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雖然知道祁楚是伊穆蘭人,但從大殿之上她就覺得祁楚與其他的伊穆蘭人大不同,且對蘇曉塵也是真心實意。她雖然不知道其中有何淵源,但並不懷疑她的好意,何況今日若非她來通風報信,自己隻怕還被溫蘭蒙在鼓裏。


    “今日大恩,我朱芷瀲他日一定相報。”朱芷瀲朝她行了一禮,便跳出窗外。


    蘇曉塵對祁楚還是有些不放心,問道:“你果真有辦法能對付溫蘭?”


    祁楚不耐煩了,推他出了窗道:“你趕緊走吧,我自有護身法寶,怕溫蘭個啥?”


    “什麽法寶?”


    “祁烈啊!笨!”


    蘇曉塵不再問了。


    看來祁楚的這股子有恃無恐一定是打小起就渾然天成的。


    倆人輕車熟路地越過窗,沿著山坡下到河岸邊,果然那艘銀色的小船就停泊在那裏,自上船不提,這邊祁楚見他二人走遠了,這才鬆了一口氣。她迴過頭來對赫萍道:“你去拿些國主的衣服來給我。”


    赫萍一聽,便猜到她想要做什麽,於是上下打量著祁楚。


    祁楚覺得奇怪,問:“你看我做什麽?”


    “奴婢在看王長姬的身材,尋思國主的哪些衣服會與王長姬更貼身。”


    “好聰明的丫頭,我喜歡。”祁楚笑了起來。


    不一會兒,赫萍取來了一件修身的長袍,祁楚則把赫琳的屍體拖到了床底下藏了起來。


    赫萍替祁楚係上衣袍穿戴得當,這才覺得血族人真的是要比伊穆蘭其他部族的人要高出許多,這祁楚穿上國主的衣服竟然剛剛好,從背後望去,幾乎看不出什麽破綻來。


    祁楚得意地穿著衣袍往榻上一坐,裝著國主的模樣說:“去,到外麵候著去,我估摸著那老東西過會兒就要折返迴來了。放心,有什麽事兒你就往我身上推,我定然保你沒事兒。”


    終是祁楚悶死的赫琳,赫萍心裏頗有些膈應,不得已迴了一句:“那奴婢就先謝過王長姬。”


    兩人計議停當,便靜候溫蘭的到來。


    果然,大約過了小半個時辰,已是過了子時,院外匆匆腳步聲再次響起,正是溫蘭去來儀宮撲了個空,怒氣衝衝地折返迴來。


    他在屋外看見赫萍正跪在那裏,看也不看地喝道:“拿下!”


    祁楚在屋內聽到,急忙推門出來,喊道:“有我在此,住手!誰敢拿她?”


    溫蘭冷哼一聲,“祁楚,我素日敬你是血族的王族中人,多有謙讓,可是今日之事你胡攪蠻纏亂我大計,還指使這個奴婢滿口謊言,我若今日還一味忍讓,你未免他日就要得寸進尺了。今日之事乃是我伊穆蘭的大事,你不過是一族的王長姬,又有何能力阻我拿下一個小小的奴婢?”


    眾人見祁楚穿的是國主的衣服,不知她葫蘆裏賣的是什麽藥。隻有祁烈皺眉苦笑,這個姐姐,一把年紀了,怎麽還是這麽愛胡鬧。


    祁楚不慌不忙,高聲笑道:“你說得沒錯,我一個一族的王長姬是不能亂了伊穆蘭的大計,可我也不過是奉命行事,你又能奈我何?來人呐,把這個滿口胡說的老頭子給我拿下!”


    溫蘭喊人拿下赫萍,是因為他身後確實跟著人,可祁楚喊人拿下純粹是虛張聲勢,因為溫蘭畢竟是大巫神,豈能說拿就拿。


    溫蘭知道她是胡攪蠻纏,心下越發煩躁,喝道:“奉命?你奉誰的命?”


    “自然是國主的命啊!國主命我穿著他的衣服在這裏假扮他,還讓這個奴婢在門口騙你,我們都是奉了國主的命令。你說她騙你要拿她,可她要是不騙你,就是違了國主令。那這伊穆蘭是國主大還是你大巫神大?咦,莫不是你大巫神早就不把國主放在眼裏,覺得在這伊穆蘭凡事都是你說了才算數啊?”


    “一派胡言!”溫蘭怒喝一聲。


    “胡不胡言你問她啊,沒有國主的命令,她敢騙人啊?她又不像某些人,對國主陽奉陰違,表裏不一,嘴上說奉著國主,背地裏卻把國主當牽線的傀儡。”祁楚損人向來口不擇言,什麽難聽說什麽,這種罵溫蘭弄權的話也毫不留情,把溫蘭氣得登時火冒三丈。


    “國主現在何處?”


    “國主啊?他和他那個小明皇一起比翼雙飛,從此去過神仙般的日子啦!”祁楚說得眉飛色舞,簡直就像隔壁街坊閑嚼舌根的大媽。


    蘇佑和朱芷瀲一起逃了?


    溫蘭幾乎沒被氣暈過去,好容易才走到這一步,竟然會被這兩個小家夥給擺了一道!今日剛剛加冕禮成,自己怕夜長夢多,到了晚上就立刻逼死了朱玉澹,沒想到還是晚了一步,可說到底若不是這個搗亂的祁楚,又怎會有現在的局麵?溫蘭想到此處不禁怒火中燒,大喝道:


    “來人,即刻將王長姬連同這個奴婢押送迴營!”


    他身後立刻響起整齊的一聲:“是!”


    話音剛落,溫蘭忽然覺得身前一暗,好像所有的月光都忽然被遮擋了去。


    “你敢動她一下,我現在就捏斷你的脖子。”


    祁烈猶如一頭獅子,將頭湊近溫蘭,左手已捏緊了拳頭,離溫蘭的脖子不過數寸。


    祁楚伸手在弟弟的大腿上啪啪啪地拍了幾下,笑道:“祁烈,也不用捏斷啦……”她身高比弟弟還是矮太多,伸出手來最多也隻能夠到腰間。


    莫大虯在後麵真是叫苦連天。剛才整齊應聲的是他帶來的金刀護衛沒錯,可是這些護衛在碧海呆慣了,除了身彪體壯能嚇唬人,還有個拿手活就是齊聲怒吼擺排場,論打架鬥毆,真的不在行。何況麵前還是這個祁烈!這不是找死嗎?再說他壓根兒也不想得罪血族啊。


    溫和見祁烈明顯是動了真格,急忙在溫蘭耳邊說道:“兄長,人已經是逃了,當務之急還是追人要緊,在此處與血族糾纏不清,沒有任何益處。”


    溫蘭畢竟是久經風浪,關鍵時刻還是能冷靜下來。弟弟說的沒有錯,與其在這裏窩裏反,不如趕緊加派人手去追人。


    “傳我令下去,即刻搜查太液湖,封鎖沁馨門、湧金門、流芳門三處要道以及所有太液城的城門口。”


    他盯著祁烈說道:“內訌之事,我溫蘭是不會幹的,現在連國主都逃了,難道血焰王還要坐視不理麽?還有你,琿英!你就這樣坐視你的侄子棄你而去了?”


    琿英確實大為躊躇,其實朱芷瀲逃不逃走她絲毫不關心,可是蘇佑是她唯一的侄子,就這麽消失不見了她不可能無動於衷。


    她當下命道:“傳我令,將神鷹營的哨鷹放出去,看看國都中有無人走動,一有動靜,即刻迴報。”


    夜裏已是宵禁時分,尋常人是不可能在大街上閑逛的,如果哨鷹發現有人跡,那就一定是他們。


    莫大虯腦子轉得飛快,見溫蘭雖然未點名,也忙請纓道:“我先迴商館去調派人手,即刻出來追他們去。”


    他不想得罪溫蘭,又想趁機離開眼前這個是非之地。隻要不和祁烈與溫蘭在一起,自然就不會被這兩人的龍爭虎鬥給卷進去。


    溫蘭見琿英和莫大虯都發了話,轉頭問道:“血焰王,三族已有兩族人表了態,不知道放走國主的血族怎麽打算啊?”


    祁烈終究是一族之長,就算逞一時之勇,也知道國主出逃的重要性,他不知道蘇佑到底發生了什麽事,但不管發生了什麽,他都要親口問個明白。


    “我親自去追。”


    “好,血焰王肯親自去追,那再好不過。王長姬這邊就交給我溫蘭,自會派人嚴加保護,不容任何人傷她一分毫毛。”溫蘭言下之意,說得再明白不過了,祁楚留下來做人質,就不怕你耍什麽花招。


    祁烈剛要發怒,祁楚哈哈笑道:“好的,一言為定。”她一聽是弟弟去追,反而放心不少,畢竟比起誰出手,都沒有祁烈來得放心。


    “弟弟,你去吧,記住哦,一定要把國主追迴來哦。”說著,口是心非地擠眉弄眼一番。


    溫和見祁烈怒氣未平又在旁勸道:“血焰王放心,王長姬出什麽事,我刃族都難脫幹係,大巫神斷然不會做什麽得不償失的事。不過血焰王也最好將國主帶迴來,不然到時候群龍無首,隻怕我伊穆蘭的局麵要大亂了。這對哪一族人來說,都沒好處。”


    琿英也過來說道:“祁烈,你放心吧,我也會讓我鷹族的人守在這裏,保護王長姬。”


    祁楚做的事,多多少少也是她想做的,然而她終究沒有這個勇氣。那麽現在能夠轉而護著祁楚幾分,也許能讓自己心裏好受一些。


    祁烈這才總算有些心安,轉頭寬慰道:“姐姐,弟弟迴頭讓哥黎罕過來護著你,你小心一些。弟弟保證不出兩個時辰就迴來!”


    “好,你去吧!哦,對了。”祁楚忽然說了一句:“我知道你的止馬訣沒換。”


    祁烈一怔,怎麽忽然沒來由地這個時候說起止馬訣。


    “快去快去!晚了就追不上了。”祁楚笑意連連地把弟弟往外推。


    祁烈轉身上了大烏雲獅,臨行前用威脅性的眼光又看了溫蘭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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