虹殿主台之上,孤陽子三人呈品字形而坐,有金芒自他們身上亮起,一時之間,三人好像被這光芒內外融通。


    而在三人中間,則有一個如同幼荷一般的飽滿果苞。


    這東西便是“寶靈青萃”,是由青靈天枝之上結成果籽所煉成。


    因為此物這鎮道之寶上所生,除了本身所具備的各種玄妙作用之外,也還能吸攝外來鎮道之寶的侵襲,例如此刻攻來的清穹之氣。


    雖這東西在過程中也是會隨之消耗,可卻能減弱天枝本身的折損,這便能夠給他們爭取到更多時間。


    三人這時同時伸手朝此物一指,果苞輕輕一顫,苞尖緩緩打開一隙,便有一縷細而輕柔的煙氣從那裏冒了出來,冉冉到了殿頂上方,頃刻便化成滾滾濃雲,飄於頂璧之上,待鋪滿之後,又沿著四壁向下垂降。


    大殿四壁一時盡是乳白色的氤氳煙氣,而此氣一出,便能感覺本來搖晃不定的大殿好像穩固了許多,不再似方才一般劇烈震顫了。


    殿內所有元神修士見此,連忙抓緊時間吐納調息起來。


    此刻眾人麵前皆是擺著一隻玉鬲,裏麵翻動著一股瑩瑩閃爍的精氣,這等平時享用不到的上等資糧,現在他們卻是可以隨意取用。


    常道人看著暫得平息下來的大殿,唉了一聲,道:“續得一時之氣,又有什麽用呢?”


    薛道人看了看他,卻是沒有去理睬他。他感覺不能和這人說話,不然自己方才拾起來的一點誠義心思恐怕又要丟掉了。


    而這一刻,天夏諸廷執忽然發現,本來看著晃顫不已的青靈天枝忽是變得堅韌了許多,連續幾次衝擊都是挺受了下來。


    戴廷執道:“這裏想是上宸天別有支撐之物。”


    林廷執道:“也在意料之中,我等不去管他,仍是先折他大枝,再搖撼那主幹。”


    隨著青靈天枝一根大枝的折斷,上宸天天缺一角,兩界壁障也是由此化開了一大片。


    這就好像水囊上原本隻是一個小孔,隻有淅淅瀝瀝水滴下來,而現在卻是驟然撕開一個大口,大股水流自向外透泄,清穹之氣自能更為方便的灌入此間。


    天夏這邊策略絲毫不變,清穹之氣衝擊則是持續不停,而那一縷青萃氣息終究是有限的,在延續了有兩個夏時之後,便就傾盡一空了,


    沒了這氣息幫助削減清穹之氣的衝擊之力,上宸天虹殿又一次似風浪中的舟船般顛簸晃動了起來。


    周圍的那些環繞飛舞的琉璃玉瓦在震動之中自行碎裂,本來支撐大殿的玉柱亦是生出了一絲絲裂紋。


    孤陽子神情一凝,這可不僅僅是殿柱,也是維係大殿整體存在的正脈所在,要是此間壞了,力量沒法聚合為一了。


    他趁著攻勢低落間隙,抽拿了一把生機過來,揮袖朝此彌補了上去,總算將這裂隙又是彌合了迴去。


    這個時候,他忽然心下有感,卻是發現寰陽派那邊有傳訊到來,稍作沉吟,便引動那一縷氣機,朝下一點指,距離三人不遠處,頓有一道亮光升起。


    光芒之中有一道人影顯現出來,其人周身籠罩著光亮,看不太清晰,此人望了望三人,道:“三位道友,許久不見了。”


    孤陽子看了看他,道:“關道友?”


    關朝昇點頭道:“是我,我見那一根貫穿兩界的枝節之上生機漸盡,知是道友這裏似是有些不妙。”


    天鴻道人哼了一聲,道:“你這是特意過來奚落我等麽?”


    關朝昇語氣輕鬆道:“我倒無此意,隻因你我兩派有共同之大敵,自不想看到貴派被天夏這般輕易推倒,我有一法,可通過祭獻用物,用以維係自身,先便留下,用與不用,全看三位自家了。”


    孤陽子皺眉道:“祭獻用物?”


    關朝昇身外有光芒一閃,隨後一枚金光勾勒的道籙便映在了前方空地之上。


    隨後他言:“法訣已是留下,待我寰陽歸來之後,再與諸位敘舊。”說完之後,光芒一斂,身影俄而消去。


    天鴻道人往那道籙上看了一眼,詫異道:“這是……祭獻同道之法。”


    靈都道人神色一凜,立刻提聲道:“這萬萬不可行!”他看向二人,肅聲道:“此法無道失義,若用此法,我上宸天豈還能傳道承宗?豈不是變得和寰陽派一般了?”


    孤陽子緩緩道:“靈都道友說得不錯,我祖師取神木天枝而化宗傳,立派於古夏之時,行的是肩天之正道,握持有逐惡之大義,又豈能行此惡事?而若是連這一點都是不認,取此惡虐之法,那我上宸天不亡也亡了。”


    他們自修煉伊始,便得享了上宸天諸般好處,如今上宸天危亡之時,也當擔起宗門之承負,將道統維係下去,這裏道統不止是傳繼道法,更有道念和大義!


    若是連這些都沒了,那上宸天就不再是上宸天了,縱然宗門表麵上還能存在,可是那始終不變的內在道真卻便消亡了。


    天鴻道人沒說話,其實他覺得,派內的修士也未必個個都對上宸天忠心,不定現在就有人在想著投靠天夏,拿這幾個不忠於宗派的人來祭獻了,也沒什麽大不了的。


    可是孤陽和靈都既然這般說,也算有些道理,他也就沒去反對。


    唯一有些可惜的,是這祭獻之法明確隻能用修道人,而不用邪神。若是可用邪神,他倒是能拿來一用了,以往他也不是沒這麽做過。


    因是堅持不用這惡法,他們也是沒什麽可用來作以維護的了,又是兩個夏時過去,因彌補趕不上消耗,外間剩下的兩根大枝陸續折斷,而封堵殿門的也是枝節逐漸崩裂。


    隨著最後數根枝節粉碎,前方露出了一個巨大的空洞,這個時候,可見到有一束燦爛晨光自天外射來,照入到了大殿之中。


    孤陽子三人各是整理了一下衣袍,自座上站了起來。


    孤陽子走前兩步,看向外間,宏聲道:“諸位,此一戰決定我上宸天之興衰,望諸位同道能盡力衛我道統!”


    虛空另一端,關朝昇從意念收了迴來,他手指在藤壺上點了兩下,往另一端看去,道:“李道友,如何了?”


    披發老道打一個稽首,道:“道友,服幽蟲已在那裏,隻等道友發令。”


    關朝昇往外看了一眼,果見一道無形之氣攀附在了虛空之壁上,他不覺點頭,若說上宸天青靈天枝能“倒果為因”,那麽神昭派這鎮道之寶的變化則可稱的上是“無中生有”,隻要付出了完成某種事機的代價,那就可以先於事機變化之前將此完成。


    譬若服幽蟲具備噬開虛空之壁之能,那麽隻要付出貫穿此壁的代價,就能於瞬間破開足夠寬敞的兩界通道。


    可因為這一段過程生生嵌入到現世之中的,所以此術並不能維係太久的時間,若是維持的力量耗盡,此一段變化會從現世中脫離出去,成為一段從未發生之事,那麽虛空之壁也會隨之恢複。


    所以唯有抓緊時機在這段時間內渡去彼端,並繼續提供外物維持此力,才能將此成果延續下去。


    他道:“天夏那裏未必不能察覺動靜,我便為道友做一些遮掩吧。”


    披發老道稽首道:“那就有勞道友了。”


    關朝昇雙目一閃,腳下煉空劫陽忽有一道氣珥飛起,狠狠抽在了虛空之壁上,同時又一揮袖,起一道劫陽烈氣推動到了那一根枝節之上,使之猛然向外長出了一大截,使得兩界通道又被撐開了一隙。


    張禦一直在留意對麵變化,忽然發現了這等動靜,自不會忽視,隻他這裏能夠動用的手段較為有限,隻能催動從陣中送渡出更多的清穹之氣頂壓上去。


    不過他能感覺到,這一次情形不同於以往,此前吞天之蟲一直在頂著清穹之氣在那裏啃噬虛空之壁,隻是收效不大,隻能一點點消磨,可現在那裏卻似得到了一股強大力量的支持,變得更為活躍了。


    這一次攻勢恐怕不同尋常。便連上宸天都可倒果為因,橫生枝節,這兩派未必沒有相類似的手段。


    他出聲提醒道:“諸位道友,留神守持大陣,小心持拿氣機,對麵恐有變數,”


    眾玄尊皆是凜然稱是。


    而就在他說此言數息之後,便見那虛空之壁向外猛地一擴,轟然撕開一個巨大的虛空裂口,隨即一道烈光自裏溢出。


    張禦雙眸神光閃爍,透過那一道烈光,他能望見其中似有一個道人身影正向外飄渡而來,他思忖片刻,一拂袖,早已蓄勢長遠的“空勿劫珠”嗡嗡一震,便驟然飛騰擊去,茫茫虛空之中可見劃過一道輝亮金光。


    “空勿劫珠”雖然威能極大,可是因為本身無法挪遁,出去之後又無法偏轉方向,所以對修道人來說較易躲避,不過拿來轟擊來自某一個方向上的目標卻是正好。


    那道人身影此刻正向外而來,見迎麵有一道金光正朝著自己飛來,其似是抬頭漫不經心看有一眼,居然不閃不避,伸手張開五指,隻是一拿,虛空轟然一個巨震,其竟是將空勿劫珠生生抓在了手中!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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