倆人當即下馬,對著馬臀就是一鞭,那兩匹馬識得返途之路,即刻朝太液城門口奔迴去了。


    倆人再一抬頭看去,果然哨鷹緊追不舍,跟著那兩匹馬折迴了北麵。


    此時已近四更天,正是夜深人眠時,四下沒有任何的聲響,安靜得有些讓人害怕。


    蘇曉塵環顧了一下四周,想要看清方向,然而出了太液城他就是個路癡,看也是白看。


    他忽然心念一動,問道:“小瀲,金帶巷離此處還有多遠?”


    “咦,國都裏這樣不出名的小巷,你居然會識得……金帶巷離這裏很近,隻要向東南拐一個街口就到了。”朱芷瀲朝左首一指,心裏頗有些詫異,大蘇明明不認識路,怎麽會知道金帶巷?


    蘇曉塵當即一拉朱芷瀲的手,說道:“趕緊跟我來,也許我有辦法了。”


    倆人匆忙轉了方向,拐進一條小巷。巷內漆黑一片,朱芷瀲卻繞來繞去極是嫻熟。她自小就玩遍了整個國都,每一條巷子每一個路口都無比熟悉,所以哪怕沒有燈光也全然難不倒她,反而給自己的行蹤提供了最佳的隱蔽。


    不過片刻,朱芷瀲已把蘇曉塵帶進另一條羊腸小巷。


    “這就是金帶巷了,形似腰帶,一共有六個巷口。你到這裏要做什麽?”


    蘇曉塵道:“快,幫我找一找,有沒有一家豆腐坊!”


    “這……”朱芷瀲一看四周,頭大了。


    說是找豆腐坊,這深更半夜所有店鋪的門戶都已緊閉,若是白日裏還可以看見門口的招牌,可現在這個時候早就都收了起來,如何能判斷出這哪家是豆腐坊,哪家是香油坊?


    然而蘇曉塵不死心,依舊是一家一家看過來。


    忽然他指著一戶商鋪說道:“有了,那一家多半就是豆腐坊!”


    朱芷瀲奇道,“這裏沒牌沒字的,你如何能知道?”


    “你看地上。”蘇佑指著地上一灘白色的東西,蹲下身去。他用手劃了一點伸到鼻子前嗅了嗅:“沒有錯!就是這裏。”


    朱芷瀲依樣也劃了一點一聞,一股淡淡的豆腐清香。


    原來是廢棄的豆渣!


    豆腐坊每日做豆腐,總會剩下些豆渣,雖然大多是拿去喂豬,但有時實在太多了,就直接棄了。朱芷瀲想起自己也確實見過不少豆腐坊是直接將豆渣倒在門口,任由雨水將其衝入水溝。沒想到蘇曉塵竟然靠這個在這麽多商鋪裏認出了豆腐坊。


    蘇曉塵急忙對著那戶豆腐坊的門敲了起來。


    不一會兒,門裏麵透出一絲光亮,傳來一個緊張的聲音:


    “誰啊!”


    “快開門!咱們之前在龍王廟前見過,你說以後有事兒可以來找你!”


    門內之人顯然是在思索蘇曉塵說的是何時的事兒,好在這事兒也不算太久遠,他立刻想起了在龍王廟廟前曾經打劫過的情景來。


    又過了一會兒,門吱呀一聲開了,裏麵出現一個人影,正是當日在龍王廟前訛詐蘇曉塵的那個毛賊首領。


    那首領一臉的諂笑,問道:“不知蘇了個擦大人光臨,有何貴幹啊?”


    蘇曉塵又沒法解釋自己不叫這個諢名,但知曉這首領是混跡國都市井,也許真有辦法能幫自己偷偷地逃到落霞灣去,隻得敷衍應聲道:“我們想去落霞灣,但是有人追趕,你有沒有什麽法子可以幫我們一把。”


    “好說好說,二位快請進裏屋,我當然有辦法。”那首領依然是堆著笑,舉著油燈就將蘇曉塵和朱芷瀲往屋裏引。


    蘇曉塵想也不想就要踏入門去,卻被朱芷瀲甚是警覺地一把拽住。


    “別進去!他在說謊!”


    “什麽意思?”蘇曉塵一臉錯愕。


    那首領見意圖被朱芷瀲喊破,忽然臉色一沉,將手中油燈一摔,大喝道:“兄弟們,快出來!生意上門了!”


    頓時從屋內湧出來七八個嘍囉,將二人圍住。


    朱芷瀲冷笑一聲:“我道是誰,原來是那日在龍王廟前的那幾個毛賊,果然是賊性不改!”手中已探向腰間的銀鈴索。


    那首領也嘿嘿一笑:“地獄無門你偏闖,既然撞在老子的門前了,怎會輕易饒了你。”說著把手伸入口中,吹了個極響的哨聲。


    蘇曉塵和朱芷瀲驚奇地發現,四周靜悄悄的那些商鋪忽然都有了動靜,原本漆黑寂靜一片三三五五地亮起了光,不過過了片刻,竟然都打開門走了出來,舉著燈的人越來越多,眼見整條巷子裏的人都聚攏過來,將二人圍在了中間。


    “你們……你們又想打劫?說吧!要多少錢,我給你們便是!”蘇曉塵見勢不妙,急忙問道。


    首領哼了一聲,指著蘇曉塵大聲道:“老子雖然隻是國都市井裏的一個混混,可也是有骨氣的碧海男兒!你伊穆蘭人霸我碧海江山,欺我國都百姓,老子恨不得把你剁成肉塊!今天咱不管你是什麽金刃王的侄子蘇拉疙瘩還是蘇個巴塔,總之一定要你血債血還!伊穆蘭的騎兵咱幹不過,砍了你這個落單的小子還辦不到麽?鄉親們!把他們給我捆了!”


    蘇曉塵急忙道:“我不是金刃王的侄子!”


    “你還想騙誰?你不是金刃王的侄子,那莫大虯會對你那麽客氣?”


    蘇曉塵真是懊喪不已,這誤會真是死也解不開了,而且說起來自己還真認過羅布為王叔,要這麽說這首領還真不算冤了自己。


    朱芷瀲見眾人圍了上來,急忙喊道:“等等!我知道他的為人,他雖然是伊穆蘭人,但是他從來都是護著咱們碧海國的,絕對沒有欺辱我碧海國。”


    首領瞟了她一眼,哼聲道:“你又是何人?”


    “碧海明皇朱芷瀲!”


    此言一出,人群頓時鴉雀無聲,緊接著是一陣驚疑的竊竊私語。


    首領卻絲毫不信:“哈哈哈,你是明皇?你自稱個朕就能成皇帝,那我說我是玉皇大帝你信不?”


    邊上一個大媽笑道:“你是玉皇大帝?正好跟你說一聲,你們家王母娘娘唿嚕聲吵得隔壁睡不著,能不能管管?”


    人群中忽然爆出一陣笑聲,將朱芷瀲的氣勢掃得一幹二淨,但她並不氣餒,依然正色道:


    “伊穆蘭人奪我河山占我皇城,朕雖然登基不過半日,然而半分想要降服於伊穆蘭人的念頭也沒有!如今上明皇已遭伊穆蘭大巫神的毒手,朕拚死逃出皇城,為的就是能有朝一日卷土重來,再建碧海。朕知道,國都的百姓此時也是生死之境,要拋下你們朕於心何忍?但是若不這樣做,咱們就隻能被困在這城中坐等被人魚肉!所以朕發誓,為了這碧海的江山,為了你們,一定會盡快迴來,把這些伊穆蘭人一個不剩地趕出去!”


    朱芷瀲說完,又對著那首領道:“朕會觀心,知道你現在依然是半信半疑,但朕現在手頭有一樣東西,你隻須一觀,便知道所言非虛!”


    說著從懷中掏出那方玉璽,揭了絨布。所有人頓時覺得眼前一陣流光溢彩,燈光之下,耀眼奪目,先前的哄笑陣陣立刻轉為驚歎連連。


    首領被震懾在原地動也不動,身邊早有幾個小嘍囉先跪了下來,口中大喊:


    “媽耶,真的是玉璽啊。”


    人群中還有人喊:“我認識她,她確實是明皇的三公主!”


    驚恐的情緒很快蔓延遍布了整個人群,除了那個首領,所有人都跪了下來。


    朱芷瀲看向那首領道:“朕知道你是個有骨氣的人,伊穆蘭人來了,你還留在國都,要遠勝過那些倉皇出逃的達官貴人們,你才是我真正的碧海良民!但朕現在確實要立刻趕往落霞灣,後麵的伊穆蘭追兵即刻就到,他們想對朕斬盡殺絕,你若有辦法能出手相助,朕會記得你的這份情的!”


    那首領指著蘇曉塵和朱芷瀲,似哭非笑地喊道:“你們……你們真是太會玩了,一會兒說是金刃王的侄子,一會兒又說是明皇,連玉璽都能掏出來!我能不能不信啊?”


    “不能!”朱芷瀲斬釘截鐵地應道:“當然,如果你不肯相助,朕也不會勉強你,朕自己想辦法去落霞灣!”


    首領顯然極是苦惱,見朱芷瀲就要轉身離去,重重地歎了口氣。


    “唉……好吧好吧,我再信你們一次。王四,劉八!”


    立刻有兩人踏上前來,蘇曉塵依稀能記得,就是之前在市井上盯上自己後又花言巧語把自己誘騙到龍王廟裏的那兩個毛賊。


    “你們倆個找條隱秘點的小路帶著他們去落霞灣。”首領接著朝其餘人喊道:“其餘所有人,立刻把消息散出去,讓國都裏各處咱們自己的兄弟們全都別睡覺了,趕緊起床一起拿著燈籠四處走,不到天亮別停下來!人越多越好。把那些追兵的注意力都給引開!”


    所有人都齊齊應了一聲,蘇曉塵不由心頭一震。


    都說碧海人生性軟弱,事事斤斤計較,隻知道自己的得失,不管國家的損益,可是到了存亡關頭,也不乏有這些節操之人。他們明明知道宵禁之後還四處遊走是犯了禁,卻依然肯舍命相救,隻為給自己打掩護。


    人的性子是剛是柔,有時也許隻在一念之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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