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不說些什麽有不甘心。她抿了抿嘴,終於將所有不安擔憂滿腔難過織成了八個字,輕描淡寫道:“好好活著,來日相見。”說罷,她就硬按著安兮臣的肩膀,將他轉了個個兒,也不忍聽他說話,狠狠在背後推了他一把,硬邦邦道:“走。”安兮臣還欲迴頭,林泓衣已然沒那麽多耐心了,上前幾步,伸出手去拉住他,同樣淡漠道:“走了,別再迴頭了。”說罷,他拉著安兮臣走了。安兮臣被他拉著手走,聽了安停雨的話,沒有再任性,真的就沒有再迴頭。林泓衣行至橋邊,把他交給了一個同樣身著清風門流雲仙鶴白衣袍的人,吩咐了他幾句。吩咐這些的空,安兮臣還是沒有聽話,忍不住偏頭看了一眼,安停雨鞠了個深深的躬,頭埋得極低。與其說是鞠躬,倒像是在謝罪。他從沒見過安停雨這樣。安停雨是青樓裏任誰都要讓三分姿色絕佳的美人,男人們為她沉淪,妓子們怵她性情如冰。可此刻她卻像個罪人似的彎下了腰。“明白了。”領著安兮臣的那名男弟子道,“你早些迴來。”他說罷,扯了扯安兮臣,道:“走了。”但這在青樓裏打雜挨餓的瘦弱小孩竟然沒被扯動,他站在原地,向前一掙,喊了一聲:“阿娘!”安停雨渾身一震。對方畢竟是個習武的成年人,他沒能掙脫,於是一邊死命掙著,一邊哭喊道:“阿娘!你不要我了嗎!”安停雨攥緊了握在腰間的雙手,咬緊了牙關,並不抬頭。喬兮水聽見了她微不可察的哽咽聲。她在盡力隱忍著崩潰,好讓自己看上去薄情寡義,讓她的昭兒狠下心來棄她而去。林泓衣本就不是個和善的人,他對這種生死離別的情景一點興趣都沒有,隻覺得煩得要死,立刻一揮袖子,道:“領走!”那男弟子也不太愛看這種情景,聳了聳肩,隨意應了一聲道:“知道了。”說罷,他轉頭硬拉著掙紮著要撲過去尋娘的孩子走遠了。橋那頭畫了個神行陣,他拉著安兮臣快步走進陣中,哭叫聲轉眼間煙消雲散。一聲又一聲的阿娘,終於再也聽不見了。安停雨骨頭裏那股剛勁也一瞬煙消雲散,她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氣,咚的一聲跪在地上,再也撐不住了,雙手捂麵,終於從喉間擠出了一聲崩潰的哭嚎。眼淚順著她的指縫間蜿蜒而下,滴滴答答成無邊的細雨。“對不起……”她跪坐在地上哭得上氣不接下氣,聲音一抽一抽地斷斷續續,“……對不起……是我,是我對不住你……”“……昭兒……”虎毒尚且不食子,世間少有母親能做到薄情寡義。喬兮水垂下眸,偏過了頭不忍看她崩潰哀哭。這樣生死離別的場麵實在令人難受。林泓衣忽然一掃方才的冷漠無情,伸手拍了拍橋頭,裝了副慈悲模樣,歎了口氣,道:“這橋,就叫師子橋吧。”安停雨一愣,抬起頭來,一雙眼睛已然哭得紅了一大片。林泓衣像是沒看見似的,接著冷聲道:“以後你每走過這座橋,都要記得你的昭兒。去做些正當活計,好去見見他。”喬兮水心中仿佛接了悶頭一棒。師子橋?這座橋!?此處是京城!?安停雨哪知日後那些事情,隻覺得林泓衣心懷蒼生,心中感激的不行,吸了口顫抖的氣,緩緩地伏下身子來,朝他叩了個首。“多謝……仙人教誨。”她說,“請……請多多包容我家昭兒。”她說完這句話,忽然遠處夕陽溫柔的餘光猛地刺眼了起來,像是要將人吞沒一般,白光轉眼蓋過一切。又來!喬兮水閉上了眼,再睜開時,發現自己已身在清風門。天色已經黑了。穹上一輪殘月幾點星辰,頗為隨意的裝飾著這片天。喬兮水站在院子裏,左右看了看,發現此處是他第一次練輕功的時候從天上摔下來成了個落湯雞的地方。“錦鯉池啊。”他朝池子那邊探了探頭,瞧見幾隻錦鯉不知愁滋味的在裏頭蹦,抽了抽嘴角,道,“這魚看著挺好吃。”這不能怪喬兮水。臨來前斷笙門給他的晚飯又隻有一鍋粥和一盤青菜,味道淡的要死,也不頂餓,在往昔術裏待了小半天,他餓了也是情有可原的。“你餓了嗎?”喬兮水正揉著有點餓的發疼的肚子,忽然聽見有人問他。應該不是問他的。這往昔術裏誰都看不見他……他想著一偏頭,正好對上麵前安兮臣那雙顯然是哭過之後泛紅的大眼睛。喬兮水:“……”年幼的安兮臣眨著眼睛看著他,以為他沒聽見,於是又奶聲奶氣地問了句:“你餓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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