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孫廷執站在易常道宮之內,神情淡淡的看著下方李複緣的種種舉動。


    他已是對著玄廷報知了眼下的情況,目前也不止他一個在觀察著下方。


    修行混沌道法之人彼此之間是有感應的,一旦李複緣修煉有成,那麽下來便有修行混沌道法的人出現,其人便能有所察覺。


    按照看過混沌道冊的仇司議的說法,應該是功行越高,感應的範圍越大,那麽隻要功行到了上層,那不但可以率先搶占混沌道法的一部分氣運,也可以通過其來了解到其餘道行在其之下的修道人。


    為了確保當中不出現意外,這個弟子全程在他的察看之下,若是稍有偏向混沌怪物的跡象,那麽立時便會出手將之殺滅。


    竹林道觀之內,李複緣並不知道自己修煉的是什麽,他起初是朝著超越前世的目標去的,胸中也滿是自信,不過才剛剛開始修行,就覺得有無數擾動紛至遝來,好像有無數雜聲和破碎光線在自己麵前胡亂飛舞。


    這弄得他是心浮氣躁,怎麽也定不下心來。


    其實這也僅僅隻是入門後的第一關,若是修士不能適應,就那很難順利邁去更上層,整個過程將會變得異常之艱難。混沌道法有許多信息其實並不是從道冊上麵來的,而恰恰是通過大混沌的侵擾來幫助人入道的。


    但真正適應了其實未必是好事,意味著你對混沌之氣開始習以為常,然後就會越來越是向大混沌偏移過去,一不小心就會徹底守不住自身,隨時有可能成為一頭混沌怪物。


    所以通常修煉此道,既不能太過偏移,又不能太堅守。


    在羅鍾那裏,至少還會對弟子說清楚這等事,但在他這裏,可沒有人和他來說這些,看去隻能自己摸索。


    這等時候,他自己感覺不妥,沒有強行繼續,心下一動,拿起了那麵具,說了修煉之中的難題,並提出了自己的疑問。


    那麵具道:“此事不外兩條路,順、逆二途,修行不外如是,若是想要容易過關,那還是挑選順途便好……”


    李複緣聽到這裏,斷然道:“我選另一條!”


    他到底是一個少年人,還是有著一股執拗勁的,況且修道本是逆反尋常之命理,他卻不自信自己對抗不了。


    再說了,他不成也就是他前世不成,那除了給自己丟臉,還給前世丟臉。一丟丟兩張臉,他可接受不了這個。


    故是接下來,他硬扛著大混沌的侵擾往下修持。


    隻是他不願接受混沌侵染,這個難處顯然就不會消失,而會一直這麽下去,這簡直就是一種折磨。而且修煉者功法若無所進步還好,若是進步下去,侵染隻會越來越重,幹擾也越來越大,這麽硬挺下去,遲早會被逼瘋。


    在如此修煉十多日後,李複緣已是一臉憔悴,不得已停了兩日,吞服了一些丹液才是緩過來。不過他也是覺出來,這麽下去不成,自己是挺不過去的,但是自己不行,卻是可以找東西替自己分擔的。


    他這個想法沒錯,羅鍾采取的方式,就是通過侵染修為高深的修道人,讓其在抵抗大混沌的時候順帶幫助自己。侵擾不是目的,通過侵擾完成自己的修行才是他真正想要的。


    在天夏當然是不可能做這等事的,所以李複緣想到的是借助陣器來修持。現在天夏也有了元夏的技藝,這種集陣法、法器於一體的寶器運用起來非常得心應手,可說各方麵都沒有短板。現在多數配發給了前沿鬥戰的修士。


    也就是他為廷執的門人,一些東西可以隨意給予,當然此隻是明麵上的理由,長孫廷執希望他能在此道之上堅持長久一些,自是不會在這些地方苛待,能給的都會給他。


    李複緣用此試了下來,發現果然好受好多了,不過他並沒有高興太久。因為陣器麵對那些聲光侵染的時候,原本效用也是開始逐漸減弱,似乎再這麽下去,扛不了多久,就會徹底失去原來先該有的作用。


    而這差不多才是修煉了一個月,他不禁咋舌,一個月一件陣器,他可承受不起,況且他的功行要是隨之加深,那豈不是要更多?


    不過現在他已是停不下來了。


    因為他的功法已經是入門了。現在轉修其他,除非將前麵一切推倒重來,不過打散功行以後再度從頭修持,對修道人必然是有所阻礙的,極可能再有達不到原先所應有的高度,所以他隻能一條道走到底了。


    要說有多後悔他倒是沒有,隻是對困難的預計還不足,他本來就是一個初入道途的弟子,閱曆還沒有多少。不過他到底也是修道人,有著修道人的堅韌。他知道世上很少事情是一開始就不難的,遇到難處就要想辦法克服,要是一見就退縮,那許多事都不用做了。


    如今他身上一共隻有兩件陣器,餘下一件用於趕路飛遁,還能兼顧防身,按照兩位師侄的說法,至少可以用到元神照影之境,所以無論如何不能舍棄。


    那麽可不可以借助陣法呢?


    比如靈妙玄境?


    現在幾乎沒有什麽人住在那裏了,隻有那些道途無望,年壽已高,又不願與塵世牽扯太多的真修才安住在裏麵,那裏麵有大量的陣禁陣法,都是那時候天夏進入此世之後布下的,多數都是用來防備外敵的。


    實際上現在已經不需要這些陣禁了,要是自己得到允許,或許可以借此修行。


    想到這裏,他行至供奉長案之前,對著上麵牌位拜了一拜,道:‘老師,弟子修行遇到了難處……”


    他將自己所遭受的困難說了下,又提出了自己所想出的解決辦法。待一枝香點完,他抬起頭來,見案台之上不知什麽落下了一塊牌符。


    他心下一喜,知是老師準許了。


    他伸手拿起牌符,立刻收拾行囊,將那麵具和長笛都是塞了進去,隨後出了道觀,直赴青陽上洲的靈妙玄境而去。


    清穹上層,崇廷執看者李複緣的舉動,隔著琉璃玉璧對長孫廷執道:“長孫道兄任由他去靈妙玄境,不怕此處玄境遭受侵擾麽?”


    長孫廷執淡淡道:“與其讓他在外修持,不如讓他待在那裏麵,以他的功行,現如今還不會有多少混沌之氣侵染,就算這一處靈妙玄境崩塌,再立一處就是,比起整個天夏的利益,這點付出是值得的。”


    崇廷執知道他說得是對的,但是這麽一處自天夏入世以來就立成靈妙玄境就這麽毀了,他也是甚感惋惜。


    此刻他下意識想推算一下,不過意念一起,又被他壓下了。在與仇司議談過之後,知曉混沌變化無盡,越是推算,越可能導致變化增多,所以放任變化最好的。


    他看著李複緣進入靈妙玄境,暗道:“且觀後續吧。”


    元夏,元上殿後殿。


    蘭司議再一次來到穆司議這裏。


    因為看著又一年輪轉之期將近,兩殿也能料到羅鍾和天夏可能會相互配合,故而這迴再來請求穆司議,推算此人之行跡。


    哪怕無法抓住,也要將其驅趕至外,或者迫其退至天夏,不讓他在天夏進攻的時候從內部幹擾到他們。


    穆司議歎道:“上迴已是對蘭司議說過,穆某在此事之上隻推算一次,蘭司議也是應允了。”


    蘭司議看了看他,知道這事沒辦法強迫,便道:“穆司議,這迴我們無需推算此人真正行蹤,隻需要你替我們找出那些混沌之氣落處便好,需知覆巢之下焉有完卵,若是元夏覆滅,誰又能安穩修持呢?”


    穆司議清楚這裏用意,羅鍾能在元夏遁走不停,主要是靠那些混沌之氣,隻要找出並將之盡數摧滅,那麽就有一定可能截住其人,至不濟也能將之逼走,不使其人給他們添亂。


    可不管用意怎麽樣,哪怕隻是間接,都是利用推算出來的結果對付此人,他不適合再出麵,否則承負反複糾纏,便就再也無法理清了。


    他緩緩道:“推算之事,非我退卻,我先前既是為了兩殿推算過了一迴,無法再得算準,不過若隻是此事,穆某可以推薦幾人,蘭司議可去找尋他們吧,這幾人聯手,當能辦到此事。”說著,他便將幾人的名諱說出。


    蘭司議聽了之後,發現都是自己從未知悉之人,便謹慎問道:“莫非這幾位都是上三世的能手麽?”


    穆司議道:“正是。”


    蘭司議看了看他,這位居然知道上三世內擅長推算之人,這是兩殿都不見得了解的事,縱然彼此都是擅長推算一道,這兩殿與上三世向來不怎麽直接往來,這位又是如何知悉這些的?


    他以往就覺得這位有些高深莫測,現在看來,卻更是讓人吃不透了。


    他沉吟一下,道:“蘭某去找這幾位,他們願意出來推算麽?”


    穆司議道:“就說是穆某推薦,他們會答應的。”


    蘭司議深深看了他一眼,道:“既然穆司議這麽說,蘭某就不再叨擾穆司議了,告辭了。”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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