽能不知道。


    「你什麽時候遷都?」裴洛洛問道。


    「自然是等宮殿建好以後。」付少成說,「聽說已經快了,最遲九月。」


    「那紫宸宮呢?」裴洛洛問。


    「修葺好了就當行宮,你要是悶了,可以迴來住住。」付少成說。


    裴洛洛還想再問下去,耳邊卻響起了付少成輕輕地鼾聲。她隻得把話咽了迴去,想著明天有機會再問。


    她側過身,借著窗外的月光看著付少成。這麽多天來,這是她第一次仔仔細細地看他。他一點都沒變,裴洛洛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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