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江烏衛是否有敵意,況濮等人也隻能聽從對方的安排。


    那些衣衫襤褸,簡直如同流民一樣的婦孺孩童,第一時間被召集起來。


    這些婦孺孩童,大部分是兵將的家屬,也有少數路上投靠而來的流民。


    不過就算是從秦州出來的婦孺孩子,現在也大多沒有了丈夫、父親,畢竟這支軍隊轉戰萬裏,許多從秦州出來的兵將都已經陣亡,隻留下寡婦孤兒。


    隊伍中老人沒有幾個。在兵力不足以保護婦孺孩童的時候,很多老人都自覺的拿起了兵器,參與戰鬥,或者是留下來殿後。


    他們都明白自己留下來自是負累,隻會白消耗糧食,他們都將生存的希望留給了作用更大的婦女,還有代表希望的孩童。


    這些非戰鬥人員,大部分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隻知道隊伍被敵人困在了山穀,自是惶惶不安,驚恐氣氛不斷的在隊伍中蔓延。


    況濮親自出麵解釋了一下,略微安定了一下眾人的心,便讓同樣是兵甲破損,形象好不到哪裏去的殘兵敗將,護送他們,隨著江烏衛士兵的指引,前往那個澡堂,還有那個名字有些奇怪的醫院。


    況濮等人自然也便隨著隊伍一同前往冀縣,澡堂和醫院就在縣城之外十來裏的地方。


    況濮等是在天水郡邊界被攔下來的,如今真正的進入天水郡,才發現天水郡竟然相當的平靜寧和,仿佛根本沒有經受戰力的肆虐。


    路上見到的百姓,大部分在田地裏辛勤勞作,好一番阡陌田園風光,完全沒有處身亂世的感覺,臉上發自內心的微笑是無法裝出來的。


    甚至不少百姓,見到江烏衛的戰士,笑嘻嘻的過來打招唿,完全不懼怕這些戰甲鮮明,殺氣騰騰的精銳部隊,讓況濮感歎非常,由此可知,常定軍在天水郡是極得民心擁戴。


    在其他郡縣,百姓別說和士兵如此親近,甚至可以說得上是畏如蛇蠍。


    那些南蠻軍還好點,秦州城逃散出來的敗兵,缺乏衣食,簡直比山匪強徒更加兇狠,如同惡狼一樣對秦州百姓燒殺搶掠,使得秦州城的百姓,慢慢的轉向了南蠻軍。


    他們甚至主動給南蠻軍通風報信,讓南蠻軍來剿滅秦州敗兵。


    盡管況濮嚴厲手下兵馬,不得騷擾百姓,物資補給是襲擊南蠻軍據點搶來的,但大部分秦州百姓都將他們當成那些燒殺搶掠的敗兵對待。


    況濮這支部隊多次暴露行蹤,被南蠻軍追殺,便是因為秦州百姓的舉報。


    況濮也知道,其實不少秦州敗兵,是南蠻軍讓投誠的秦州兵馬裝扮的,借此讓秦州百姓歸心,但不能否認,絕大部分禍害百姓的,是真正的秦州敗兵。


    山野丘陵地帶,不少田地處於高地甚至是半山腰,梯田極多,水源是限製田地產量的重要因素。


    但況濮卻是驚異的發現,小河邊上,架起了一各個圓形的奇怪器械,有壯漢在邊上踩著,然後水就不斷的通過水車輸送到高處,順著溝渠流到田野之中。


    如此水利工程,就算是況濮都不曾見過,但他能看出,這圓形器械的巨大作用。


    若是能在各州郡普及,那些貧瘠的土地,糧食的產量定然能極大的提升,不說可以晉升為上等良田,但中等田地是絕對沒有問題。


    最讓況濮等人奇怪的是,天水郡的田地,長滿了一眾葉子寬大紅紫綠三色的植物。


    糧食生產是最重要的事情,況濮這一州主官,多少知道農事生產的情況。


    秦州是以水稻為主,其他的粗糧花生豆子之類的,都是次要,他也沒有見過如此奇怪的作物。


    從田地都種滿了這種奇特作物,況濮知道,天水郡的百姓,肯定是以之為主糧的。


    丁猛等幾個江烏衛的將領陪同著況濮等人,走了數十裏,況濮發現田地基本都是種著紅薯,隻有少數種植水稻和其他雜糧,終於忍不住的問道:“丁將軍,不知這地裏種的是什麽?況某竟然從未見過?”


    “難道這種作物,能當米糧食用?”


    荊雄等也是十分奇怪,看這種作物,應該是菜類的一種,但蔬菜是無法長時間保存,也不容易填飽肚子,是無法作為主糧種植的。


    如今紅薯種植已經不是秘密了,江烏衛甚至經常捉到從旁邊洪洞郡過來偷取紅薯苗的百姓。


    不過楚河倒是沒有嚴懲他們,畢竟他們也是為生活所逼,就算把紅薯偷走,也隻能當成普通的果腹之物。


    不知道存儲方法,不知道怎麽加工為薯粉,紅薯是不能長時間保存,隻能當作輔食,但多少可以讓洪洞郡的百姓生活過得好一下。


    天水郡和洪洞郡,隻有一河之隔,百姓的生活可是天差地別。


    南蠻軍隻顧著打仗,自是沒有多少精力落在民生方麵,洪洞郡本來就經受戰火摧殘,青壯損失慘重,大部分田地荒廢,再次開墾難度不小,又需要繳納沉重的賦稅,生活自然好不到哪裏去。


    天水郡這邊,情況則完全不一樣了。


    楚河從南蠻軍手中換到了巨量的米糧,百姓隻種植紅薯,收成之後,可以請官府代為製成薯粉,隻需要付出三分之一的紅薯作為加工費,也可以用紅薯兌換米糧,三斤紅薯換一斤大米。


    如今天水郡內,山匪強徒基本絕跡,又無須擔心戰亂,百姓安心勞作,時不時參與衛所的訓練便可,雖然三斤紅薯換一斤米糧,但對比起紅薯的產量,百姓得到的糧食,可比以前多了許多。


    加上天水郡全郡,田地賦稅也輕,那些家中有人參與了鳳來縣大戰的,田地更是五年免稅,日子是一天比一天好。


    常定軍能讓百姓過得更好,自然越發得到百姓的擁戴。


    聽得況濮好奇的詢問紅薯的情況,丁猛笑著說道:“這是楚帥發現的紅薯,底下生長著塊莖,產量極高,薯藤葉子等也可以食用,我們天水郡多次地方都已經種植了這種作物,以後不愁糧食不夠。”


    況濮見到丁猛沒有隱瞞,略微詫異,按照道理真有如此高產作物,肯定是要極力隱藏起來的。


    他略微遲疑了一下,又問道:“這紅薯可以作為糧食?看樣子,應該很容易腐爛,不易保存。”


    丁猛對況濮的觀察力倒是極為佩服,想不到一州主官,對農事這般清楚。


    “紅薯是不容易儲存,不過楚帥有辦法加工紅薯,保存個兩三年問題不大。至於是什麽辦法,丁某就不甚清楚了。”


    就算丁猛真的知道,也不可能輕易泄露出去。


    等到了縣城數十裏外的地方,再次讓況濮等驚詫非常。


    出現在眾人麵前的,是一條筆直平坦,足足有三丈寬的道路,一頭不知道通往何處,一頭則是延伸到冀縣都城位置。


    這大路異常的堅硬,跟石頭差不到,便是八乘馬車都能在這條大道上飛馳,即使是秦州內城的道路,都無法跟著條三丈寬的大道相比。


    公輸車這個大將,想得更多,如此一條大道,可不是行走那麽簡單,軍事意義更加重要。


    軍隊在如此大路上行軍的話,速度起碼可以提升一倍,也可以快速運輸笨重的各種戰爭器械。


    若是能將道路延伸到天水郡各處,便可以將偌大一個天水郡連接起來,成為一個巨大的軍營,兵將可以快速的奔襲支援各處,尤其是騎兵部隊,一個時辰奔襲三四百裏都是尋常。


    若是有敵軍入侵,如此一條大道,絕對可以成為敵軍的噩夢。


    天水郡的情況實在太詭異了,詭異得連況濮這個前州牧大人,都以為到了秦州之外,這根本不是秦州轄下的天水郡。


    丁猛口中說的澡堂相當簡陋,分男女兩部,男澡堂隻是簡單的用木頭竹子圍了起來,裏麵是幾個巨大的水池,水池裏麵是專門配置出來的消毒藥水。


    女澡堂的情況也差不到,隻不過上麵蓋上了竹棚蓋子而已。


    那些帶著口罩,在澡堂工作的人員,已經相當熟悉流程,分別引眾人進入澡堂清洗身體。


    況濮等人身為主將,身體基本都能保持整潔,加上有內勁文氣護體,倒不需要這般消毒的流程,看到江烏衛確實沒有敵意,當下放下心來,將士兵婦孺留在這邊,在丁猛的帶領下,進入了冀縣城內。


    冀縣的情況,再一次讓況濮等震撼了。


    冀縣作為天水郡的治縣,原本是天水郡的核心之地,最為繁華茂盛,但就算最繁華的時候,也完全不能和現在的景象相比。


    冀縣曾經毀於戰火之中,被黃巾軍一把火燒光,江烏村萬餘人遷徙到天水郡,被楚河安頓在冀縣,因此,整個冀縣是按照楚河的規劃重新建起來的。


    作為後世人,楚河的規劃,自然是參照了後世的建築模式。


    整個冀縣采取的是小區模式,住所排布整齊。


    城牆附近,是一座座整齊的軍營建築,到處都是訓練場所。


    越過了這片軍隊控製的區域,內城是方方正正的住宅群,連同的小巷筆直,地上鋪的也是混凝土。


    住所不如正常的住宅那樣幾進幾出,有庭院花園什麽的,一切都以實用為主,采用的是木石框架結構,建製起來也是快速簡單。


    這也是楚河能在短短兩年時間,打造了一個新冀縣的原因之一。


    當然,冀縣的下水道工程和公廁係統,也是絕對不能避免的。


    便是江烏村的村民,也是好一段時間才適應了楚河嚴令執行的衛生條例。


    那些遷徙到冀縣的流民,開始的時候隨地大小便的現象隨處可見,不知挨了多少鞭子,被責令清掃城池,才讓這些流民改變了衛生習慣。


    如今的冀縣的百姓,素質雖然還無法和大同縣、鳳來縣的百姓相比,但相比起秦州城的百姓,就好得多了。


    況濮這些人,曾幾何時價見過如此景象的縣城畫麵。


    冀縣的繁華不用說,人來人往的聲音鼎沸,各種店鋪琳琅滿目,眾多的百姓在店鋪討價還價,熙熙攘攘,況濮甚至覺得,冀縣比秦州城更像是一座大城。


    冀縣是天水郡的治縣,地理位置極為重要,位於天水郡邊緣區域,連通洪洞郡,是整個天水郡的戰略要地,要不然當初黃巾軍也不會全力攻下冀縣。


    盡管冀縣原來的百姓傷亡慘重,大多都躲避兵禍遷徙離去,但楚河占領冀縣之後,江烏村的上萬村民都安頓在這裏,又宣布了種種優惠政策,開設學堂書院等,吸引百姓定居冀縣。


    後來楚河又從南蠻軍手中購買了上百萬的丁口,如今的冀縣,都城之內,住了三十萬丁口,比以前的冀縣人口還要多出近十萬,繁華成度更勝先前。


    百姓手中寬裕了,自然就會刺激經濟。


    另外,天水郡的諸多特產,大多數運送到冀縣一地,洪洞郡甚至鳥鳴郡的那些富戶大族,不斷的派人前來冀縣,購買諸如棉質衣物、鐵製農具、水車配件、新式馬車、精良弓弩等,讓冀縣的繁華程度再一步的提升。


    事實上,冀縣隻是整個天水郡的一個縮影而已。


    如今天水郡,擁有兩百萬的人口,相當於以前整個秦州的二分之一的人口集中在這裏,農業產量提升,工商業發達,百姓富裕起來,想不繁華都難。


    當然,天水郡的繁華,是建立在其他郡縣的破敗之上。


    如今天水郡幾乎占據了秦州的三分之二人口,洪洞、鳥鳴兩縣加起來都不夠天水郡人多,要不是孟獲讓不少南蠻搬遷到秦州城,天水郡的人口甚至能占據五分之四強。


    被南蠻軍賣到到天水郡的青壯,很大一部分,是從望州、寶州擄掠而來的。


    對南蠻軍來說,將一個青壯賣給楚河,就能得到十兩銀子或者一斤精鐵,絕對是再劃算不過了。


    一百萬青壯,能換到一百萬斤精鋼,足以武裝起一支萬人的鋼鐵部隊,讓南蠻軍可以攻占更多的地盤,攫取更多的資源。


    如今南蠻軍能抵住蜀國兩路平叛大軍,很大原因便是人口交易換來的利益。


    況濮等一路都覺得無比震撼,等見到了楚河,才發現先前的一切都是小兒科而已,才知道什麽才是真正的震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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