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心裏,那裏不能稱之為家,隻是一個被各懷心思的人暫時住著的房子而已。上課的鈴聲再次響起,韓子奕踢了踢有些發麻的雙腿。他實際年齡不小,為人處世也足夠沉靜沉著,很多事用不著和一群小朋友計較。但也沒有打算讓人當做猴子一樣圍觀,所以今天的課他不打算上。再次掛斷母親的來電後,韓子奕給老高發了條信息請假,在得到老高第一時間肯定迴複時,他直接摁下關機鍵。他沒有找老高拿請假條,也不想對著各科老師反複用謊言解釋自己這次考砸的原因。所以韓子奕直接從後門矮牆處翻|牆頭離開了學校。上輩子韓子奕在學校裏算是循規蹈矩的一類人,還真沒有翻過牆頭。主要是身為學校名人,他要真想出校門,直接從老高那裏拿請假條就是。再者,他父母和周文航也不希望他做出什麽出格的事。如今重活一次,他也叛逆了一次。在韓子奕從院牆上跳下去時,沈宴沉閉著眼趴在桌子上,看似睡著了,其實他清醒的很。他已經控製好情緒,除了耳朵還有些泛熱外,根本讓人看不出他起伏不定的心情。他的座位也是在教室最右邊的牆角,也是一個人坐,不過喊他老大的柴棍兒等人在他前麵左邊坐著,不像一班的韓子奕那麽孤傲。九班上課時比起一班要鬧騰的多,說話聲睡覺打唿嚕聲甚至嬉鬧聲不絕於耳。如果說高三一班是車頭,九班就是車尾。九班的學生以學渣多和富二代多出名,這裏麵有一部分畢業後會選擇出國。不管在國外上的是什麽學,總會給自己鍍一層金迴來,日後說出去也是留洋迴來的大學生。沒有錢出國的這一部分人有的已經給自己選擇好日後要走的路,例如畢業後開個小店或者盡快工作學門手藝去掙錢幫家裏分擔些困難。不過更多的人比較迷茫,他們沒什麽人生目標,學習又學不進去,慢慢的覺得自己的人生已經這樣了,日子得過且過。還有一種是實在不開竅,無論怎麽認真都學不好。柴棍兒屬於第二種情況,他父母是從老家來城裏的,父母沒什麽學問也沒什麽手藝,父親靠賣苦力掙錢母親擺攤。城裏開銷大,他父母身體也不怎麽好需要常年吃藥,日子過得緊巴巴的。他本來早就想退學,他覺得自己不怎麽聰明,上學也是浪費錢,他爸媽不同意,說是他們就是吃了沒學問的苦如今受這份罪,他們不想讓柴棍兒也走這條路。柴棍兒沒辦法,隻好等著畢業,反正他也沒想過自己能考上什麽大學。沈宴沉則是哪種情況都不屬於,他沒打算出國也沒有特別認真的學習,不愛主動惹事也不怕事。柴棍兒總覺得沈宴沉對什麽都無所謂。隻是這世上每個人都有屬於自己的秘密,誰也不能強迫別人說出來。九班任課老師對九班的情況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上課時他們隻管講他們的,就像是在做任務一樣,至於學生聽不聽他們無所謂。以前還有剛從大學畢業新來的女老師揣著各種夢想想要耐心教導這群學生,在被一群學生氣哭之後,也就沒有人管他們了。當然九班後來也沒有人敢鬧騰老師,主要是那次學生鬧騰的太厲害,新來的老師被學生捉弄的直掉眼淚,起哄的人哄堂大笑,把趴在桌子上睡覺的沈宴沉給吵醒了。沈宴沉脾氣本就不怎麽好,又有很重的起床氣兒,眼剛睜開就猛然站起身把踹了一腳桌子,桌子和地板摩擦發出咯咯吱吱的聲音,特別嚇人,班內瞬間寂靜下來。老師哭著跑了,再來講課時,眼睛裏已經沒有了光。這些同沈宴沉沒有什麽關係,他坐在九班也隻是坐在這裏而已。現在他在想韓子奕,心裏有些懊惱自己剛才太不淡定,都沒有要到韓子奕的電話。其實沈宴沉有韓子奕的電話號碼,那些數字他在心裏記得滾瓜爛熟。韓子奕的電話沒幾個人知道,有些事隻要夠用心,總能得到自己想要的。隻是有時候得到了也隻是得到了,並沒有什麽用處。如果能把這個電話號碼過到明處,他就可以光明正大的同這號碼的主人聯係,現在他因為緊張嘴笨錯過了機會。沈宴沉心裏各種懊惱鬱悶,他從桌子裏麵摸出手機,心想還是報個口才培訓班吧,太不容易了。韓子奕不知道沈宴沉心中所想,如果知道了,他大概會在心裏說一句,他也知道沈宴沉的手機號碼。這個手機號碼沈宴沉一直用著,直到離開都沒換過。沈宴沉有個特意為這個號碼準備的專用手機,手機裏麵有個白名單,裏麵隻有韓子奕的手機號。沈宴沉沒有說過這個事兒,還是韓子奕無意中看到的。他想,沈宴沉也許一直在期待著有天這個手機能響起來。有些人,當你不在意時,他做的一切你都不會放在心上,甚至根本不會多看他一眼。當你在意了,一點往日的小事都會覺得難受,後悔自己曾經為什麽沒有認真看身邊的人。韓子奕曾想過,如果他和沈宴沉調換身份,那他能不能做到這樣默默守著喜歡的人,從不打擾。他覺得自己能做到不打擾,但同時應該會早早的放下這段無望的感情。太無望了,不如做出其他選擇。韓子奕不是沒有想過給沈宴沉電話號碼,不過這是他重活十八歲後第一次見沈宴沉,實在不易太過親密。他不想讓沈宴沉覺得自己是別有用心之輩,當然,最關鍵的是他們以後還有很多接觸的機會,正所謂來日方長青蛙要溫水煮。他們還有時間,還有機會重新認識彼此。*韓子奕從學校出來並沒有迴家,而是去了離學校不算遠的一個網吧。他在網吧開了個單人包廂,在包廂裏聽著吵雜的聲音那麽眯著眼睡了一覺。他這一覺睡得並不怎麽安穩,上輩子自打發生一係列的事之後,他的睡眠格外淺,總是處在半醒半睡的狀態。明明是在睡著,但是隻要有個什麽風吹草動他都能清楚感受到。他就像是被劈成了兩半,夢裏是光怪陸離的世界,夢外是真實的一切,他冷眼看著,都能記得。後來這毛病在抱著沈宴沉睡時倒是好了,在沈宴沉離開後,他這毛病又迴來了,一直到現在。等韓子奕醒來,天已經黑了。他坐起身混沌了一會兒,那麽溫吞吞收拾了下自己結賬走人。他家離學校有段距離,但他沒有打車,而是慢吞吞走著,心想這條路要是永遠走不到盡頭就好了。不過這念頭很快就被他忘之腦後,因為他剛走沒多遠,身後傳來沈宴沉驚疑的聲音:“韓……韓子奕?”韓子奕迴頭,人行道上暈黃的路燈下,沈宴沉背著背包雙腳著地撐著單車,容顏清俊眉目明朗。韓子奕眨了眨眼,沈宴沉推著單車走過來皺眉道:“這麽晚了,你怎麽一個人在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