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夏新的記憶中,他聽說過,夏家先祖夏天世,其實是當時的天下第一高手。


    但在他的夢境中,夏天世還是敗在了鴉的手上。


    由此,可想而知鴉實力的強大。


    此時的鴉麵容枯槁,身材幹瘦,身體狀態處於老年末期,顯然不是鴉的巔峰時期,估計僅僅是繼承了鴉的知識與武技,即使如此,他的強大,也碾壓了在場的所有人。


    夏新跟星冥兩人戰鬥中,一招被製,夏新根本扛不住對方的隨後進攻,月華仙被一掌打的吐血,現在……就剩茜兒還在前方戰鬥著。


    鮮血覆蓋了夏新的視線。


    他就這麽趴在地上,緩緩的抬起視線。


    就看到前方茜兒跟鴉,還在拚命的交戰著。


    這也是夏新第一次看到茜兒如此認真的,眼神都幾乎被黑暗所籠罩,渾身散發出恐怖氣息在戰鬥著。


    跟夜夜……差不多的情況。


    茜兒,也是天使基因?


    是了,她當然是。


    她是殷香琴的妹妹,自然是具備遺傳的天使基因的。


    但……茜兒難道已經覺醒了?


    不然為什麽可以使用天使基因。


    而且,總覺得,這劍法似曾相識。


    就看到茜兒長劍一舞,那仿若龍蛇一般,蜿蜒纏繞的劍身,繞過鴉的手掌,直攻鴉的門麵。


    那吞吐,詭異的劍身,與夏新夢中那場暗夜下,山峰巔,鴉所使用的劍法,相當相似。


    那聖主鴉臉色微動,驚怒道,“憑你一個殘缺品,也想跟我鬥?”


    “我要殺了你,為夫子報仇!”


    茜兒說話間,身上的氣勢又提升了一個台階,顯然是天使基因全開,拿出全部實力在戰鬥了。


    茜兒的實力,出乎夏新意料的強……


    為什麽?


    夏新完全不明白。


    ……


    ……


    另一邊,月華仙抓著殷香琴跟星冥,一直走出老遠,來到密林深處,確認沒有人跟上,這才把兩人放下,讓星冥靠到一邊的樹上。


    此時星冥已經軟癱在地上,一點力氣都用不出來了。


    他完全不似夏新那樣耐揍,先後受聖主兩掌,身體內部,可以算粉碎了。


    就連月華仙也是不好受,剛剛倉促出手,硬捍鴉的一擊,讓她剛剛站穩,又是一口鮮血從小嘴中溢出,然後緩緩滴落到了地上。


    反觀殷香琴其實並沒受太多傷。


    剛剛星冥用身體先為她擋了一掌,隨即月華仙出現,吃下鴉的一掌,她最多是被摔了幾下,身上有點灰塵而已。


    一看月華仙麵紗下不斷滴血,殷香琴慌了,連忙過去扶住了月華仙,“姑姑,你怎麽樣,你有沒有事,你不要嚇我。”


    月華仙一手捂著胸口,臉色蒼白的緩緩來到旁邊靠樹坐了下來,“我沒事,休息下就好。”


    “那聖主這麽厲害,連姑姑都接不下他一掌?”


    在殷香琴印象中,月華仙跟老夫子,一直是世外淨土的招牌,是世外淨土最神秘,也是最厲害的兩人了。


    月華仙輕輕搖了搖頭,“老了,這一次動手,讓我更明白自己老了。”


    不過,老不老她覺得都沒有意義,能贏鴉的人,不是自己就是了。


    月華仙擺擺手,“沒事,我坐下就好。”


    隨即,殷香琴看向星冥。


    星冥就這麽靠在那,一動不動的一點反應也沒有。


    “星冥,星冥……”


    殷香琴推了星冥兩下,發現星冥依然沒有半點反應,不得不把視線投到了月華仙身上,一副難過的表情道,“姑姑,星冥他……”


    月華仙輕歎口氣,輕輕搖了搖頭,“讓他休息下吧。”


    “星冥……”


    看著星冥一身是血,殷香琴美眸一顫,沒能說出什麽話來。


    她的心情很複雜,有愛有恨,也不知道該對星冥說什麽了……


    月華仙淡淡說道,“他隻是個傻孩子。”


    殷香琴隨即也沉默了。


    好一會兒之後,她才想起,“對了姑姑,聖主,他到底是什麽?”


    “到底是什麽呢,”月華仙搖搖頭,有些感慨道,“是殷家,也是世外淨土的一場浩劫吧,他曾經統治了一個黑暗的時代,隻是這個時代沒有被曆史記錄而已,現在,他又來到了世外淨土。”


    “他跟夏新認識?”


    “算是兩人的祖宗,曾有一戰吧,隻是,……當時身為天下第一高手的夏,好像輸了,然後仇恨蔓延到了這代……”


    之所以用的好像,是因為那是一段塵封的曆史了,沒有人知道明確的情況。


    “……”


    這話,讓殷香琴頓時就有種不好的預感。


    她很擔心夏新,還有茜兒也在那。


    “連天下第一高手都打不贏?”


    那他們會不會出事?


    殷香琴說著臉色一變,著急道,“我要,迴去看看。”


    此時已經是千鈞一發之際。


    已經沒有多餘的說話時間,月華仙點點頭。


    殷香琴就直接朝著聖窟的方向跑去了,她很擔心茜兒跟夏新。


    當然,她並不知道,在她身後,那坐靠在樹上的星冥,就這麽半睜著眼睛,靜靜的看著她跑開的雪白背影。


    星冥有些迷糊的伸出手,想抓住殷香琴的背影,卻,抓了個空,隻能看著殷香琴越跑越遠。


    然後那手也隻能無力的放下。


    這看的月華仙很是歎氣!


    半晌,星冥才喃喃說到,“師傅,我……錯了嗎?”


    “對與錯,隻在你心中,沒有人能評斷你的對與錯。”


    “……”


    星冥就這麽望著殷香琴離開的方向,視線中,仿佛依然還殘留有殷香琴那美麗的背影。


    他依稀記得,那年夏天,月華仙領著他見了那美麗的不可方物的殷香琴,從此,他便沉淪了。


    月華仙說,殷香琴需要一個貼身的護衛,自己正是個合格的護衛。


    聽到這,星冥是很高興的。


    他其實也沒有多想,隻是覺得女孩很漂亮,那美麗的眼睛笑的眯起來的時候,仿佛會讓自己的心也化掉。


    女孩就高興的問道,“那你就是我的騎士了,你會一直守著我。”


    “會!”


    星冥因為麵相兇惡,被村裏認為是不祥之兆,從而被父母拋棄,然後被月華仙撿迴來。


    自小他便不善言辭,有時候,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麽,唯獨麵對女孩這一次,他很確定的重重點頭,很肯定的迴答,“我一定會守護你的。”


    他第一次清楚的表達了自己的意思,這對於他來說是難能可貴的。


    女孩聽了很高興,牽著他的手,帶他去逛後花園,hia高興的在後花園裏轉圈圈,星冥覺得花很漂亮,但,女孩更漂亮,這些花,不及女孩萬一。


    他其實沒多想,隻覺得女孩牽著他的手,很溫暖,也很光滑。


    女孩高興的轉了兩圈,興奮的看向他,眨了眨美麗的眼睛道,“那你要變得很厲害才行,因為我是全世界最漂亮的,所以,我的騎士,也必須是全天下最厲害的。”


    星冥愣了下,再次點頭,“好。”


    他把這當成一個承諾。


    他要變的很厲害,變的,比所有人都厲害!


    因此,他沉迷習武,日夜不休,因為他覺得,隻有“最厲害”才能配的上女孩的騎士。


    他也以世外淨土最年輕的年紀,登上了一代宗師的境界。


    連師傅都難得的表揚了他,隻是,讓他少用逆轉陰陽。


    他發誓自己不會用,除非,是在保護女孩的時候。


    他不會說話,不善言辭,練的又是陰陽家的詭異功夫,所以,被人畏懼。


    他無所謂。


    他對所有人的看法都無所謂。


    他隻希望女孩開心,不管對方讓自己去做什麽,他都會去做,不管自己願不願意,他都會舍棄自己的主觀的去幫女孩完成。


    雖然他大部分時間都是一副冷酷的模樣,但他心中,其實是有很多話想說的,卻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就比如,他其實並不支持女孩聯姻,但,他說不出口,因為這是女孩自己決定的事。


    他不希望違逆女孩的意思,他隻希望自己能達成女孩所有的期望,替她做任何,她想做的事。


    她也確實做到了這一點。


    隻要是女孩的命令,他絕不會多說半個字。


    但即使如此,他也發現,女孩其實並不開心。


    雖然女孩沒有表現出來,但她偶爾流露出的落寞眼神中,讓星冥明白,女孩就像那自由自在的小鳥,她其實更希望在天邊飛翔,飛到這,飛到那,這邊玩耍一下,那邊嬉戲一下。


    就像那一年,她在花園中嬉戲的俏麗模樣。


    但,殷家,世外淨土的責任,捆綁了她,導致她即使不情願,也會壓抑心中多餘的想法,而讓自己去接受命運。


    但,女孩對他並沒有防備,常常會在他麵前,一臉向往的問他,外邊是個什麽樣子,我們國家是個什麽樣,整個世界又是什麽樣子。


    星冥迴答不出來,因為他自己也不知道。


    但唯獨有一點他知道。


    “星冥,你說世界這麽大,還有比我更漂亮的女生嗎?”


    “沒有!不可能有的!”


    唯獨這一點,他可以很肯定的迴答。


    就像一個籠中鳥向往籠外的世界,星冥知道,女孩對外邊的世界很向往。


    他願意幫女孩做所有事,做任何事,唯獨這件事,他不知道該怎麽幫。


    他覺得家族與責任,就像女孩的枷鎖,讓她不開心了。


    他希望女孩能開心。


    希望她能像蝴蝶般,在美麗的花叢中,無憂無慮的起舞著,所以,有生以來,他第一次違逆了女孩的意思。


    就算被誤會也無所謂,就算被討厭也無所謂,他隻是希望,帶女孩離開這裏,讓女孩開心,這就夠了。


    僅此而已。


    沒有任何多餘的想法。


    隻是希望她依然能在花園叢中,爛漫的笑而已……


    星冥緩緩的抬起視線看向了那燦爛的天空,輕聲問道,“師傅,人真的有來世嗎?”


    月華仙平靜的看了他一眼,頓了頓才悠悠說道,“……如果有的話,你想做什麽?”


    “人類,真的好複雜,來世,我隻想做一朵雲,就這樣待在那,靜靜的看著她就好,不會疏遠,不會靠近,也不會打擾她……”


    隻是看著她笑,這便足夠了……


    “……”


    月華仙就這樣靜靜的看著星冥,看著星冥那遙遠而悠長仿佛陷入了長長迴憶中的視線。


    想說什麽,卻又說不出口。


    星冥資質之高,屬當世罕見,他本有希望成為陰陽家最出色的掌門,隻可惜……


    最難過是美人關。


    情之一字,害人不淺!


    月華仙腦海中不自禁的迴憶起自己把星冥撿迴來那一天的情景,頓時心如刀絞,想不到,轉眼就這麽多年過去了,孩子已經長大了……


    好一會兒,月華仙才抬起視線看向了遠處的天空,柔聲迴答,“傻孩子,會有的,來世!”


    這話,讓星冥嘴角第一次露出了寬慰的笑容。


    那蒼白的嘴唇的動了動,說出的聲音已經微不可聞,“師傅,謝謝你。”


    然後,再沒了氣息……


    他保持了一輩子冷酷的麵龐,唯獨在這最後的時刻,卻是笑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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