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朽確實沒有騙人,碧海國在瀚江邊就有造船所,造船所需物件一應俱全,那陸氏一族降服之後,將能調用的物資全都調到了濱州。又有那工部尚書魯秋生,這次是全靠他的工匠,才能將蛇形艦仿得分毫不差呀。”


    “魯秋生?”祁烈依稀想起二代明皇朱玉澹曾說過,在霖州坑殺無數血族騎兵的那座阡守閣就是他魯氏的傑作,沒想到今日又仿造出了蛇形艦,雖然算是血族的仇人,倒也確實是個奇匠。


    做敵人的時候有多棘手,歸降後就有多順手。


    看來這魯秋生這次確實是要為伊穆蘭立下大功了。


    此時一聲鷹嘯,又一隻哨鷹盤旋而至落在馴鷹師的手臂上。


    “敵船已近在眼前!”


    其實到了這個時候,又何須哨鷹警示,連肉眼都能看著遠處的蒼梧船隊正在步步逼近。


    而祁烈所在的虎頭艦如鶴立雞群一般的顯眼,已經吸引了不少敵船開始調轉船頭朝這邊駛來。


    溫和打了個請的手勢,笑嗬嗬地說道:“還請血焰王挪步至船頭,讓那些蒼梧兵士看得更清楚些才好。”


    祁烈隻得提起巨闕劍大踏步向前邁了幾步。說實話,他更願意騎馬執劍衝入敵陣去廝殺,而不是用這種騙人的把戲。隻是眼下是在水上,他膽子再大武藝再高,麵對如此浩瀚的江水,也有一種出自旱鴨子本能的膽怯。


    果然,巨偉的身材立於船頭的效果極好,蒼梧的艦船漸漸聚攏過來,直直地朝著祁烈衝過來。


    溫和在一旁似是嘴裏在念叨什麽,又似乎在計算與敵船的距離。忽然他一拍掌,喊道:“是時候了!”


    江麵依然平靜,蒼梧的船隊也依然來勢洶洶。


    就在這時,祁烈似乎看到位列前方的其中一艘蒼梧戰船朝右晃了一晃。很快,另一艘戰船也跟著向右晃了晃。漸漸地,越來越多的戰船被波浪搖曳著向右偏去。


    看似是江麵起了風浪,但祁烈分明能感覺到,宛如在江底潛藏著一隻看不見的巨大的手掌,正在一次又一次地從水麵下撞擊著敵船的陣型。


    本來蒼梧的那些戰船上就列滿了兵士,驟然撞擊遭受猛烈搖晃之後,無數的兵士站不穩腳跟直接跌入江中,驚唿聲隔著老遠都能聽得清清楚楚。


    過了一會兒,搖晃漸漸停止,圍著蒼梧船隊周邊的水域中哀嚎連連,全部都是尚未沉入江底的兵士。船上的人紛紛拋下繩子想要搭救,然而相對落水的人數,那不過是杯水車薪,根本起不了什麽作用。


    船陣已徹底被大亂,許多船頭被撞得扭了向,又被江流推得橫在江心隻管團團打轉。還有幾艘船在轉向之時又不慎互相撞上,頓時纏作一堆動彈不得。


    此時離船陣不遠處的江麵上出現了一片黑影,溫和知道,那是方才在水下立下奇功的蛇形艦浮出了水麵。


    溫和輕笑了一聲。


    李厚琮,你以為這就完了麽?


    很快,那些蛇形艦又次下潛,水麵上除了照例留下一堆白沫和漩渦再沒有別的痕跡。


    就在蒼梧船隊大亂,隻顧著自救之時,船體又開始了猛烈的搖晃。


    這一次,所有的戰船都朝左邊晃去,好像那隻無形大手換了方向,從另一邊開始興風作浪。


    溫和指著那些蒼梧戰船道:“血焰王可看到那些敵船了麽?方才的蛇形艦是從水下的左側向右一起將鐵矛刺入船腹。所以敵船隻是一側受損,縱然船艙進水,但還能支撐。現在蛇形艦又從右側襲來,在船腹的另一側再開一道口子,任憑李厚琮的戰船有多大,也都架不住兩邊同時開了口子,他們完了。”


    果然,溫和說完不一會兒,聽得一聲沉悶的響聲。一艘蒼梧戰船如同被人從水中斬去了一般,忽然朝下縮了一截,緊跟著船體紛紛碎裂成了無數殘片,瞬間成了漂在江上的一堆殘骸。


    盡管祁烈看不到水下的情形,但是他也能猜測到。


    水麵下的船身進了水,都被兩側劃開口子已是支離破碎,所有的士兵又都聚集在甲板之上,戰船的下部當然支撐不住上部的重量,頓時被壓成了碎片。


    隨後,其餘的戰船也跟著接連散了架,接二連三地被衝入江流。隻有先前那幾艘撞在一起的戰船船身雖已破碎,上部的桅杆卻互相架在一起又被船帆纏了住,居然形成了一個詭異的支撐直直地插在了江麵上,猶如豎了一杆招魂幡,和飄滿江麵的兵士的屍體組成一幅讓人毛骨悚然的畫麵。


    蛇形艦還在水下穿梭,搜尋殘存的船隻,不放過任何能僥幸生還的敵人。很快,不過小半個時辰,祁烈看到眼前的江麵已經基本被蕩平,蒼梧的大軍船陣竟然就這麽破了。


    然而,還有一個例外。


    巨大的岱岩艦依然完好無損地立於遠處的水域。


    祁烈有些不明白,是蛇形艦方才發起的長矛攻勢對那樣的巨艦無效麽?


    然而敵軍主帥尚存,最大的戰力也還在。


    下一步是打算集中所有的蛇形艦進攻麽?


    祁烈正狐疑間,居然發現方才的那些蛇形艦已三三兩兩地浮出水麵,並朝虎頭艦的後方歸還。


    “溫樞密,這是何意?這些蛇形艦為何迴頭了?”


    “哦,血焰王有所不知。這蛇形艦的長矛對付蒼梧國尋常的戰船當然是無往不利,但對付李厚琮所乘王艦那樣的戰船還是差了些力道。不過兄長早已知曉這一點,所以特意備下了另一份禮,要單獨送給這位蒼梧皇帝,血焰王隻管拭目以待。”


    說著,轉頭向林通勝問道:“可安排得差不多了?”


    林通勝答道:“應該快到了。”


    祁烈緊緊盯著遠方,大喊道:“不過就剩下一條船,便是現在駛過去讓我祁烈帶兵士衝上敵船,也定能生擒了那李厚琮,還在等什麽。你們看,那王艦已經開始調頭了,這皇帝老兒是想溜!”


    “放心,他跑不了!老朽一開始便說了,不勞血焰王動手,也能大獲全勝。何況此次一戰,根本就沒有必要生擒,斬斷李氏王朝的日子就在今朝!”


    溫和說著朝水中望去,忽然有了喜色。


    “到了!”


    祁烈也低頭朝水中望去,隻見江麵下再次出現了幾條黑色的船影,和方才的那些蛇形艦頗有些相似,但每一條都更細更短更小巧。


    很快,那些船也浮出了水麵。這一次,祁烈才徹底看清了真麵貌。


    從船頭到船尾都是又細又尖,船頭上雖然不再有鐵矛,但船頭本身的形狀就像是一支巨矛一般,而那船身則像是矛身。那些小船比先前的蛇形艦浮得快,潛得更快。當然,行船的速度也更迅速。


    顯然,那個魯秋生在得到了那艘俘虜的蛇形艦之後又即刻做出了改良,造出了另一種形態的蛇形艦,可方才的蛇形艦都拿李厚琮的王艦沒有辦法,這樣小的艦船又有什麽奇招呢?


    江麵依然平靜,除了一些起伏的波浪和零散從遠處飄來的船體殘骸,沒有任何動靜。


    但祁烈知道,可怕的攻勢都藏在了水下。那艘倉皇掉頭中的王艦正努力地向江岸邊駛去,除了王艦外的全軍覆沒顯然已徹底擊潰了它的士氣,它現在想要做的隻有一件事------靠岸。


    虎頭艦緊緊跟在後麵,祁烈心中主意已定,萬一那些小蛇形艦未能追上李厚琮的王艦,自己就跟著上陸追擊。無論如何今日都必定要將李厚琮的人頭取下,這才能替血族掙迴此戰最大的功勳!


    王艦船型巨大,顯然船速不及虎頭艦。但奇怪的是,祁烈發現王艦向江岸邊逃離的速度越來越慢,好像在水下被什麽東西拌住了一般。


    這是千載難逢的好機會,追上去,殺他個片甲不留!


    祁烈才剛剛開口命令加快船速,溫和急忙喝止道:“不可!”


    “那皇帝老兒就在眼前,溫樞密為何不讓我追!難道是怕我血族搶了頭功嗎?”祁烈的語氣嚴厲之極,眼中殺氣大盛。


    “絕不可再靠近王艦半分!”


    “為何?”


    “因為……”溫蘭尚未來得及解釋,隻聽遠處王艦那裏傳來一聲巨雷般的爆裂聲,緊接著又是幾聲。驚人的聲響迴蕩在整個瀚江江麵上,除了溫和與林通勝以外的所有人都被震得麵麵相覷。


    而祁烈目光所至之處,那艘載著李厚琮的蒼梧王艦早已被火光和濃煙包裹得嚴嚴實實,整個船身上幾乎看不到沒有著火的地方。


    “這……這如何能憑空炸裂成這般光景?”


    “哪裏是憑空,是方才那些小蛇形艦奏了奇效。”溫和知道大功告成,舒了一口氣,解釋道:“之前的蛇形艦的鐵矛難以戳/入王艦,這小蛇形艦便靠著極快的船速,把自己當成長矛整個地戳進王艦的腹部,方才一共有六艘小蛇形艦,每一艘都是載了不少火藥。那火藥也是大巫神親手調製,威力極大。隻待得小蛇形艦在水下齊齊得了手,隻需引爆其中一艘,其餘的便會跟著被相繼點燃引爆,然後把王艦的下部船艙炸成粉碎!除了火藥,還有不水的火油,一旦點燃,即便遇水也不易撲滅,所以整個王艦上無論是誰,現在大約都被燒成了焦炭,絕無生還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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