瞻空道人老辣非常,隻要占得優勢之後,便能很快穩固下來,當中雖然偶有反複,可大體之上卻以他的勝手居多,將天地大勢一點點朝自己這邊奪取過來。


    要是單純分個殺死勝負,他其實還有很多手段可用,可要將對手擒製,那此等辦法才是最好的。


    管梁在他威迫之下漸不能支,實在是隨著瞻空逐漸占據天地大勢,其力也如滾雪球一般愈加壯大,隨手一擊就能讓他疲於奔命,開始倒還能反擊幾下,到了後來,隻剩下招架之力了。


    到這一步,就算有什麽厲害手段拿出來,也無可能去逆反大勢,兩者之相差已非一點半點了。


    瞻空道人此刻表麵雖然一片淡漠,其實內裏精神前所未有的凝聚,因為擊敗對手不是他的主要目的,而是要從其人口中得到真相,若是讓管梁在世之身就此壞去,那麽這一戰即便贏了也沒什麽太大意義。


    不過即便遭遇到了這等頹勢,管梁臉上居然也沒有半點驚慌失措,而是自始自終帶著一絲微笑。


    又是幾個來迴過去,其人似見再下去自己必被鎮壓,縱身一躍,卻是開戰以來第一次主動離開黑石,化一道金色長虹向著瞻空道人所在衝迎而來。


    他能堅持到現在,那些被重作梳理的禁陣功不可沒,離了地表,也便徹底失去了禁陣的助力。


    這看著像是要殊死一搏。


    瞻空道人凝望過去,他的目的是生擒此人,自是不能讓其人如意,渾身道袍飄動,身外的迴護之力配合天地大勢一起運轉,重重疊疊的法力擠壓上去,不但阻擋著其人近前,同時也試著將之固束住。


    管梁衝勢受阻,眼神忽然變得一陣通紅,而後身上法力猛然鼓脹起來,竟是將圍裹上來的力量衝開了一線,同時整個軀體之下似有氣息勃然欲發,看去似如要爆開一般。


    瞻空道人眼神一凝,此法分明是不顧一切的法力,若是他再上前施力製壓,那麽恐怕下一刻管梁的在世之身就會由此爆開,但是他若退讓,那麽其人就可順著一絲空隙,直接可以衝了出去,先前的圍困之勢也自告瓦解。


    這分明是利用他想活捉其人的心理,故意設此一招。


    然而這一刻,他卻絲毫沒有手下留情,將調集過來的法力大勢毫不遲疑的朝其人困壓了上去。


    管梁根本抵禦不住這等壓迫,再加上自身法力在向外衝蕩,兩相衝擊之下,整個身軀於瞬時間炸裂開來。


    以其修煉棘陽煉形之術,隻要仍有天陽精氣可得借用,那麽這便不算是致命傷勢,隨時可以再聚身形,然而他卻並沒有如此做,顯是很幹脆放棄了在世之身。


    瞻空道人這時眉心一閃,天穹之上出現一個橢圓形的隱隱,而後一道金光直射而下,照落在了管梁爆散的身軀之上,這一瞬間,此人本是潰散開來的身軀竟是被此氣一合,竟又重新凝聚了起來。


    這卻是瞻空道人直接運用了元都玄圖的權柄,以這鎮道之寶重聚其身形,不令其有自我解脫的機會。


    若不是他隻掌握了此器一部分權柄,沒辦法借此直接製壓修道人,那他一上來就可此人製住了。


    而在管梁自身被凝聚起來那一刻,他立刻指使天地大勢壓上,將此人渾身氣機法力鎖住,同時又化法力為絲,一縷縷纏繞上去,管梁就如同一個突入蛛網之中的小蟲,被牢牢捆縛了在那裏,最終再也無法動彈。


    做到這一步,此人已無可能自行掙脫了。


    瞻空道人心下微微一鬆,可就在這個時候,管梁突然一抬眼,對著他古怪一笑,他頓覺不對,然則管梁身軀之內卻是迸發出一股灼亮光芒。


    這光芒一起,瞬間照遍其人全身,便從頭到腳化作了一團灰燼,隻餘下身軀之外的氣煙嫋嫋,很快也是消失幹淨。


    瞻空道人神情一沉。


    張禦則是眸光閃動了一下,方才他看得看清楚,就在管梁化散的前一刻,其胸口有一枚玉印浮現了出來。


    可是他能斷定,在此之前,管梁身上是絕然沒有這個東西,就算是藏在了收納之器中,身上法力氣機在被完全束縛住的時候,也沒可能把這東西再喚出來,這很可能是有高出其自身層次的力量存在此中。


    瞻空道人沉聲道:“此人當是借用了某種上層法器。”上層法器不是指鎮道之器,有時候出自更上層大能之手的賜物,也可算在其中。


    張禦略一思索,道:“極有可能,此人敢於與我鬥戰,想必就是這個緣故了。”


    隻是可惜,他自開始之後,便一直凝目細觀,試著找尋著其寄虛之所在,不過他畢竟隻是化影到此,並且管梁十分懂得隱藏自身,並未曾夠將之找到。


    兩人說話之時,上空有一道玉符飄落了下來。


    瞻空道人接來一看,道:“三位廷執喚我迴返,看來也是為了此事,張守正,我等且迴上層再言。”


    張禦一點頭,他仰首看去,天穹已是裂開一隙,兩人各起一道虹光飛起,縱入其中,隨著天地景物變轉,已然迴到了上層,並落在了一座道宮之內。


    陳禹、武傾墟、林懷辛三名廷執正在此處等著他們。


    林懷辛道:“兩位且是放心,此人在世之身雖去,但方才卻是顯露出來一絲下落跡象,如今我等已是放出追覓法器,正在找尋其寄托之所在。”


    他們三人方才在上方觀察,卻也不是什麽都未做,而是在設法觀察找尋那處可能存在的寰陽派寄虛法器,並尋到了一絲線索。


    瞻空道人這時道:“三位廷執,這人居然能夠自如運用寰陽派的功法,而且純熟無比,要說半路轉修而來,我卻是不信的。”


    武傾墟沉聲道:“根據我與林廷執的判別,這裏有兩個可能,其一是此人利用了祭獻儀式扭轉自身,其二就是他並不是原先我等所認知的管梁,隻是被某些東西占據了他的意識。”


    林廷執緩聲道:“第二種可能最大,因為扭轉功行之舉,等若重塑一個人的根本,既連根本都能重塑,那為何不順手換了意識呢?”


    張禦微微點頭,從方才管梁身上的玉印來看,他也偏向於這等看法。


    瞻空道人沉思道:“某些東西麽?”


    林廷執神情自然道:“那到底是什麽,卻還不好說。不過等我找出了那件寄虛法器,便就能一窺真相了。”


    瞻空道人這時道:“三位廷執,這裏還有一疑。寰陽派的神通功法,向來是以殺祭為主,沒有寰陽派的鎮派之寶,要想維持功行,必須不停殺戮。管梁……姑且算他是‘管梁’吧,以此人的功行層次,每過二三十載,必得殺一位同輩修道人,以維持和增進功法。


    而今距離他失蹤,已是過去至少百載了,按他自家所言,在那個時候便得了那寄虛法器,那麽究竟是從哪裏殺取這些祭獻的?”


    林廷執道:“寰陽派的功法,殺戮異神也是可以的。”


    瞻空道人道:“我看過了那禁陣,此人就是靠著此陣還有身上某樣東西遮掩了自身氣息的,若是他為殺戮異神,那一定需要四處奔走,那樣早該被諸位廷執發現了。”


    張禦這時道:“還有一個可能。”他抬頭看著諸人,“虛空之中的邪神。”


    林廷執點頭道:“殺戮邪神倒是可以,可這般便要穿渡內外內層,動靜十分之大,很難遮掩行跡。”


    張禦道:“若是管梁背後有力量推動,那麽殺戮邪神,卻未見得一定要自己去做,也可由他人代為。”


    瞻空道人讚同道:“張守正說得不錯,要是在外有人與他配合,此事一樣可為。”


    武廷執沉聲道:“這百年以來,所有鎮守的行蹤玄廷不敢說盡在掌握,但大致上卻是清楚的,私底下做些小動作可以,可要想對付那些邪神,則勢必要降下正身。此舉次數一多,絕無可能遮掩過去,而即便是那些叛逃至外的玄尊,過去也沒有屢次至外的記載。”


    張禦道:“我方才留意到管梁的一句話,上宸天、我天夏還有元都一脈,都曾得了寰陽派典籍,從此話判斷,這人未必見得就是我天夏修道人。”


    瞻空道人想了想,十分肯定道:“當不是任師弟所為,他雖是有能力做這件事的,但任師弟心氣極高,是絕不可能為了某人去捕殺邪神的,而元都玄圖在與天夏定約三百年來,也從無轉挪送渡去往外層之舉。”


    林懷辛沉吟道:“不是天夏人,也非是元都一脈的同道所為,若此推斷為真,那麽那出力之人許就是落在上宸天了。”


    與此同時,上宸天中,靈都道人帶著幾名弟子來到了一座道宮之前,他看了看上方“燕闕宮”的匾額,便走入了進去。立刻有宮內弟子迎了上來,稽首道:“拜見靈都上尊,未知上尊來意?”


    靈都道人淡淡言道:“衛道友可是在麽?長遠不見,我今日特來拜訪。”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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