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城市,給了她最快樂最幸福的記憶,也讓她經曆的最痛苦的事。


    若不是萬不得已,她真的不願意迴來。


    知女莫若母,張麗芬自然明白李曼的痛處。


    但看著女兒望著遠處神傷的模樣,她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感情這種事,最難說清楚,也最難分的清對錯,有的時候,甚至沒有對錯可言。


    就拿五年前的事情來看,乍一看,似乎是霍霆做錯了。


    可張麗芬卻覺得,事實未必是這樣。


    不是她偏向霍霆,而是他清楚自己的女兒。


    女兒的性格看似大大咧咧,其實內心很敏感,也很要強。


    這也就導致她在處理某些事情的時候,會因為要強,假裝不在乎。


    但是不知情的人會認為她真的……就是不在乎。


    而五年前,女兒懷孕的事她自己肯定先知道,但顯然沒有及時告訴霍霆。


    想起來也是心累。


    李曼發了一會兒呆之後很快迴過神來,挽著媽媽,緩緩的往機場外麵走去。


    離開機場,坐上出租車之後,蘋果並沒有想著去其他地方,而是帶著媽媽直奔腫瘤醫院。


    ……


    一個星期後。


    醫生拿著張麗芬的檢查報告,跟李曼說了具體病情以及治療方案。


    “李小姐,你母親肝髒病變的位置靠近心髒,手術風險很大,鑒於你母親的身體情況,


    我們建議先采取化療方式,先控製住病情,之後再確定可不可以進行手術。”


    其實說這些,李曼似懂非懂,她問出最根本的問題,


    “你說的這些,其實我不是很懂,我就想知道,我媽媽她有沒有治愈的可能?”


    醫生麵露難色,後半天才說,


    “李小姐,像你母親這種惡性腫瘤,按照目前的技術,痊愈的可能性是有的,但因為你母親的情況特殊,


    而且化療本身對身體也有傷害,出現過一些在治療過程當中身體不負重荷,出現生命危險……”


    聽完醫生的一席話,李曼的心仿佛掉進了黑暗深淵裏,“也就是說,治愈的可能性不大對不對?”


    主治醫生沒有說話,當是默認了。


    像惡性腫瘤,這種情況又是長在肝髒位置,痊愈的可能性真的很低。


    因為肝髒是身體器官的大管家,相當於它是所有器官的老大,最重要的負責解毒功能。


    但這個負責解毒的肝髒,一旦出現問題,也就說明其它的器官也會被連累。


    這種情況下,即使切除腫瘤,也不排除腫瘤已經轉移到了其他位置。


    醫生剛剛說的也都是大實話。


    李曼明白了這個病最終的結果,沉默了許久,才問主治醫生,


    “化療過程中會出現什麽樣的症狀?會難受嗎?”


    主治醫生點點頭,“會的,但是每個人的身體情況不一樣,表現的症狀也不一樣。”


    李曼聽懂了這句話的潛意思。


    說白了,治療也難受,不治療也難受。


    生病了就是受苦。


    迴到病房,李曼跟母親商量了一下,最終母女倆一致決定接受治療。


    對於得了這種大病的人來說,如果沒有更好的方式,隻能選擇用這種方式。


    這是李曼和張麗芬能想到的最後的一絲希望。


    剛開始的治療方案中,並不需要每天待在醫院,接受治療方案之後,第二天張麗芬就進行了化療治療。


    之後是定期到醫院複診,再做檢查,根據情況再進行化療,或者其他治療方案。


    在醫院裏休養了兩天,母女兩啟程迴s市。


    一個月期間,母女兩在s市和a市之間往返了兩次。


    而隨著,張麗芬化療的次數越來越多,身體也大不如前。


    這天,又經曆了一次化療後,李曼帶著張麗芬趕往機場,準備迴去。


    ……


    辦理好了托運,李曼拎著挎包,快步的走迴張麗芬所坐的位置。


    走著走著,李曼神使鬼差的停下腳步,往後麵看去。


    她剛剛感覺好像有人在後麵看著自己,可是這一迴頭,卻又什麽都看不見。


    隻在人群當中看見,幾個穿黑西裝的人,簇擁著什麽人往前走,就這一群人看起來比較顯眼。


    隻是距離太遠,她看不見走在前麵的是什麽人。


    ……


    過了片刻,李曼迴到母親所在的位置。


    張麗芬神色疲憊的坐在那裏,臉色蠟黃,沒有半點血氣。頭發也隨著化療的次數增加,幾乎都掉光。


    每次看見媽媽這個樣子,李曼就有點難接受。


    她不止一次在心裏麵責問自己,身為女兒,怎麽會把媽媽照顧成這個樣子?


    如果她當初多點留意媽媽的身體情況,說不定就不會這樣。


    如果她當初在買房子的時候,決定每個月的房貸要還那麽多,壓力也不會那麽大。


    媽媽也不會那麽辛苦去工作幫助自己……說不定就不會這個樣子了。


    可是現在說什麽都晚了。


    李曼暗自調整著情緒,以免讓壞情緒影響了媽媽,努力的用輕快的語氣喊:


    “媽媽……”


    張麗芬抬起眼來,有些虛弱的看著李曼,“迴來了?”


    李曼點了點頭,“我已經辦好托運了,我們去過安檢吧。”


    張麗芬應了聲,有些費力的想要站起來,但卻感覺肝髒位置隱隱作痛。


    李曼看她眉頭皺在一起,心疼的問:“是不是很痛?”


    張麗芬沒說話。


    李曼遲疑了一會兒,說:


    “媽,我們不迴去了,在這裏暫住吧住,你現在的身體狀況也不適合奔波勞累。”


    聞言,張麗芬不由一愣,詫異的抬頭看著女兒,好半天才猶道:


    “可是這裏是你的傷心地,媽媽不想讓你難過。”


    李曼搖頭,寬慰到:“媽媽,已經過去那麽多年了,我沒有關係的,現在是你比較重要。”


    聽了這話,張麗芬微微有些動容,轉念又說,“倘若我們要住在這裏,那還得去找房子呢。”


    “媽,你放心吧,這點事還難不到我,你坐在這裏等一會兒,我去把機票退了,把行李拿迴來先。”


    “好!”張麗芬點頭,眼眶含著淚。


    李曼沒在多說起身,走去櫃台那邊退票,拿行李。


    望著女兒遠走的身影,張麗芬心裏默默的想,是不是該趁這個機會,想辦法打開女兒的心結?


    從感受到身體大不如前之後,張麗芬心裏就很清楚,自己恐怕是活不久了。


    而在這僅有的活著的一段時間裏,她最希望看到的就是女兒能有個好歸宿。


    她不想讓女兒孤苦伶仃的,在這個世界上。


    之前霏兒出了意外離世,後來又加上孩子的事,連遭重擊,現在又是自己。


    張麗芬真的不敢想象,自己撒手人寰了,女兒該怎麽辦?


    越往下想,張麗芬越發覺得要去找霍霆。


    可是這麽貿然去找他,讓女兒知道的話,可能會弄巧成拙。


    哎,愁!


    ……


    確定在a市再次定下來後,李曼在一家酒店公寓,給張麗芬開了為期半個月的房間。


    陪著母親住了一晚之後,第二天,李曼迴s市,處理房子的事。


    原先賣車的錢,還有這些年攢下來的,在這段時間看病,基本都用光了。


    而現在,既然決定在另外一個城市定下來,那這邊的房子就沒有再留著的意義。


    在知道母親的病治不好之後,李曼已經想好了。


    把可以變賣的東西全部變賣,用這部分錢,讓媽媽在最後這一段時間裏,過得好。


    這麽做,也有另外一個用意。


    有一天,張麗芬去世之後,李曼可以無牽無掛,到處流浪。


    媽媽去世了,她在這個世界上最親的一個親人去世了。


    沒有愛人,沒有至親的人,沒有心安處,何處為家?


    到不如……去流浪。


    基於這點想法,在房子成功賣出去之後,到了a市,李曼也沒有想著去買一個小一點的房子。


    而是租房子。


    反正是租來的,到時候不要了就還給房東。


    弄完這些瑣碎事情後,半個月又過去。


    轉眼又到了張麗芬進行化療的日子。


    這一次張麗芬進行化療時出現了一些意外狀況,甚至導致有生命危險。


    搶救過來之後,張麗芬需要留院觀察。


    住院期間,張麗芬認識了和她同個病房住院的病友。


    這位病友是肺癌中晚期,已經治療了大半年。


    但經過大半年的治療,病情卻並沒有好轉,身體反而在化療和病情加重的折磨中,越來越差。


    就在張麗芬住院一個星期之後,這位病友去世了。


    這位病友在去世之前,和張麗芬說的一番話。


    “如果讓我重新選擇,我寧願在家裏好好休養,也不要像現在這樣,


    吃喝拉撒,無法自理,這麽沒有尊嚴的活著,還不如體麵的死去。”


    張麗芬因為此事深有感觸,結合自身的情況,終於決定,不再接受治療。


    那位病友說的對,與其沒有尊嚴的活著,還不如體麵的死去。


    既然這是躲不過的命,那就隻能接受。


    李曼其實也不想看到媽媽這麽痛苦,隻是她又覺得,那是她僅存的一絲希望,是她最後一根稻草。


    她害怕,如果放棄治療的話,媽媽會去的更快。


    但聽到媽媽語重心長的話,李曼終究還是答應。


    但是張麗芬現在的身體情況,隨時都有可能出現生命危險,說白了,就是得住院。


    於是,李曼聽從醫生建議後,轉院到了人民醫院,在專門的療養區住院休養,


    住院期間不做化療,隻吃藥控製病情。


    為了讓媽媽住的舒服,李曼要了療養區最好的單獨房間,這樣也方便她在這兒陪媽媽。


    在人民醫院住下來後,張麗芬原本沉重的心情舒緩了很多,大概也是看開了。


    她現在就擔心女兒。


    每次看見女兒坐在床前發呆的樣子,張麗芬就覺得心疼。


    幾天之後,張麗芬實在忍不住,就對李曼說:


    “曼曼,現在安定下來了,要不然你去找工作吧,不用老是陪著我。”其實,張麗芬也是想著,工作的話女兒能認識新的人,說不定還能遇到真正的良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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