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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被一條貨輪帶到了澳門,押解她的人知道這女孩是個怪物,蒙上了她的眼睛和耳朵,也不跟她說哪怕一句話。


    等待她的是一場嚴格的智商測驗,因為不配合就沒飯吃,蘇恩曦也沒太抗拒,雖然也沒怎麽用心。


    專家沒測出她的智商來,因為每道題對她來說都是1+1。你給愛因斯坦做一張全都是個位數加減法的卷子,也看不出他是怎樣的天才。


    劫持她的老板很開心,就像在垃圾堆裏淘到了雨過天青的茶具。


    跟蘇恩曦一樣的女孩還有七八個,都是遠超同齡人的智商,老板並不虧待她們,好吃好喝養著,還找了專門的老師教她們概率學和心理學,再是穿衣打扮和禮儀舉止,跟古人養揚州瘦馬差不多。別人上學是學語文數學物理化學十八般武藝,她們隻學數學和魅力兩件事,再加上天賦過人,出了師個個都是女神。她們是賭桌上的美豔刺客,美目盼兮的同時刀刀見血,窮的都得丟下幾十萬澳幣才能離場,傾家蕩產的也不在少數。


    其實開賭場本來就是賺錢的買賣,沒必要搞那麽複雜,所以蘇恩曦猜測老板是個變態,他幹這事兒大半是出於愛好。


    那時候的蘇恩曦還不知道“斯德哥爾摩綜合症”這個詞,但她能感覺到女孩們對老板的服從,她們徒然擁有很高的智商,都來自偏僻的地方,沒有什麽社會經驗。老板毫無疑問是個心理學的高手,他時而兇神惡煞,時而善解人意,一步步地消磨女孩們天生的自尊心,把她們變成精神上的奴隸。最後她們會把老板看作哥哥甚至父親,覺得自己做錯了事就該受懲罰,違背了老板的意思也該受懲罰,老板是世上唯一對她們好的人,她們甚至會為了博得老板的寵愛而爭風吃醋。


    她們的數學能力再好也難免會遇到賭運很壯的賭徒,總有一天她們會輸掉自己而變成一件玩具。老板並不在乎,做生意原本就有虧有賺,何況多數時候還是他贏。這些女孩子也是他的玩具,他不介意偶爾借給別人玩玩。


    也不是沒有人想過要逃走,但她們空有出色的計算能力卻沒有任何生存技能,從來沒有人能逃出這座大海上的城市。


    蘇恩曦不一樣,雖說也沒見過什麽大世麵,可老阿姨的靈魂又臭又硬,就像茅坑裏的石頭,不會輕易軟化。


    眼下她還是安全的,首先喜歡她這種小丫頭片子的不多,而她的賭術又是女孩們中最好的,她在賭桌上贏那些戀童癖的錢,恰如她當年在村尾毆打小朋友。


    至於逃出火坑的辦法,天長日久她總能想出來,這裏有吃有喝,當作暫時歇腳的地方倒也不錯。她偽裝得跟那些犯了斯德哥爾摩的女孩一樣,甚至管老板叫爸爸,反正她對親爹都沒什麽尊重可言。


    今天這位少爺看起來並不像個戀童癖,通常他這個年紀的男孩應該喜歡大姐姐才對。聽到蘇恩曦的名字少爺那慵懶的神色就變了,雙肘撐在桌子上,身體前傾,上上下下地打量蘇恩曦。


    “女兒啊,路少爺可是賭術的高手,專程上門,點名要和我們這裏最高明的牌手玩上幾局。”老板捏著蘇恩曦肩膀的手隱隱用力,這種程度的猥褻蘇恩曦還能忍,但她倒是明白這個小動作中的暗示。


    老板在說這少爺是個肥羊,快點把他給宰了,下手不必留情。


    “小神童倒是聽說過,可真沒想到這麽小,贏了你會覺得有點欺負人呢。”少爺說。


    老阿姨在心裏殘酷地冷笑,“少年呀,一會兒吃掉你的時候,是抹胡椒呢?還是抹腐乳?”


    但優等生模樣的蘇恩曦卻是精致地笑笑,說了那句標準台詞,“我也可以算作賭注。”


    “這話你得過幾年再說,”少爺撓頭,“你都沒發育呢。”


    以老阿姨的修為,也不禁羞怒了一下。


    蘇恩曦用手指敲敲桌子,示意牌官開始發牌。


    他們玩的是德州撲克,對抗性很強的一種紙牌遊戲,區別於那些全靠運氣的賭法,它既考驗玩家的計算能力,也考驗玩家的心理素質。


    桌麵上五張明牌,每個玩家手裏兩張暗牌,七張牌中選五張湊成最大的牌麵,誰的牌麵大誰贏。


    考驗技巧的地方在於下注,開始桌上隻有三張明牌,玩家可以根據自己手裏的暗牌選擇跟注加注或者棄牌,之後每發出一張明牌還有一輪下注的機會,三輪下注完畢之後,開牌見勝負。


    玩家一邊反複地計算概率,調整下注的節奏,一邊觀察對方的神態,判斷對方的心理。你可以豪氣地加注,用氣勢壓製對方逼對方放棄,也可以誘敵深入,一輪輪地詐光對方的籌碼。


    總而言之,是個爾虞我詐的遊戲。


    少爺兌換了三百萬澳幣的籌碼,賭廳也為蘇恩曦提供了同樣數額的籌碼,說多不多,說少不少,這個級別的場麵蘇恩曦見得多了。


    蘇恩曦上來放了點水讓少爺連贏了幾把,扮豬吃虎,這是她的套路。少爺也沒一上來就咄咄逼人,邊玩邊跟蘇恩曦聊天。


    蘇蘇是哪裏人啊?


    蘇蘇怎麽會在這裏工作?


    蘇蘇有沒有想要變成什麽樣的人?


    蘇蘇你覺得你的優點和缺點各是什麽?


    當年她心想這個人怎麽這麽囉嗦?


    賭錢就賭錢,還順帶查戶口?後來才知道那是一場麵試,每個問題都關係到她能否得到那個神秘的職位,闖過去她就是黑色的天鵝衝天而起,闖不過去她還是那隻來自福建鄉下的醜小鴨,隨波逐流,被浩蕩的人海吞噬掉。


    好在她認真地迴答了每個問題。


    她原本是抗拒的,老阿姨懶得跟別人分享自己內心的想法,可那個少爺似乎並沒有什麽惡意,他隨手推出幾萬幾十萬的籌碼,輸贏根本沒當迴事,跟蘇恩曦討論人生這件事倒是很認真的。


    好像從來沒有人關心過蘇恩曦的人生,連她自己都不關心,她從小就是個早熟的果子,熟得太厲害就該爛了,爛了之後就隨便埋在哪裏。她對理想和愛這種崇高的概念都沒有興趣,也不相信任何美好的東西。世界上最美好的東西已經被她埋在山裏了,是那個老人幹枯瘦小的身體,也隻有她在意過蘇恩曦的未來,她說蘇恩曦一定會在班裏名列前茅,去省城上中學,考上清華大學,還會出國留學,將來她會像電視裏的女孩子們那樣穿得體麵又好看,在水晶般透明的摩天大樓裏上班,辦公室的窗外是漂亮極了的海景,也不知道那個鄉下老太太是從哪裏道聽途說了這些東西,拚湊出了她的美好未來。


    至於說到她未來的男人,老太太就唱起那首兒歌來,“天黑黑,要落雨,海龍王,要娶某。”


    她沒有明說過,但在她的概念裏,能娶蘇恩曦的男人應該是那種從天而降的英偉人物,像龍王那樣不可抗拒。


    對於那個完全看不清未來的老人來說,反而一切都是可以想像的,也隻有這樣的信念可以支撐著她佝僂著背在田間勞動,支撐著多活一年,她在乎的小囡就會多一年有人照顧。


    蘇恩曦一邊思索著桌上的牌麵,一邊思考著少爺提出的問題,偶爾有些恍惚,仿佛又迴到了那棵老茶樹下。


    麵試完了蘇恩曦和少爺之間還遠沒有分出輸贏,少爺問完最後一個問題,滿意地點點頭,“大家桌麵上的籌碼差不多,不如我們抽一張牌比大小好了,我這邊再加一張五百萬的支票,我贏了的話,蘇蘇就跟我走,我輸了的話,籌碼和支票都歸你們。”


    老板的神情緊張又尷尬,“少爺,這樣不好吧?您來這裏是跟我們的小神童比玩牌,比大小可全靠運氣。”


    少爺看都沒看老板,認認真真地盯著蘇恩曦的眼睛,“實話實說呢,我想成立一家企業,但少一位ceyi,找來找去都沒有合適的。我這個人呢,對下屬的要求又很高,而且龜毛得很,又得聰明又得漂亮,最好還有點變態。我今天其實是來挖人的,玩牌不過是順便。”


    這話根本沒有邏輯可言,為了一家還未成立的企業,以幾百萬澳幣作代價,要挖一個八歲的ceyi。但他說得那麽認真,讓人不由得就信了。


    “賭贏了人您自然可以帶走,可如此重要的ceyi,卻靠抽牌來決定麽?”老板還繃得住,畢竟輸贏未定。


    “一起工作最重要的是看緣分嘛,”少爺恢複了慵懶的姿態,“如果緣分不到,也隻好算了。”


    “你還沒問我想不想跟你走。”蘇恩曦說。


    “你當然想,你怎麽會不想呢?以你的天賦,本該讀最好的中學,上清華北大,去美國留學,在華爾街唿風喚雨,可你現在在這麽一家破賭場裏,給一個麵目猥瑣的家夥打工,你長不到十八歲他就會想辦法把你變成一個妓女,即使你能想辦法從這裏逃走,也不過是個無關緊要的人,有一天你死在什麽地方就埋在什麽地方,沒有人會記得你。可我許諾給你的東西是讓整個世界都記得你,他們不得不記得你,因為你一手掐著他們的喉嚨,還用腳踢著他們的屁股,”少爺說到這裏忽然安靜下來了,安靜得令人心悸,“人可以死去,但一定要被記住,不僅要被記住,還要讓他們害怕你迴來!”


    蘇恩曦凝視著眼前的那疊牌,一時間分不清這少爺到底是不是犯了失心瘋,他說的是霸主的宣言還是瘋子的囈語。


    但她忽然之間迫不及待地要伸手去摸那副牌,好像那個枯瘦的老人站在她的背後,雙手按在她的肩頭,說,“我家小囡是最聰明的。”


    那些困擾她讓她煩躁的信息流忽然都停滯了,世界仿佛萬古洪荒,而她心止如水,她伸手,抽牌,翻牌,幹淨利落,一氣嗬成,如同書聖落下傳世的一筆,劍客刺出破天的一劍。


    她丟在桌上的牌是梅花3,一副牌中最小的牌,任何牌都可以打敗它,少爺根本不必抽牌就已經贏了這一局,也贏走了蘇恩曦。


    老板眼中兇光畢露,周圍的保鏢們抽出了腰間的武器圍逼上來,這時候蘇恩曦才發現賭廳裏其他的客人已經被清空了。


    換了別人的話老板應該不僅不會生氣還會恭恭敬敬地派勞斯萊斯送女孩和客人離開,但蘇恩曦不同,因為老板就是蘇恩曦見過的最變態的戀童癖,他跟玩戀愛遊戲養成模式似的,每天都等待著蘇恩曦長大,卻被一個還不需要刮胡子的小少爺橫刀奪愛。


    少爺歎了口氣,衝蘇恩曦挑了挑下巴,此刻他已經流露出發號施令的嘴臉了,“去收拾收拾東西,衣服鞋子就算了,如果有重要的紀念物可以帶著。”


    然後他伸出手,尖利的嘯聲自下而上,黑色的三棱軍刺突破地板進入他的手中,他把這支軍刺緩緩地紮在了賭桌上,“今天我招到了手下,很開心,會比平常更有愛心。”


    中二至極的嘴臉,本該有一記老拳轟上去,讓這個看多了漫畫的小少爺學習一下什麽叫社會。可沒人敢動,因為那男孩的眼底流動著熔岩般的光,像是地獄中的惡魔開眼,又像是海龍王從天而降。


    小少爺帶著蘇恩曦揚長而去,他帶來的澳幣賭注就丟在了賭桌上,看來他是真的很高興,招到了合適的手下,幾百萬就當付給獵頭的傭金了。


    老板放走小少爺和蘇恩曦的決定無疑是明智的,雖然心裏痛得滴血,事後他們花了很長時間來修補地板,那柄黑色軍刺並非穿透了一層地板,它是從一樓盥洗室出發,突破了所有樓板來到了小少爺的手中。


    多年之後蘇恩曦跟老板一起吃早餐,當然不再是澳門賭場那位。她沒有借助筆記本或者任何打印出的報表,口述遍及五大洲的70多家機構的營收情況,精確到小數點之後。過去的一年裏她在金融市場上四麵出擊,狙擊了一個小國家的貨幣,炒作了一把原油價格,還促成了幾家歐洲老派銀行的合並,每個案子帶來了驚人的高迴報。


    可老板看起來並不振奮,相反在蘇恩曦匯報的一個小時裏,他念叨了好幾遍蘇恩曦的著裝搭配有問題,頻頻蹙眉,頻頻搖頭。


    “去年一年我幫你賺了85億美元,”蘇恩曦停下匯報,歪著頭看他,“可就因為我穿了一雙lyiubyiutin的鞋子你就念叨我一百遍?”


    “嗨!lyiubyiutin沒什麽不對,但它不應該搭配diyir的套裝!你是我的ceyi,你控製著我上千億的買賣,你不能穿一雙夜總會媽媽桑的鞋!”老板嚴肅認真,“你賺85億是很正常的事,我在澳門見你第一麵的時候我就覺得你是那種每年能給我賺一百個億的妞兒!”


    “可你卻用一張牌來決定我的命運?”蘇恩曦冷笑。


    “我帶著家夥啊,贏了我殺出來,輸了我也殺出來,有什麽區別?”老板聳聳肩,“咱倆認識那麽多年了,你還懷疑我是個土匪麽?”


    “而且,那張梅花3不是你自己換出來的麽?”老板又說。


    蘇恩曦愣了一下,聳聳肩,繼續匯報她的工作。


    沒錯,一把抽出梅花3不是命運使然,而是她用自己藏的牌換的。並非老板贏走了她,老阿姨自己要上賊船,誰也攔不住。


    胡扯的龍族世界設定:


    很長的時間以來讀者都對楚子航的母親是不是混血種感到困惑,她生育了高級混血種楚子航,而她自己看起來就是個普通人。


    雷娜塔的父母問題更大,如此平庸甚至愚蠢的兩個人,何以生下擁有“鏡瞳”這種超級能力的後代呢?


    涉及到蘇恩曦的血統問題,這個疑問重又被提起,這裏我簡單地做一些龍族基因學的解釋:


    學過中學生物學的應該都還記得,人類基因通常是二倍體(極少數三倍體),我們一半的基因來自父係,另一半來自母係,雙方的基因糾纏為雙螺旋結構。


    當這些基因表達為外在特征的時候,就不是每一方貢獻50那麽簡單了,並非大眼睛母親和小眼睛父親一定生下中等大小眼睛的孩子。


    基因分為顯性和隱性,隱性基因隻有在成對出現的時候才會被表達,而一旦一對基因中有一個顯性基因,那麽就是顯性基因被表達出來。


    而龍族的基因表達就要更加複雜一些,部分龍王的基因甚至是四倍體(更像是植物基因),而且有跡象表明它們可以在二倍體三倍體和四倍體之間自由地切換。


    關於龍族的進化方式,還有龍族基因對其他生物的侵蝕,我們下次再說。


    總之,龍族基因攜帶者和顯性的混血種是不同的,有可能你攜帶高比例的龍族基因,但它們呈隱性狀態,你仍然表現得像個普通人。


    這個道理有點像某人是某種病毒的攜帶者,但卻未必是感染者,病毒靜靜地潛伏在他的身體裏。


    在漫長的曆史中,龍族基因就像是病毒的碎片那樣被很多人攜帶著,但他們隻是傳遞者卻不是傳承者。通常這些基因碎片會被稀釋再稀釋,稀釋到幾乎可以忽略的地步,正如歐亞大陸的居民基本都有14的尼安德特人基因,比例很小,我們也基本不會表現出尼安德特人的特征。但在很罕見的個體身上,龍族基因可能高度地富集,或者龍族基因這種侵略性極強的基因悄無聲息地改寫了某些攜帶者的基因鏈(基因突變),這時候就有機會生育出真正的混血種。


    換而言之,混血種的出現有很大的意外原因。卡塞爾學院雖然由混血名門建立,卻依然在全世界範圍內篩選混血種學生,正是基於這樣的原因。


    所以蘇小妍很有可能是個龍族基因的攜帶者,但這些基因在她身上呈隱性,而在她的兒子楚子航身上,龍血咆哮著釋放出力量來。


    雷娜塔和蘇恩曦的父母也一樣。


    至於加圖索家這樣的混血名門,他們深知龍族的秘密,靠著混血種的優勢不斷地拓展著家族的勢力範圍,勢必會要求每一代的家主都是傑出的混血種。因此他們會在挑選未來家主的配偶這件事上特別用心,通過層層的基因篩查把後裔中出現混血種的機會放大到最大,陳墨瞳可能就是因為這個原因被選中的。


    坑邊閑話:


    最近這段時間時而被宣傳工作牽扯精力,時而為一些工作中的意外感到非常疲倦,自覺寫書的狀態是碎片化的。


    比如蘇恩曦的過去這段其實我早就想寫,但我寫完之後覺得出現在這裏並不合適,需要在修改中重新規劃它。


    小夥伴們高考成績出來了,考得咋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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