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恩曦還沒來得及說話,忽然聽到低低的吼聲由遠及近。


    她抬頭一看,渾身一層雞皮疙瘩。一條渾身長滿鱗片的猛犬正緩緩地向著他們走來,金色的瞳孔時明時滅。


    蘇恩曦一眼就認出那是一條混有龍族血統的烈性犬,能不能稱作犬類都是個問題。它的肩高跟蘇恩曦差不多,體型和重量都不亞於成年的雌獅,搏殺蘇恩曦和奧金涅茲是輕而易舉,蘇恩曦和奧金涅茲都算老賊,靠經驗老道混飯吃,可對上這種嗜血的動物,經驗沒有用武之地。好在它似乎受了很重的傷,腹部一個巨大的裂口,內髒流出體外,在地下拖出黑紅色的血跡。


    被傷到這種程度這猛犬居然還沒有死,足見龍血把它強化到了什麽樣的程度。


    蘇恩曦手裏就一把透明的塑料匕首,但也隻好緊握在手中,聊勝於無。


    “天演”高速地運轉,蘇恩曦頭痛欲裂。要她那麽費腦子的情況真不多,這份腦力要是投資在華爾街,大概已經進賬三四億了。


    但她還是想不出脫身的辦法,這裏沒什麽可以躲的地方,出入口就那麽一個,在那條狗背後。


    “他媽的還愣著幹什麽?”奧金涅茲先急了,“把我解開!”


    “滾!不解開你我隻要對付一條狗,解開你我要對付兩條!”蘇恩曦懶得理他。


    鬆開奧金涅茲也沒用,諸葛亮和司馬懿加起來也打不過一個沒腦子的上將潘鳳,那條狗就是潘鳳。


    “至少把我的手解開!”奧金涅茲是真的很急,“腿捆著我也跑不掉!我知道怎麽對付那條狗!”


    蘇恩曦猶豫了兩秒鍾,給他把捆手的皮帶解開了。死馬當活馬醫,奧金涅茲知道的應該比她多一些。


    奧金涅茲蹦跳著竄進他自己“蛻皮”的房間裏,蘇恩曦愣了一下,那間房雖然有門,但這種程度的門經不起那條狗的爪子撓哪怕一下。


    她也跟著跑了進去,指望著奧金涅茲在房間裏藏了武器之類的東西。但奧金涅茲隻是緊張地站在自己褪下來的硬殼後,雙手搭在那具硬殼的肩膀上。


    猛犬也跟進了房間,蘇恩曦被那股撲麵而來的血腥味惡心到了,它流著長長的涎水,走得一瘸一拐。


    奧金涅茲雙手用力一推,把自己的“遺骸”推向了猛犬,出乎蘇恩曦的預料,猛犬不是閃避,而是撲上去玩命地撕咬,首先就是把那隻幹枯的水蛭咬下來,瘋狂地咀嚼了幾下吞了下去,再是大口地撕咬那層硬殼,不同於蛇蛻隻是一層幹燥的皮膜,奧金涅茲褪下來的殼至少有十幾公斤重,厚厚的皮質層隨著猛犬的撕咬還被擠出血來。


    危機暫時地解除了,蘇恩曦和奧金涅茲喘息著躲在沙發後麵,聽著門口那恐怖的咀嚼聲。


    “但凡沾過那東西的,就像毒癮那樣擺脫不掉!”奧金涅茲低聲說,“女人,我可是救了你一命!”


    “吃了你它也會很滿足吧?”蘇恩曦冷笑,“你剛剛攝入那份血清,對它算是最好的補品!”


    奧金涅茲無話可說,因為蘇恩曦的分析是對的。


    他了解這種猛犬的習性,受了那麽重的傷,它跟重傷的奧金涅茲一樣想要活下去。水蛭和“殘骸”裏還含有少量的血清,猛犬對那種氣息極其敏感。奧金涅茲身上也有這種味道,蘇恩曦剛剛把他揍得遍體鱗傷他還來不及愈合。所以他才那麽急,如果猛犬靠近他和蘇恩曦,聞到了味道,首先肯定是撕咬他,蘇恩曦隻夠資格在旁邊欣賞。


    “你脫下來的皮夠它吃飽麽?”蘇恩曦問。


    “當然不夠啊老妖婆,如果那麽一點量就夠吃的話,我就把自己的遺體吃掉了好麽?”奧金涅茲歎了口氣。


    “那你準備什麽時候給它上主食?”蘇恩曦上下打量奧金涅茲。


    奧金涅茲這才意識到自己也是赤身裸體。幾分鍾前他還盯著隻穿貼身襯裙的蘇恩曦看,以老怪物的口吻說著猥褻的話,想要嚇唬蘇恩曦。但是此刻他已經意識到自己麵對的不是什麽羞澀少女而是心理素質過硬的老阿姨,相比起來,對方看他的眼神好像更有食欲的模樣。


    他彎腿曲臂,把重要部位遮擋了一下,“懂了,我去解決,借你的匕首用一下。還有,你得把我的腳也給鬆開。”


    “不行。”蘇恩曦慢悠悠地說。


    “女人!這是我們兩個人的事,我一個人去解決!你跟我說不行?”奧金涅茲狂怒。


    “格鬥的話,我沒把握贏你。我鬆開了你,還把武器給你了,就算你真的去跟那條狗玩命,迴來再給我一刀,我還是虧得不能翻身。”蘇恩曦聳聳肩,“這樣還不如先讓那條狗吃了你,也許它吃完就飽了呢?我自然也就安全了。”


    “老巫婆!跟那東西搏鬥,就算活著迴來我還有什麽戰鬥力?”氣急之下,奧金涅茲說出了自己心裏對蘇恩曦的想法。


    這對他而言實在是件很搓火的事。作為反複重生的老怪物,他經曆過世界大戰和冷戰,有過榮耀的時刻也曾被克格勃審訊,跟無數純情或者美豔的女人有過或真或假的感情,本該把一切都看得很淡,本該是當然的掌控者。可在這個二十多歲的女孩麵前,他像隻躁動的猴子那樣蹦來蹦去,卻完全蹦不出她的五指山。


    “你不是有這裏的地圖麽?”蘇恩曦笑得春花般燦爛,“既然還要隨身帶著地圖,想來是地形太複雜你也記不下來,那就把地圖交給我保管咯。你要對我兇的話,我就把地圖毀了,大家一起死。你剛剛起死迴生,還沒來得及茁壯成長,就要跟我這種老巫婆同歸於盡,多可惜啊。”蘇恩曦又歎了口氣,“而你知道那麽多的事,我想要逃出去也不會輕易丟下你的,對不對?”


    奧金涅茲冷笑,他怎麽可能相信老巫婆的話?她的糖果肯定都是癩蛤蟆變的。


    蘇恩曦微笑著補了一句,“聽聲音它可快吃完咯。前菜吃完不上主菜的話,客人會不會很生氣?”


    奧金涅茲臉色一變,把一直藏在手心裏的東西丟給蘇恩曦,那是個火柴盒大小的設備,上麵有個可供窺看的透鏡孔。


    蘇恩曦從孔裏看進去,蜘蛛網般的地圖被刻在微縮膠片上,成像很大也很清晰。盒子旁邊有個鍵可以翻頁,一幀一幀的,這個建築太過巨大,還分很多層,難怪奧金涅茲記不住。即使是蘇恩曦,也需要至少幾個小時反複記憶,才有可能牢記不忘。


    蘇恩曦盈盈一笑,解開奧金涅茲腳腕上的皮帶,從他的咽喉處撤走了匕首,又把匕首丟給他。


    奧金涅茲站起身來,從死去的格魯烏戰士身上脫下迷彩服穿上,活動關節,緩緩地走向猛犬。


    蘇恩曦沒搞懂他要做什麽。奧金涅茲肯定不會是想犧牲自己,他逼近猛犬的姿勢謹慎而且富於技巧,竟然是號稱蘇聯特種部隊瑰寶的systmea格鬥術。這種由前蘇聯特種部隊研發的格鬥術兇狠、淩厲、高效,一度是國家機密,隻有最高階的特種部隊骨幹才能學習。奧金涅茲學過這種格鬥術,蘇恩曦又得重新計算兩人之間的戰鬥力對比了。她雖然學過一些忍者技巧,但多數是花架子,剛才如果不是埋伏了奧金涅茲占據了先機,她的勝算應該很小。


    可惜的是剛才把他一頓猛揍,差點連桌子腿都打斷,雖說沒斷骨頭,但是挫傷、淤傷、內出血的地方應該不計其數,戰鬥力削減到這個地步,就算學過systmea格鬥術,也無法跟龍血猛犬對抗。不過話說迴來,就算是完整狀態下的奧金涅茲,也一樣沒機會。


    龍血猛犬還在埋頭大嚼,根本不在乎悄悄逼近的奧金涅茲。單是水蛭和硬殼裏殘餘的血清,已經產生了明顯的治愈效果,腹部的傷口太大,還沒合攏但正在快速地蠕動著,而骨折的兩條腿已經跟好腿一樣了。蘇恩曦從沙發背後小心地探出頭來,緊張地等待結果。也不知道奧金涅茲的心情怎麽樣,猛犬從腳開始撕咬,已經吃到了胸口處,硬殼那張灰白色的臉依稀還能看出他自己的模樣。


    奧金涅茲用匕首在自己的左臂上劃過,血沿著小臂流淌。猛犬立刻覺察到了這令它興奮的味道,丟下嘴裏的硬殼,轉身逼近奧金涅茲。


    奧金涅茲隻是個少年的身形,在魁梧的猛犬麵前真的就隻是個猴子,但這個猴子滿臉猙獰,龍血猛犬出於動物的本能也有些警惕。雙方相互齜牙,喉嚨深處發出嘶嘶的吼聲。往複的幾次試探後,忽然間猛犬就撲了出去,嘶嘶的威脅聲立刻變為震耳欲聾的狂吠。奧金涅茲猛地仰身,整個人近乎平行於地麵滑了出去,匕首劃向猛犬的肚腹。


    蘇恩曦簡直要為這驚險的戰術鼓掌,猛犬腹部的傷口還沒愈合,奧金涅茲要能一刀重創它外露的內髒,也許能結果它。


    一人一犬交錯而過,猛犬的利爪撕裂了奧金涅茲的軍服,機會隻在那電光火石的一瞬間,可奧金涅茲刺偏了,匕首沒落在脆弱的腹部,而是在胸口刺出了幾點火星。


    蘇恩曦急得想跺腳,通常情況下,心髒部位當然比腹部更為致命,但龍血猛犬全身覆蓋著堅韌的鱗片,連子彈都未必能貫穿,匕首又有什麽用?


    奧金涅茲被猛犬撲倒在地,雙手合力勉強頂在猛犬的喉間,那張流著血涎的大口就懸在他頭頂,大到能一口吞下他的腦袋。


    犬牙一寸一寸地接近奧金涅茲的咽喉,他能看清那血紅色的食道在蠕動,奧金涅茲忽然把流血的左臂整個地塞進了猛犬嘴裏。猛犬沒想到食物自己送進了嘴裏,下意識地一咬,連蘇恩曦都聽到骨骼斷裂的哢嚓聲。但也就是在這個瞬間,奧金涅茲抓住機會,又是一刀刺在猛犬的胸口。原來剛才那一刀不是他刺偏了,而是故意為之。


    出乎蘇恩曦的預料,匕首竟然刺了半截進去!那玩意兒可不是什麽煉金古刀,也不算特別高科技的產品,哪來這麽強的穿透力?


    猛犬受了傷,卻仍然不肯放棄嘴邊的食物,奧金涅茲的血液中飽含著對猛犬來說也極其珍貴的血清,它拚命地咀嚼,拖著奧金涅茲四處移動,想把獵物撕裂。


    “鎮痛劑!鎮痛劑!”奧金涅茲咆哮,“他們身上有鎮痛劑!”


    蘇恩曦一怔,撲到死去的格魯烏戰士身邊,翻檢他們帶的各種東西。


    特種部隊往往會隨身攜帶著高效的鎮痛劑,基本都含嗎啡成分,稱作毒品也不為過,但在戰場上卻能救人一命。


    果然找到了,蘇恩曦抓起鎮痛劑針管,衝到奧金涅茲背後,狠狠地紮在他的脊椎附近。


    痛覺立刻被阻斷,奧金涅茲不哆嗦了,他猛地發力,竟然扯斷了自己的小臂!以他的力量原本做不到,但猛犬的牙齒其實已經咬斷了他的骨頭和肌肉,隻剩少部分還連著。


    蘇恩曦想把他從猛犬麵前拖開,奧金涅茲卻擺脫了她,大吼著衝了上去,狠狠地一腳踩在匕首柄上,把它整個地踩進了猛犬身體裏。


    猛犬這才真的被重創了,創口中黑血噴湧,它絕望地哀嚎了好一會兒,倒地後又痙攣了好一陣子,才終於無聲無息了。它剛才攝入了少量的血清,多少也有了一點恢複能力,卻無法治愈那把匕首造成的傷口。


    奧金涅茲在牆角邊坐在,麵如死灰,大口地喘息著,死死地盯著自己的斷腕,“沒關係!沒關係!還能長出來!還能長出來!”


    蘇恩曦知道他不是在跟自己說話。這兇狠狡詐的老家夥應該是沒準備要賠上一隻手作為代價,但在生死關頭,這家夥兇性爆發,賭了一把。


    他這是在安慰自己,至於是不是真的還能長出來,就要看那種血清的效力能持續多久了。


    蘇恩曦小心地上前,檢查猛犬的屍體,驚訝地發現這家夥左胸上覆蓋著一層薄薄的金屬,這層金屬好像是直接焊在了它的肌肉上,倒像是一件護心甲,但也導致那一塊長不出鱗片來。奧金涅茲前後兩次都是想刺這塊“護心甲”,可它的堅韌程度甚至比不上猛犬本身的鱗片,全力一刺,大約半米的長匕首穿透金屬和肌肉,應該是把心髒也刺漏了。龍血猛犬還沒強到連心髒也被鱗片包裹。它死於嚴重的失血。


    “我們總是在地獄犬的胸口嵌一塊鈦金屬薄板,那一塊就不會長鱗片。我們管這個設計叫‘處決窗’,這樣當我們想要殺死一條地獄犬的時候,用鋼錐從處決窗裏刺進去攪一下,毀掉它的心髒。”奧金涅茲低聲說。


    坑邊閑話:


    最近這段時間時而被宣傳工作牽扯精力,時而為一些工作中的意外感到非常疲倦,自覺寫書的狀態是碎片化的。各位見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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