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還沒進輝月閣就遠遠聽見芸玫在其內大吵大嚷以及瓷器落地的聲音。


    柳嬋真等人在如煙的帶領下入了內室,幾尊青銅鏤空荷花座爐立在房間四角,其內燃著上好的銀絲炭,在這數九寒冬中,她的屋子卻如春天般溫暖。


    芸玫鬧騰累了,正趴在母親懷中落淚哭訴,她聽見柳嬋真來了,頓生從母親懷中坐起,怒目而視,“母親,您可要為我做主,就是她將害我成這樣。”


    芸玫麵覆白紗,裸露在外的肌膚上則是大片大片的紅疹,看起來格外駭人。


    柳嬋真裝作被嚇到的模樣後退半步,顫聲問,“芸玫姐姐昨日還好好的,緣何短短一夜就變成這般模樣?”


    芸玫氣急,她認定是柳嬋真害她,想也沒想就拿起小案上的茶杯砸了過去,罵道,“定是你個小賤人害我!”


    柳嬋真慌忙後退一步,茶杯在她腳邊炸開,也幸虧是冬日穿得厚,無論是滾燙的茶水還是鋒利的瓷片都未能傷到她,隻是打濕了她的裙擺。


    柳嬋真滾下淚來,楚楚可憐地說,“我沒有害你。”


    “那方子我自己也在用,從來沒有出過問題。”柳嬋真的神色慌亂又無助,舉手賭咒道,“不止我,永固也有許多人用,我若有半句謊言,定讓我不得好死。”


    芸玫卻不聽她言,她的臉原本好好的就是信了柳嬋真說的什麽狗屁杏仁美容方才成了這樣。


    不是她毀了她的臉,還能是誰?


    “娘。”芸玫拉拽著江夫人的胳膊,“您可要為女兒做主啊。”


    江夫人能以二房夫人的身份掌握整座江寧侯府足以說明她的手段和心機,她自幼就生於後宅對於後宅中的陰私手段最了解不過。


    她本能的覺得這裏麵有問題,但可惜一直沒有查到證據。


    江夫人輕輕拍了拍芸玫的胳膊,意味深長地說,“你且安心,若真有人害你,無論她是何人,為娘都不會放過她,定然讓她在侯府永無立身之地。”


    柳嬋真咬了咬唇,沒說話。


    江夫人抬眸看向柳嬋真,問道,“這方子是從你那兒傳出來的?”


    柳嬋真服身道,“是從我這兒傳出來的,但這方子是在永固貴婦小姐中流傳的美容方,絕非是我獨創。”


    “這方子不止我,在我們永固也常有小姐們使用卻從未出現過什麽問題,芸玫姐姐傷成這樣……是不是雲玫姐姐不小心在方子裏加了別的東西?”


    柳嬋真話音剛落,芸桃小聲道,“二嬸嬸,昨兒是我們一起討論的方子,這方子我和芸蘭姐姐都用過了,沒有問題。芸玫姐姐的臉想來和柳妹妹沒有關係。”


    江夫人笑得和善,“你和芸蘭都用了?”


    芸桃輕輕點點頭,說,“我已用了好幾日未曾有過不適,就連我姨娘也跟著用了。”


    江夫人點點頭,道,“我知道了。”


    “你和芸蘭也不必擔心,我今日叫柳姑娘來,也並不是為了為難柳姑娘。”


    “隻是想多問問細節,讓大夫們也能更好的給芸玫診治。”


    “母親!”芸玫聞言,立即焦急地拽了拽江夫人的胳膊,但江夫人隻是側眸警告性地看了她一眼,芸玫便瞬時乖覺了。


    “原是這樣。”芸桃道,“是我太著急了。”


    江夫人的目光始終溫和慈善,她溫聲道,“你和芸蘭既然來了,且先在這兒陪陪芸荷,我帶柳姑娘過去和大夫們聊幾句。”


    “可……”芸桃隻欲說話,就聽江夫人笑道,“難道你還擔心我吃了柳姑娘不成?”


    江夫人畢竟是長輩,長輩已經這麽說了,她也不好再做阻攔。


    柳嬋真迴了芸桃一個放心的眼神,便跟著江夫人離開內室。


    兩人走在寒風簌簌的長廊,江夫人迴眸看了她一眼,隨即笑問,“這方子是從永固傳來的?你怎麽突然想起和姑娘們說起這方子?”


    江夫人眼下看似和善,但柳嬋真知道她並沒有全然放下防備,而是在試探她。


    她並沒有樣樣都答得完美無缺,有時候甚至還磕磕巴巴的,她知道對於這種聰明人來說,越完美的答案她們越會懷疑。


    江夫人將她帶至一間無人的房間,一路上,關於方子的事,她也問的差不多了。


    柳嬋真垂眸道,“姨媽,我真的沒有想過害芸玫姐姐。”


    “對於女子來說臉麵最為重要,我怎會那般惡毒的毀了芸玫姐姐的臉。”


    她說著又哭了起來,“姐姐的臉傷成那樣,以後可怎麽辦?也都是我不好,如果我從來沒有提過這方子芸玫姐姐也就不會有事了。”


    少女哭的情真意切,楚楚可憐,但江夫人不是男人,不會見了哭泣的少女,就全然信了她的話。


    “聽說你和芸玫素來不和,還有過節?”


    柳嬋真垂頭哽咽道,“芸玫好像確實不太喜歡我……”


    “但我也不至於毀了她的臉。”


    江夫人正欲再問,柳嬋真卻忽而抬頭道,“這兒是江寧侯府,我一介外姓的表姑娘,又哪來的能力能害到掌家夫人的女兒身上呢?”


    江夫人心間一震,眯了眯眼,道,“所以你承認你是有報複的心了?”


    柳嬋真又低下頭,說,“我和芸玫不過是姑娘家的小打小鬧,誰家的姑娘不吵架不拌嘴呢?”


    “小打小鬧?”江夫人挑眉道,“推你摔倒害你養了半個月的腿傷,去找老太太挑撥害你被老太太所厭棄,你應當恨極了雲玫吧?”


    “柳姑娘,你剛剛也說了這兒是江寧侯府,我是侯府的管家人。”


    “你覺得你做的那些事真能瞞過我嗎?”


    “我再給你最後一次機會,你若說出來,我且留你與你娘在府中住下,若不然我們侯府可容不下姑娘這般心思狠毒之人。”


    柳嬋真哭泣的眉眼中閃過一抹淡淡的嘲諷,原來她女兒做的事,她都知道,但卻不在意。


    是啊,一位沒了父親,沒了指望的孤女又有什麽顧忌可言?


    她們母女兩還真是如出一轍,張口閉口就是要趕她們出府。


    柳嬋真哭得更兇了,“既然什麽事都瞞不過姨媽,姨媽自然能知道我的清白,又何苦來相逼我?”


    “姨媽若有證據,直接拿出來就是。”


    “若我真做過這等事,不用姨媽動手,我自個兒就尋根繩子吊死。”


    柳嬋真問她要證據,可她還真拿不出來,她不由惱了,她執掌侯府這麽多年,手下冤死的人可還少了?


    她今日定說她有罪,誰又肯為這位孤女出頭,誰又能說她的不是?


    她正欲讓人綁了她拉去見老太太,一位丫鬟卻疾行而來,


    “夫人,世子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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