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鄒先生麽?”


    陶生看了看張禦,感歎道:“原來小郎不知道他的下落。”


    他迴憶了下,道:“鄒先生這個人見聞廣博,學識非凡,為人也是謙遜有禮,我也是很佩服的,他有一身本事,可是許多人並不知曉。


    你問去了哪裏,我也不太清楚,我記得最後一次見到鄒先生,也是你跟隨荀先生去修道沒有幾天的事。


    那時他好像接到了一封書信,似是要急著離開辦一件事,而且短時間內似乎不準備迴來了,是故將宅中的物事都是贈了出去。他還替鎮裏捐了一批書冊,又將一些書冊交予我保管,所以才與我見了一麵。”


    張禦道:“書冊?”


    陶生道:“都是些古舊存本,大多數是一些土著方麵樹皮書,我後來翻看過,上麵的文字形似圖畫,雖然生動,但意思晦澀,還有一些是破碎的石板拓文,東西非常零落散碎。”


    張禦心中一動,道:“這些東西不知如今何在?”


    陶生道:“因為鎮中搬遷,我也無法長久隨身攜帶這些東西,故是我後來托人運到了東庭泰陽學宮,由那裏代為保管。小郎,你找要你義父的下落,那不妨翻一翻這些書冊,或許你能從中找到一些線索。。”


    張禦忖道:“泰陽學宮麽?”


    陶生這時道:“你等一等。”他轉身了藤屋深處,過了一會兒,拿出了一個木匣,去了外麵的蠟封,他取出了一份折冊,道:“這是當初的托書,你拿去吧,這些東西在我這裏寄放了幾十年了,也該是物歸原主了。”


    張禦伸手接了過來,他沒有急著去翻,而是對著陶生一揖,道:“學生謝過老師了。”


    陶生笑道:“隻是小事,又不礙著什麽。對了,當年你義父還出財資助了不少鎮內的年輕人,據說東庭不少年輕人都收到過他的接濟,人數也不少,也不知道這些人見沒見過你義父,你若是藏書之中找不到線索,還可以去那些人處問問。”


    張禦點了點頭,又道:“此事不急,許久與老師未見,學生還想與老師敘敘舊,順便還想在老師叨擾一頓,學生猶記得,當年老師所做菜飯尤為可口。”


    少時養父經常在外跑動,有時候要三五天才迴來,也不知道做些什麽,他就是在陶生家中進食,雖然過後嚐了諸多美味,但是唯有這位老師家中所做的菜飯最讓他難忘。


    雖然修道人不需要進食了,但這隻是在於他們心中的選擇,他們還認同自己是一個“人”,那便不會去摒棄這些,而似玄修正是保持著人的性情最多的一個群體。


    陶生失笑道:“沒想到,這麽多年你還記得,也好,我在深山與溪聲蟲唱為伴,也不知道如今的天夏是何模樣了,又多了些哪些學問,你也和我好好說吧。”


    張禦在這裏駐留下來的同時,他的另一道分身此刻已然落到了泰陽學宮之前,看著泰陽學宮大門上的玄渾蟬翼紋,他事先也沒想到,事情轉了一圈,卻是迴到了原點。


    應該說,當初他來此讀書的時候,這批托書便應該便已是存放在這裏了,隻是當時他並不知曉此事。


    但是話說迴來,以養父的層次來看,便是上麵有什麽東西,以他當時的層次,恐怕也看不明白。


    他踏階而上,一路走入了進來,此刻正值午後,可預見不少出出入入的年輕學子,偶爾還會見到一兩個師教。


    他並沒有顯露出身影,所以這些人都是看不見他的,但是都會不知不覺從他身邊避開,自己卻是一無所知。


    他一路所行方向,正是泰陽學宮的正殿所在奎文堂。


    奎文堂內,柳光正在翻看著院中對各洲投書師教的評議,還這些師教所撰寫的論述文章。


    泰陽學宮的師教如今可不隻是東庭出身了,還有許多就從天夏本土來的。


    東庭這地方山海水陸皆備,四季如春,風景宜人,物價便宜,物產也是豐富,且更是匯聚了各地美食,而且除了天夏風物之外,還有各種土著文化,兼之地廣人稀,十分宜居,所以引得本土不少師教來此定居,並傳授學問。


    而東庭府洲,泰陽學宮無疑是最頂尖的,過去和如今都是如此,故是也希望進入學宮的師教有不少。


    而這些論述文章柳光都是自己一篇篇親自翻看,並作出評判,從不假手他人,


    外麵有人言道:“柳學令,有人找尋。”


    柳光專注著看著文章,以為是哪個師教尋他,便道:“請他進來。”


    隨著沉穩腳步響起,柳光抬頭一看,卻是一下露出了驚喜之色,不由站起道:“張兄?”


    張禦抬手一禮,道:“柳兄,許久不見了。”


    上次他來泰陽學宮時,乃是來此傳授天夏古言,不過這幾十年來,兩人也偶爾有書信往來,隻是張禦並未言及自己具體做什麽,柳光也知他是修道人,也從不追問。


    柳光也是一禮,笑道:“張兄你可是稀客,快快請坐。”他請了張禦到一邊坐下,道:“張兄可是又有什麽看重的學生了麽?”


    張禦道:“倒非是,今日來乃是為一樁私事,當初我塾中老師替我養父將一些書冊托在泰陽學宮之中保管,如今我打算取迴,也不知這些書冊是否還在?”


    柳光詳細問了下,笑道:“托書通常不過六十載,那便不會有所遺失。其實這也就是明麵上一些規矩,百年前的一些托書,若無必要,也不會去刻意動的,張兄所言的那些書冊,此刻應該都在。”


    宣文堂內藏書無數,除了本身收藏的,就是一些私人捐贈和他人托管的,隻是擺在外麵的書就看不過來了,若不是珍貴的孤本殘本,堆在那裏是根本不會有人過問的。


    柳光與他聊了兩句,又道:“我這裏事情也不緊張,不妨我陪張兄前往,將書冊取了出來。”


    張禦欣然應下,雖然他也有一個身份是泰陽學宮的學令,但是對照起來也要驚動不少人,還不如讓柳光幫忙更為方便。


    兩人出了奎文堂,一路就往文宣堂而來,路上張禦問道:“屈兄現在還是文宣堂的管事麽?”


    柳光道:“屈管事?他早不是了,迴去養老了。”


    張禦微微點頭,道:“屈兄如今也才年過八十吧?”


    柳光笑道:“屈管事雖然身體康健,不過性子懶散,現在在海邊結廬而居,聽說又找了一個續弦,又有了一兒二女。”


    張禦道:“這也是屈兄以往之理想了。”


    柳光道:“對,我等尋常人,平日裏也就是這等想法了,但天夏若見內外之敵,也是能挺身而出的。”


    兩人說話之間,逐漸來到了文宣堂前。柳光道:“現在的管事說來也是張兄的學生,安初兒。張兄還記得吧?”


    張禦道:“自是記得。”身為修道人,除非他自己刻意去遺忘,人生之中的每一幕,隻需一轉念間,就可曆曆在目。


    隨著兩人走入文宣堂中,柳光著人通傳了一聲,不一會兒,一個身形窈窕的女子自裏走了出來。


    她見到張禦與柳光一同在此,不覺欣喜,立時對著他萬福一禮,道:“先生,學生有禮了。”


    張禦看了幾眼,當是因為經常服用丹丸,鍛煉唿吸法的緣故,安初兒與上迴見到時依然相差不大,明眸皓齒,肌膚光潔,表麵看上去也至多二十出頭的年紀。


    他道:“不必多禮。”


    柳光在旁道:“張兄今日來此,是查過往一位長輩留在這裏的托書。”


    安初兒問道:“先生可有托貼麽?”


    張禦從袖中將那份帖子取了出來,安初兒查了下上麵的頁號,不必去費力對照,便知情形,道:“這些東西都在,先生是要取出翻看還是帶走?”


    張禦道:“先看一看吧。”


    安初兒道:“好,先生請隨學生來。”


    柳光這時也不陪著了,對他一拱手,道:“張兄,記得離開之前再去我那裏坐坐。”


    張禦應下,就跟著安初兒走入文宣堂的封庫之中,安初兒對著頁號來到了一座石門之前,道:“先生,托書都在此間,從檔冊上看,期間並無人清理查閱過。”


    張禦點頭,這情況對他來說也是好事,雖然他可以追溯過往,但是現在東西都在這裏的話,也就能省卻一番麻煩了。


    安初兒將一枚金屬鑰匙插入了門鎖,聽得嘎嘎幾聲絞盤響動,石門便即緩緩移開。


    張禦朝裏望有一眼,雖然那些托書單獨放了一個置放之地,但東西並不十分多,也就是擺滿了兩個書架,這裏還有一張方案,兩把靠椅,應該是方便來人查閱所置。


    安初兒問道:“先生,是這些麽?”


    張禦看了幾眼,道:“沒有錯。”隻是一眼之下,他便知道這些書冊自搬入進來後的確數十年中無人來過,而且其中有幾本書還是自己少時看過的,可以確定就是這些東西。


    安初兒看他似有在此翻閱的意思,便捧出一枚明珠,擺在了案上,用手輕輕一撫,便霎時照亮了整個內堂,道:“那先生,學生就在外麵候著,若有什麽需要,先生可以吩咐學生。”說完,她萬福一禮,就退出去了。


    張禦待其離開之後,便是走了上去,目光一掃,便將其中一本書冊拿了起來。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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