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院長笑得上氣不接下氣,一改平日的端莊苛刻,狼狽得很。她這輩子都沒有喜歡過人,丈夫是她通過各項數據挑中的,她不懂普通的情感,她的那些數據耗盡了她的心血,卻漏掉了一件事她弟弟因為成長環境的限製約束,自我控製方麵異於常人,一旦他釋放出的情欲認了主,就不會更改主人,一切都隻被那人支配。她弟弟先是被前晚監控裏的內容牽動迷惑,又被昨天醫科大路邊的情景刺激到,再加上昨晚大量酒精的作用,他蘇醒以來的反抗衝到了臨界點,直接掙脫出她給他的“本能”,擁抱了他的“真我”。兩者拉扯的力度太大,導致他本來已經越發穩定的狀態崩塌,今天一整天都處在隨時都要爆炸的境地,他沒有受不了地屈服於腦中的引導,而是選擇另一條路。他的手臂上多了個針孔。房裏的空氣很渾濁,戚以潦冷漠地看著他所剩不多的至親之一,他比研究員,比數據都要更清楚自己的狀態,那股渴求扯拽著他的脖子,捆綁著他的四肢,要他往虛假的生路上走。如果他成為父親那樣的人,那他母親的教導,他這些年的堅持,以及茭白對他的自信,這些豈不是通通淪為笑話。止疼藥沒用,就打針對性的藥劑。他煩了那份不斷侵蝕他內心,遠超他估量的引誘,決定提前結束欲望上的錯誤引導。不等記憶恢複,他就要做一個自由人。“二姐,我想帶小靈迴老家一趟,看看母親出生的地方。”戚以潦蹲下來,微笑道,“你把地址告訴我,省得我再費心查了。”戚院長停止大笑,她盯著他:“是茭白和你說的?”“不是,我沒見他。”戚以潦露出不耐,“我看的監控,知道了你和他的談話。”戚院長尖酸刻薄道:“那你想必也聽到我叫他勸你的話了,你為他涉險傷身,他倒好,自私自利。”“你也是,早點選擇小靈,不就能少吃點苦。”她神經質地笑。戚以潦捏幾下後頸,不快不慢地追問:“二姐,母親和小靈的老家在哪?”戚院長捕捉到了他脖頸一側的吻痕,呆了半天,訥訥說出那村子的具體隱秘地址,她機緣巧合之下發現的,世外桃源一般的存在。戚以潦轉身離開。後麵是戚院長又笑又哭的聲音,像嘲諷命運,也像是報複命運。戚以潦站在房外,摸了摸脖子上的吻痕,半夜被小祖宗嘬出來的,他嘖了聲,腳步鬆快地走進夕陽的光暈裏。很快的,戚家派出幾個出色的保鏢,送小靈上戚家的私人飛機,送她迴村子。保鏢們迴來後會接受催眠。包括戚院長。也包括戚以潦本人。不該存在的基因畸形異種,就不該出現在惡欲橫流的世俗中,與世隔絕,落葉歸根是最好的去處。從此以後,這個世上再也沒人知道小靈的下落。.茭白收到戚大的信息,說小靈已經被送走的時候,他正在和鬱家兄弟喝茶。準確來說,是白白胖胖乖巧安靜的鬱響,和滄桑許多的鬱嶺。茭白看著信息,當場愣住。昨天他從戚大那得知,戚以潦有意送走小靈,隻是沒定好地方。當時他就知道,地方之所以沒定,是因為戚院長的引導在作祟,戚以潦還在抵抗。現在,戚以潦抵抗成功了。這才過去兩天多,他的情感就從新生長至成熟?茭白問戚大,人送哪去了。戚大迴了一句:戚爺接受了催眠。茭白心頭震動。戚以潦這是不但砍斷了自己的後路,還把路再連起來的可能給剁碎了,他在還不穩定的狀態下做出那個決定,必定很艱難。螞蟻趴在地上,小細腿掙紮地動了動,它爬啊爬,爬啊爬,爬到頭像框的邊緣,伸出一條小細腿,像是要碰一下茭白的臉。茭白握住手機抬頭。鬱嶺和他對視,眼神是一如既往的剛冷堅毅:“你願不願意脫身?”茭白的頭頂冒出幾個問號,脫身?他又沒有受限,他是自由的,何來的脫身一說。鬱嶺想的是,茭白有一顆無拘無束,永遠向陽的靈魂,不適合規矩規則都多的豪門圈,他試圖把這些天準備的草稿走完:“國外也有出色的醫科學院。”茭白直接道:“我沒有出國的打算,我會在西城完成學業,工作。”鬱嶺低眸,手撫上腕部的黑色舊繃帶,粗糙的指腹蹭過那些洗得泛白的地方。細雨下個不停,茶館裏的客人走一波,來一波,濕噠噠的。茭白在看窩在座位上啃手指,啃得昏昏入睡的鬱響,他長期服藥,秀致可愛的五官早已發胖泡腫,曾經那個尖叫吵鬧的他被藥物殺死了,但還能複生。有病就得治。治好了,對自己對親人都好。“我得到消息。”桌子對麵傳來鬱嶺低啞的嗓音,“戚董失憶了,忘了你,如今他的身邊已經沒了你的位置。”茭白的注意力挪到他身上:“你從哪知道的?”“你真的不跟我,”鬱嶺不搭,隻問,他生硬地改口,“我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