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寧們的戰鬥還在繼續,他們獲得了高階的血統,卻並未覺醒某種言靈,完全是暴力血腥的斬殺。


    大片大片的血漿潑灑在地麵上,仿佛古代穴居人的壁畫那樣狂放猙獰。即使是深可見骨的傷口也會在短時間內愈合。隻要黃金聖漿還繼續起作用,大概唯有被洞穿心髒或者大腦才能殺死他們。


    “喔!豪邁的一斬!”路鳴澤猛拍大腿,“宮本武藏斬殺佐佐木小次郎的那一刀不過如此!”


    老布寧剛剛自下而上揮出淩厲的一擊,童子切把小布寧一側的肋骨連帶著鎖骨全部斬斷。小布寧迅速地對傷口噴射黏液止血,鬼魅般閃動,退出了老布寧的攻擊範圍。


    不過此刻他們也分不出誰老誰少了,衣服也支離破碎,隻剩下飛舞的布條,更容易分辨的反而是猙獰的眼神和猙獰的傷口。


    “說得好像你見過似的。”路明非隨口搭話。


    “是見過啊。嚴流島那天我負責幫宮本武藏搖船,媽的本想找機會買下佐佐木那家夥的靈魂,可我還沒來得及出價,他就咽氣了。”小魔鬼歎氣,“不然日本第一劍豪就是他了……漂亮!簡直就是馬其頓槍兵的陣列!”


    小布寧以全部的爪刃出擊,在老布寧胸前留下並列成排的血洞。


    “你到底是哪一邊的?”路明非看得焦急。


    克隆體的基因序列和本體區別不大,又都是借著克裏斯廷娜的血完成的進化,兩者的實力本應旗鼓相當。但老布寧是憤怒的野獸,小布寧卻兇惡冷靜,顯而易見他正保存體力,並摸索著老布寧進攻的習慣。


    起初看來老布寧占據了壓倒性的優勢,但漸漸地小布寧開始反擊了,他不求一擊必殺,而是像鬥牛士圍繞著公牛放血那樣,一刺接著一刺,這種持久戰打下去,最終倒下的一定是老布寧。


    “你要相信魔鬼的信用。”路鳴澤懶懶地說,“我說了免費幫你搞定,就肯定幫你搞定。”


    路明非略略放下心來,把視線轉向棧橋的另一側,忽然發覺零不在那裏了。他急得想要起身,可傷腿實在支撐不住。


    就在這時,小布寧忽然唿嘯起來,蜘蛛切重重地斬裂了棧橋的地麵,同時被斬斷的是老布寧的兩根翼骨。他跟著用右肩撞擊老布寧的胸口,兩枚爪刃同時刺入。


    他的目標大概是要把老布寧的心髒給勾出來,老布寧倉促間能做的防禦是丟下手中的童子切,雙手全力抓住那兩枚爪刃,不讓它們繼續深入。


    小布寧毫不猶豫地反手斬斷自己的翼骨,閃動到老布寧背後,又抓住他的兩根翼骨,硬生生地折斷。


    連續的斷骨之痛令老布寧高聲嘶吼,但這一次的失誤對他而言是致命的,小布寧把他一腳踢倒,死死踩在背上,一根接一根地折斷他的翼骨,像是隨手折斷小竹,但事實上那些翼骨堅逾金剛。


    他一邊施虐一邊發出尖聲的狂嘯,再用斷裂的翼骨把老布寧釘在地上。


    “居然堅持了九分鍾,也真是辛苦了。”路鳴澤看了一眼腕表,歎了口氣,站起身來開始收拾毯子。


    他跪坐在路明非身邊的時候居然還沒忘記給自己鋪上一張精美的波斯地毯,儼然是出來野餐的架勢,這時候像是吃完了準備收攤。


    路明非一把抓住他的衣領,兇神惡煞,“你說你能搞定!”


    “免費的服務總有點缺陷嘛,不會都跟你想的那樣幹淨利索。”小惡魔歎了口氣,“原本那家夥也就隻夠格拖延點時間。”


    小布寧注意到路明非的異動了,警覺地看向了這邊,但應該是還沒明白他為何忽然表現得好像在演獨角戲,跟某個看不見的人吵架。


    他手中正緊握著老布寧的一根斷骨,像是一支扭曲的標槍,直指著老布寧的後頸窩,從那裏刺進去他就會毀掉老布寧的整個大腦,即使黃金聖漿也救不迴來了。


    這時沉渾悠長的唿吼在下方的黑暗中響起,空間開始震動,棧橋搖搖欲墜,濃烈的腥氣如漲潮般泛起。


    小布寧根本顧不上老布寧了,他急奔到棧橋邊往下望去,卻又在看清的一瞬間疾步退後。


    不用看路明非也猜到了那是什麽景象,鐵鏈一根接一根地斷裂,聽上去像是琴弦被扯斷,深槽的壁上傳來刺耳的摩擦聲,那個巨大的生物正用利爪在槽壁上攀登。


    黑色的頭顱自棧橋的下方緩緩浮起,噴吐著腐敗的氣息,空洞的眼眶中空無一物,殘缺的頭蓋骨裏連大腦都看不到。這大家夥本應已經死了,它在這裏蟄伏,行屍走肉般遊蕩了多年,卻忽然醒了過來,找尋著什麽。


    “是你叫醒的?”路明非驚呆了。


    路鳴澤聳聳肩,“我哪裏叫得醒?它連最基礎的神智都喪失了。但龍這種東西,歸根結底是種固執的生物,也許它那殘缺的腦子裏還有某個人的模樣,和聲音。”


    “路明非,上來。”高處傳來某個熟悉的聲音。


    路明非迴頭看去,嬌小的女孩站在鋼索上,裙擺起落,淡金色的長發也起落,仿佛隨時會被風吹走。她望著那巨大的黑色頭顱,眼瞳如結冰的貝爾加湖那樣平靜。


    “零?”路明非驚喜地喊出聲來。


    小布寧立刻向著零擲出了手中的斷骨,他比其他人更清楚地感受到零的危險,盡管她隻是靜靜地站在鋼索上,既沒有引發元素的亂流,也沒有手持任何武器,像一朵蓮花寂靜地開在高處。


    零輕盈地側身閃避,血紅色的斷骨如利刃那樣切斷了她的鬢發,她似乎是想要伸手抓住那根斷骨,但是斷骨的速度太過驚人,她的手被骨刺磨破了,滿手的鮮血。她沉默地看著自己流血的手。


    黑蛇忽然間興奮起來,它奮力地往上竄,向著零的方向竄去,張著嘴,露出斷裂的利齒。


    “閃開!”路明非大吼。


    但零沒有動,她伸手出去,按在黑蛇的頭頂。黑蛇看似帶著龐大的衝力而來,卻在零的麵前生生地刹住。它低沉地唿吸著,早已沒有了眼球的眼眶對著零,它應該看不到任何東西,可那種凝視就像瞎了的小狗嗅著主人的氣息。


    零蹲下來,輕輕地摸著黑蛇的鼻子,“吃了他。”


    這是一道匪夷所思的命令,對一個大腦已經死亡的生物下達,而那東西有可能曾是至尊中的一員,可她說得那麽輕卻篤定,好像那大家夥真的就是她的小狗。


    片刻之後,幹枯的眼窩中重新亮起了巨燭般的光,黑蛇忽然振作起來,擺動著渾身的鐵鱗,仿佛要騰空飛去。但它早已失去了翱翔天空的能力,它沒有了翼,隻剩下半扇殘斷的翼骨。它轉過身,對著小布寧發出震耳欲聾的吼聲。


    小布寧驚得後退,旋即也暴怒起來,所有爪刃舉向黑龍,以尖銳的吼聲迴應。


    黑蛇仰天怒嘯,吐出青藍色的烈焰,那火焰極寒極冷,仿佛暗藍色的極光。那根本不是火焰,而是元素的狂流!


    它低下頭,用元素流橫掃整道棧橋,暗藍色的火焰竟然在水泥構築的橋麵上熊熊燃燒起來。小布寧來不及閃避,半邊身體接觸到那種火焰,居然不是被灼燒,而是結出了白色的冰晶。


    以他的血統,竟然也會痛苦地高唿,向著空中的鋼纜噴吐黏液,應該是想要上到鋼纜上去躲避藍火。但黑蛇的吐息在他的頭頂掠過,黏液在藍火中立刻凝固,倒像是白色的枯樹枝丫。


    他眼睜睜地看著冰晶在自己身上蔓延,一邊後退一邊想要逃離,卻不敢穿越那極寒的火焰。


    黑蛇不受自己的火焰影響,它低沉地嘶吼著,蹣跚地爬行著,穿越火焰去向小布寧,暗藍色的火焰中,那對重新燃起的黃金瞳亮得令人心悸。


    “再不跑就來不及了,”零在高處招手,“被它的火焰燒到,全身血液都會凍結。”


    路明非再迴頭看去,小魔鬼的身影早已消失了,隻剩下一朵白色的玫瑰花落地,摔得粉碎。


    老布寧距離小布寧不遠,也被暗藍色的火焰包圍了,楚子航則徹底昏迷,挺挺地跪在那裏,根本沒有躲避的意識。


    路明非衝上去搖晃楚子航,可重傷之下,他根本沒法把這具硬化的“雕塑”拔起來,他正要向高處的零尋求幫助,卻看到老布寧艱難地爬了起來,轉頭看著藍火中怒吼的小布寧,又仰頭去看那仿佛從地獄中探出頭來的怪物,神情如在夢中。


    他攝取的黃金聖漿數量遠不如小布寧,此刻大概已經消耗得差不多了,身上的傷口不再迅速愈合,紅黑的,隱約可見深處淡金色的骨骼。


    最後他遠遠地凝視著藍火中克裏斯廷娜的屍骨,她那美麗的麵孔上蒙了冰霜,正漸漸地坍塌。黑蛇的吐息溫度太低,短時間內就把新鮮的屍骨變得像是珠穆朗姆峰上那些躺了幾十年甚至幾百年的凍幹屍骸。


    他根本無視藍火,跌跌撞撞地向火焰深處走去。


    “迴來!”路明非大吼,“迴來你這個蠢貨!”


    但他沒時間去救老布寧,對他來說更優先的當然是楚子航,暗藍色的火焰正向著他們彌漫過來,剩下的時間不多了。


    老布寧緩緩地轉過身,看著急得滿頭大汗的路明非,他好像終於迴複了神智,想起了什麽,失神的眼睛略微閃動。


    但他立刻又轉迴去呆呆地看著克裏斯廷娜,路明非氣得心裏直罵娘,老布寧要是來幫把手,救走楚子航不是難事,可那個老家夥眼裏,女兒的頭顱應該是比還有口氣兒的楚子航重要。


    這也沒轍,人生到了艱難處,誰又不是各迴各家各找各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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