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庭府洲,瑞光城外一處玄府的石砌哨所之中,崔嶽站在哨台頂端看著南方的敞原,少頃,他背後有三道光芒亮起。


    他轉過身來,看著站在麵前的三位渾章修士。


    這三人都有著玄合境,也就是第四章書的修為,這等修為放在一洲之地上也算得上是少見了,要知如今自本土來支援東庭府洲的玄合境修道人,也不過隻有四位而已。


    此刻有一名修士出聲問道:“崔玄正急著喚我們來做什麽?”


    崔嶽一揚手,就有三道光芒飛出,道:“諸位接著。”


    三人把光芒接入手中,才發現這是一枚玉符,那先前說話之人抬頭問道:“崔玄正,敢問這是何物?”


    崔嶽道:“東庭這裏不同別處,曾先後有數位渾章修士墮入大混沌中,成了混沌怪物,這是張玄首賜下的符信,諸位需得攜帶在身,可以避免此事。”


    話音方落,有一人冷嗤一聲,道:“說來說去,還不是不信任我們……”隻是說到這裏,他忽然語聲一頓,卻是他看見,崔嶽也是從袖中拿了一枚一模一樣的玉符。


    崔嶽道:“我與諸位一般,亦是渾章修士,但我同樣也是持有此符,因為我很清楚,渾章修持之中,各種礙難隻需要向大混沌求取,那便能輕鬆邁過,誰也不保證自己定然能夠把持得住,可下來便是萬劫不複。


    而此符就是一個關鍵時刻的絆索,至少可以讓我們能在某一刻清醒認識到這一點。”


    三人聽他這麽一說,各自思索一下,都是默默將玉符收好。


    崔嶽看向方才說話的那一位修士,道:“適才方道友說到信任,說句見外之言,我與諸位也隻見過幾迴麵,何談信任?試問諸位,可會平白無故信任才見過幾麵之人?”


    三人都不言語,這話雖好不聽,但卻很坦承。


    崔嶽接著說道:“不瞞幾位,崔某這裏有一事,準備帶諸位去做,若是能夠成功,那麽我等之間,才可談些信任。”


    那方姓修士問道:“不知要我們做何事?”


    崔嶽也不隱瞞,道:“諸位可曾聽說複神會?”


    另一名修士開口道:“尹某聽說過,當是一群意圖複活上個紀曆異神的組織,隻是具體來曆不明。”


    崔嶽看他一眼,道:“尹道友說得不錯。複神會雖然在各上洲皆有,但是活動最為頻繁之地,便是在這東庭了。


    前番天工部大匠路上遭襲之事,各位應當也有耳聞,此事背後就有那複神會的影子,所以我這次請得玄首同意,對此輩進行一次搜剿,若得立功……”他說到這裏,語聲頓了一頓,“諸位或可入玄首之眼。”


    三人聽到這句話,眼神都是不約而同一亮。


    他們這次到東庭來,主要的原因,就是因為如今東庭鎮守乃是張禦。


    雖除了上層之外、中下層得修士很少知曉訓天道章是張禦一手立造的,他本人也從不宣揚這個,但是誰都知曉,鑒誠之印乃是他所立。


    而諸多渾章修士看來,這也無疑說明,這位玄尊對他們沒有什麽偏見,要不然不會刻意留下這麽一個章印。


    故是他們到裏,一方麵是不願意再在荒原之上晃蕩,二來也是存著近水樓台先得月的念頭,希望能得到張禦的一點點指點。


    那尹姓道人道:“既然如此,尹某願意出力。”


    另外兩名渾章修士也是不甘落後,皆是表示願意接過此事。


    崔嶽見他們都是應下,也是精神振起,道:“好,下來我們便談一談關於此事的細節。”


    虛空之中,一座漂浮轉動的幽城之內,金郅行端坐於玉台上,身外的灰霧之氣泊泊冒出,滿布殿室之內,看不清具體的麵貌身影。


    此刻似是忽然飄過一陣微風,自殿外飛來一道虛影,直接投入到他身上,他眼一下睜開,赤紅色的眼眸閃了一閃,而後攤開手掌一看,見那裏已是多了一枚牌符。


    化身所知悉的一切,也是隨著歸迴本體被同時帶了迴來。


    他暗忖道:“上宸天動手當已是不遠,看來現在開始我便要開始準備了,需要確保此事萬無一失。”


    這半年以來,他不惜功行,動用了極多精力反複觀望,終是內他找到了一處隻能容一人通過的隱蔽裂隙。


    但是他並沒有將此報上去的打算。


    因為他知道,就算這一次他憑著目印找到了裂隙,顯定道人也至多表麵上誇讚他,也給不了什麽好處,內裏卻反而會因為認清這殘缺目印的價值,下來會對他盯得更緊。


    換言之,他做得越好,就越是不好。


    可要是什麽東西都沒找出來,那結果一樣不妙,顯定道人一定會讓他把目印交出來,給其他人運用,譬如那同為渾章修士的甘柏。


    顯定道人會泄露他所在之地的消息並非是他胡亂推斷,而是真有可能發生的。


    那與其等著被收拾,那他還不如先一步撤離。


    他的計劃本來定得是不錯,可是突如其然的一件事卻是一下將他的盤算打亂了。


    才是兩天過去,就有弟子來報,道:“玄尊,顯定上尊有書信至。”


    金郅行將書信拿來看過,不覺神情微凜。


    顯定這一迴來書,言稱有些話要與他談一談,請他過去一敘,而他若是不方便,那麽其親來一迴也是可以的,並在後麵附言,望他盡快迴複,莫要讓他久等。


    看完書信之後,他心中有些發虛,因為他不確定,顯定道人這一次來尋他,是真的有什麽事,還是察覺到了什麽?


    他知道顯定道人常會突出奇招,做一些往往令人猝不及防的事,比如這一次說請他去,若他不至就自己來雲雲,可根據他對顯定道人的了解,其人說不定此刻已經在來他幽城的路上了。


    而此人到時什麽都不要做,隻要找個借口在他幽城裏住上一段時日,就可讓他再無法與上宸天進行交通,事先定好的計議也就無從談起了。


    顯定道人這一招非常厲害,不管他是不是有異心,隻要堵死了他可能反逆的道路,那麽就能讓他接下來繼續老老實實待在幽城。


    而且他也不可能和顯定翻臉,那樣就給了對方光明正大對付自己的借口了。


    他思來想去之後,發現若是真如自己所推斷的那樣,那麽現在就隻有一條路可走了,那就是現在便離開這裏,提前去往內層。


    隻是那一處裂隙一旦穿渡,那就一定是會被天夏發現的。


    按照他原本的計劃,是想借用上宸天的門路進入內層,然後看能否尋到另一個殘印,若能找到,等目印之能再有提升,他就有在內層存身下去的本事了。


    而要是事機不成,那麽他就借助那處裂隙從內層退了出去,換言之,這處裂隙原來是被他當做退路用的。


    但現在看來是不成了。


    他也是極有決斷之人,覺得情勢不對後,立刻付諸行動,稍作收拾了一下,意念一動,化了一具化身在原地,自己則是化一道灰霧,從幽城之中遁了出去,很快消失在了虛空之中,而這過程中沒有驚動任何一人,甚至連他門下弟子也不知道。


    而就在他離開不過半天之後,一駕法器飛舟遠遠飛來,並有一道符印自裏飛了出來,越過禁製,直入幽城之中。


    負責值守的弟子立刻分辨出了來人身份,趕忙向幽城深處通傳,同時有幾名修士不等上麵命令傳下,便即上前打開了禁製,將飛舟接引進來。


    飛舟在泊台之上停穩了下來,隨著一道靈光灑開,顯定道人自裏走了出來,那下令打開禁製的修士疾步上來,對他恭敬一禮,道:“上尊。”


    雖然幽城各據一方,但每一個幽城之中都有顯定派來的弟子和修士,這一方麵補充各幽城的人力不足,一方麵自就是負責監察的,當然,若是顯定不曾親自到來,那麽他們在玄尊麵前也就是一個擺設。


    顯定道人問道:“金玄尊何在?怎不見他來迎?”


    那修士道:“金玄尊這些時日一直在閉關,許是還不知道外麵之事,已然是派人去通傳了。”


    顯定道人道:“好,那我便在此等著他。”


    隻是等了許久之後,卻還是不見金郅行出來迎接,那修士道:“上尊,可需屬下去再是問一聲?”


    顯定道人淡然道:“不必了,既然他不願來,那便我去見他吧。”


    他腳下騰起一團祥雲,就往幽城深處飛渡而去,不一會兒就到了主殿門口,守在這裏的是金郅行的兩個弟子,見他到來,忙是低頭一揖,道:“上尊。”


    顯定道人看也沒有去看他們一眼,袍袖飄擺之間,徑直往大殿之內飛入進去,那兩個弟子也根本不敢阻攔。


    他暢通無阻的來到了內殿之中,見金郅行化身此刻正坐在上方,見他進來,其人笑了一笑,站起打一個稽首,道:“原來是顯定上尊來了。有禮了。”


    顯定道人看他一眼,道:“金玄尊,你正身何在?”


    金郅行卻是微笑不言。


    顯定道人頓時明了,他道:“金道友,你倒是頗有決斷。”


    金郅行笑道:“沒有辦法,上尊書信一至,我便知曉,若不想交出那殘印,那也唯有先一步離開了。”


    顯定道人道:“那想是金玄尊認為,那目印之價值,遠高過今時今日之地位了?”


    金郅行歎道:“若可不離開,若願離去呢?可我輩在幽城,求得就是一個無拘無束,上尊逼迫甚急,又怎讓金某誠心留在此地呢?”


    顯定道人麵無表情道:“那便祝金玄尊你一路好走了。”他語聲落下,便一揮袖,上麵金郅行的化身就轟然爆散成了一團靈光。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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