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禦在詳細問過管甫之後,就讓李青禾給其安排一個合適的居處,隨後讓青曦泡了一杯熱茶,便坐在那裏思索起來。


    按照管甫的說法,長久以來,六如道派的上層一直存在著一種擔憂,他們認為自己雖然得到了玄首的庇佑,不必去接受檢正司的查驗,可這麽對抗下去,遲早有一天是要出事的。


    所以這幾十年來,六如道派一直在準備退路,效仿那些域外道派在青陽上洲之外開辟出了一處小型駐地。


    這本來是極為隱秘之事,可道派本身也不是什麽講究嚴密規序的地方,甚至師徒之間的聯係更甚於道派本身,時間久了,這個消息自然也就泄露了出來。


    據管甫所言,這件事也不是隻有六如道派一家在做,許多道派也在暗中做著布置,謀劃著退路,他們不約而同把退路選擇在了域外,故是到了最後,這也就成了一個不算公開的秘密了。


    這一次,管甫是察覺到六如道派隱隱有要撤離的跡象,可他不願去那些荒涼地界,而且他覺得道派要完,所以決定冒險將這件事來告知張禦。


    張禦心中思考著,要是六如道派真的主動退去域外,表麵看起來是減少了不少麻煩,可實際上事情不是如此算的。


    青陽上洲之中的每一個道派,每一個玄修,名義上都在玄府的管束之下,若遇外敵,則需隨時挺身而上,哪裏是說走就能走的?


    此舉說嚴重一點,就是在背棄青陽,背棄天夏!


    若是放任不管,或者引得諸派群起效仿,那他這個玄正也有監察不利之責。


    管甫方才在交代這些時賭咒發誓,說自己說的絕對是真話。


    對於這樣的人,他倒並不覺得奇怪,人心多變,道派之中也存在著各式各樣的人,既然有選擇對抗他的,那麽自然就有願意向他靠攏過來的。


    不過這裏有一個問題。


    其人所言,究竟是真是假?


    會不會是六如道派或者幹脆是其他道派給他布下的一個陷阱?


    這裏麵十分值得思量。


    想從管甫本人身上尋出這個答案基本是沒有可能的,因為此事若真是被提前設計過的,那麽那些人完全可以讓管甫得到一個虛假的消息。


    若真是這樣,那對方所用的辦法也很巧妙,就是在逼著他找上門。


    他這時抬起頭,對著端茶進來青曦說道“我出去一迴。”


    青曦道“先生什麽時候迴來?”


    張禦道“很快。”


    他走出金台之後,看了一眼上空,直接身化青芒,騰升而起,光虹一閃,往東南方向而去。


    不管管甫所言是真是假,他準備直接前往六如道派,先將此輩拿下!


    這是玄廷賦予他的權利,若是玄正懷疑哪個玄修有問題,或者有可能對洲中造成危害,那麽隻要玄首不反對,他就可以先抓再審。


    而現在玄首正準備派遣弟子與他一同清查各派,就算拿了下來也是轉由其弟子查驗,自然不會對他有什麽意見。


    若這是一個陷阱,那麽這些人絕對不會想到他會在收到消息的第一刻,就會不作任何考慮的殺過來,他有極大機會打此輩一個措手不及!


    現在域內諸派之中對他最具威脅的,無疑就是洪山、彌光這兩位觀讀到第四章書的道派之主。


    不過這兩位的一舉一動分外引人注目,沒事也不會離開自己的道派,更不可能在外長久滯留。


    更何況,地位越高,所要考慮的東西也便越多,這兩位就算有心對對付他,最多做一把幕後推手,這個時候是不會親自下場的。


    就算料錯了對方的實力,他也無所畏懼,因為有玄廷賜下的紫金塵砂和鑒心道袍護身,遇到無可抵禦的力量,他也足以從容退走。


    而除了上述這些,還有一個促使他如此行動的重要原因。唯有他開始履行玄正的職責,藏於印信之中的那枚章印才會為他所觀讀。


    他相信玄庭所賜章印絕不會簡單,若能早些修習到,定然有利於自己接下來的行動。


    在他全力飛遁之下,大地山川在他身後快速飛退。


    六如道派的駐地位於曆州西北的射山山脈之中,這個地方與開陽學宮所在的高州也就是相隔了一個竟州。


    竟州是一個相對狹長的州郡,其就位於壘山和射山這兩道山脈之間。


    而以他此刻的遁速,最多隻需一刻,就能穿越兩州之地,來至那片山域之中,並通過文冊所載準確找到地方,這個時候,六如道派恐怕還不知道管甫已經達到開陽學宮的消息。


    而此時此刻,位於射山的六如道派駐地之內,派主薑敞正和派內唯一一位同輩何固安談論關於張禦的話題。


    薑敞道“管甫現在應該已是到了開陽學宮了吧?”


    何固安道“不錯,算來這個時候應該到了,若是他能順利見到那一位張玄正,那麽我們的謀劃就已是成功了一半。”


    薑敞道“看來我們已經可以開始布置了,安排門下弟子撤走了。”


    何固安一怔,道“是不是太早了一些?”


    薑敞搖頭道“不早,這位方才得授玄正之職,一定急於做出功績,說不定他派來查探的人已經在路上了,唯有做出一副我們已在匆忙撤退的景象,這位才有可能趕來。”


    何固安想了想,也是同意道“謹慎一些也是好的,不然他看出什麽破綻,或許就不會來了。”


    薑敞歎了一聲,道“其實我更希望他不來,謀算一位玄正,那絕非什麽小事,就算我們這次成功了,並成功撤走了,玄廷日後又豈會放過我們?怕是玄首得知之後,也會大為惱怒吧?“


    “可不做又如何?”


    何固安聲音極為壓抑,他攥緊了拳頭,咬牙道“我們的身體都沾染了魘魔,被抓到了就是死路一條,以往我們還能借玄首的名義對抗檢正司,可現在偏偏又多了個玄正,這裏已經沒有我們的容身之處了!”


    薑敞吸了口氣,道“雖然我們沾染魘魔,可我們從來沒有做過有違道義之事。”


    何固安卻是看得清楚,道“這是遲早的事,現在我們隻是因為一直在閉關,盡量克製心緒變動,所以才沾染不深,可將來我會做什麽事,連我自己也不敢說,薑兄你以為那位玄正和檢正司會信我們麽?”


    薑敞坐在那裏,神情有些頹敗,道“你說我們現在做這等事,會不會就是被魘魔影響了心境?”


    何固安心中一驚,可他仔細一想,這件事到底是出於自己的本心,還是受到了魘魔的影響,他現在的確已經分辨不清楚了。


    他勸說道“自我們沾染魘魔後,就已經沒有退路了,況且事情也沒那麽糟糕,隻要我們盡力而為,哪怕不能殺死這位玄正,也算給那邊一個交代了,待撤到了那裏之後,有了那一位的庇護,就算玄首也奈何不了我們,我們又何必畏首畏尾呢?”


    六如道派上下不過百餘人,中位修士也就他們兩人,他們自然不覺得憑著自己的力量就一定能拿下張禦,不過這一次的事情也不隻是他們在謀劃,此前還得到了不少某些人送來的厲害法器,這也是他們最大的底氣了。


    其實這件事就算不成功,他們也等於是徹底斷掉了自己的後路,這也足以取信那些人,從而順利投靠過去。


    薑敞歎息道“我隻是過不去自己心中這關罷了。”


    何固安眼中有一絲紅光閃過,但又很快消失,道“過不去也要過!保有性命才是最重要的!”


    薑敞坐在那裏好一會兒,才抬起頭來,道“道友,你去安排派內弟子的撤退事宜吧。”


    何固安站起來道“好,我這就去。”他想了想,道“派主也不要太操勞了,便是一切順利,也至少要明天才能有消息傳來。”


    薑敞此時眼眸深處微微泛起一絲紅芒,他道“我知道了,道友可以放心,既然決定了,我就不會再走迴頭路的。”


    就在兩人說話之際,一道青虹自西北而來,橫空越過壘山,再自竟州上方穿過,直接往六如道派位於射山的駐地飛馳而來。


    這個時候,那青芒一頓,隨後散開,張禦自裏現出身來,他看了眼前方,可目光之中除了一片荒山,似乎什麽都沒有,可按照記載,那裏就是六如道派的駐地。


    他思索了一下,就把蟬鳴劍放了出去,並把心光附著其上察辨了一下,憑著微妙感應,他立時發現前方布置有不少法器。


    這些法器起到的基本都是察敵,幻惑等作用,至於具備襲敵、守禦之能的,則基本不存在。


    這也是正常,若真有種法器修士都是自己用了,哪裏又會放在外麵?畢竟法器有人駕馭和無人駕馭完全是兩迴事。


    真修以往還有陣法護禦一地,不過那東西需要陣盤,且在濁潮影響之下威能也是大不如前,現在已是很少再有人使用了。


    放在以往,麵對外麵布置的這些法器,他隻能憑借蟬鳴劍的感應設法避開,不過現在他有更好的辦法。


    他將玄廷所賜的元正寶尺拿了出來,伸手在上一拂,待得一陣靈光閃過,便就將此物往六如道派的駐地上空一祭!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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