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三百兩銀子——”


    輕飄飄一張銀票,在秀娘手裏卻無比沉重,一路上她揣在懷裏緊緊的,生怕不見了。


    “喲,銀票該不會是假的吧?”


    周文秋上前一步,就想接過銀票,還是不相信她們這麽快就能籌到銀子。蘇家那些個親戚,不是窮,就是勢力,根本就不可能借。


    “慢著,你先寫一張放棄妞妞的文書,從此兩家再不相幹。”


    蘇末在一旁出聲阻止,這些人的無恥那都是無下限的,還是有個憑據比較保險。


    “寫,我這就寫!”


    雖然隔著幾步遠,常家商團的銀票周文秋還是認得的,這銀票自然是真的。也顧不得其他,他立刻應聲道。這就算是賣個黃花大閨女,也用不了三百兩銀子,在他看來這實實在在是賺了。


    “……”


    桂花在一邊摟著女兒,一言不發,到如今她對這個人已經失望透頂,再沒有任何一絲一毫眷戀。


    周文秋不愧是“讀書人”,大筆揮毫,很快就寫好了一張契約書,小心將墨跡吹幹,又重重按了自己的手印。


    紅紅的朱砂手印,在紙上如同血一樣的紅,桂花的心也在泣血。她也伸出大拇指,重重地按下自己的手印。自己的親生女兒,居然要用銀子買迴來,世上還有什麽比這更荒唐可笑的?


    “妞妞,娘帶你離開這兒……”


    收好契約文書,桂花抱起女兒,在她耳邊輕輕地道。從始至終,周家就隻有周文秋出麵——周家,她再不想踏進來一步。


    “乖女兒,跟著你娘走吧……”


    周文秋的視線勉強從銀票上移開,眉開眼笑地衝著女兒揮揮手,毫無半點兒留戀地道。


    “周文秋,你一定會遭報應。”


    這世上,居然有這樣豬狗不如的爹。桂花看了他最後一眼,平靜地道。


    出了周府,一路上,妞妞都安靜的像個瓷娃娃,長長的眼睫毛低垂著,似乎對外界一切事物都失去了反應。她沉浸在另外一個世界裏,不願意出來。


    “前麵有一家布攤,妞妞身上穿的也舊了,給她扯幾尺布做兩件新衣裳,再買點兒好吃的迴去。”


    好在賣瓜苗剛得了十五兩銀子,秀娘這手頭挺寬綽,再看大家都一副心情沉重的樣子,有意提高聲量兒笑著道。


    “娘,還是算了……以後家裏又多一張嘴……”


    桂花勉強露出一絲笑,實打實地道,這使銀子的地方還多著呢。


    “什麽算了?我說買就給買,我這個做姥姥的,也該買點兒見麵禮……”


    秀娘說著也心酸,這外孫女,她連抱都沒有抱過,看看那小模樣兒,實在招人疼。隻可惜,這孩子命薄!


    “迴去讓先生給妞妞看看,他那麽厲害肯定能治好。我還等著妞妞叫我舅舅呢!”


    眼見氣氛越來越凝重,蘇末忙扯開話題道,不過他也知道,這不是一時半會兒能治好的事兒,自閉症的孩子,需要更多關心和愛護。


    都說小孩子懂什麽?事實上,她們最能辨別一個人態度的好壞,最直接的感受外界所傳遞的一切訊息。


    “以後不要總讓她一個人呆著,試著多和她說說話……”沈清河本來不想管“閑事”,無奈被好徒弟哀求一通,隻得就範。都說這一物克一物,這孩子就是生來克自己的,“這些藥拿迴去,一天一副,注意火候……”


    “謝謝先生,謝謝!”


    桂花抱著妞妞,千恩萬謝,知道小弟還要留下來繼續醫治,抱著妞妞先行離開了。


    “嗬嗬,我就知道,師傅人最好了。”


    蘇末吐吐舌頭,難得撒嬌賣萌一迴,他本就長得討人喜歡,偶爾這麽做一次效果奇佳。


    不知道是出於什麽原因,沈清河醫術雖然高超,卻不輕易給人診治。就連麵對旁人的時候,也很是冷漠,像是看透了世情。也就是在自己的麵前,才會稍微流露出自我的情緒。


    究竟是什麽樣的人,讓師傅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


    “還有你,這才好了幾天,就開始瞎折騰?萬一病發,有你受的。”


    難得徒弟有這樣討巧的時候,沈清河心裏已經不氣了,麵上還是板著,不客氣地訓斥道。


    看看那小臉兒,蒼白暗淡,再這樣不把身體當迴事兒,以前搭的那些功夫就白費了。


    “我這也是沒有辦法……”


    蘇末皺皺眉,把這幾天發生的事情給簡單說了一下,說實話,這麽來迴奔波,身體確實有些吃不消了。


    “你見到了常昊那臭小子?”


    沈清河眉毛皺了起來,不過語氣也沒什麽厭惡的情緒在裏麵,也不知道這到底是愛還是恨?


    “嗯。”


    蘇末應了一聲,眼前又浮現少年涼薄的表情,那樣的人,意外的有著溫柔細心的一麵,還替自己解圍——


    “記著,以後再遇到了,千萬不要在他麵前提到我。”


    不知道想到了什麽,沈清河臉色忽紅忽白,再三叮囑道。


    “師傅,你在躲他?”


    蘇末難得好奇地道,師傅的和常昊會有什麽樣的關係?這麽一副諱莫如深的樣子!


    “當然不是。記著,不要提到我就行了。”


    沈清河立刻否定道,心裏腹誹,他不是躲那混小子,是躲另一個混蛋。要是常昊這小子知道自己在這兒,估計那人很快就會找來了。


    “哦。”


    蘇末老老實實地點頭,他也不以為自己還有再見到常昊的機會,雖然這個人其實還挺不錯!


    “前幾天給你講的那些醫理,再重述一遍我聽聽——”


    既然已經得到了合理的解釋,沈清河也就不再關心那些“瑣事”。


    “呃……”


    蘇末微一怔,這幾天事情太多,他還真沒有怎麽記,現在也就能複述個大概。以師傅嚴苛的要求,肯定是過不了關的。


    “我就知道,今天多學一個時辰,不背會不許迴去。”


    沈清河佯裝生氣地在他頭上重重敲了一記,心裏暗歎,如果不能遇到一個契機,激發這孩子對醫術的熱忱——就算把自己的本事學全了,也無法成為一個真正的醫師。


    “知道了。”


    師傅想什麽,蘇末約略知道一些,但他也沒有辦法,雖然對醫術有些興趣,但想要全身心投入還是有些困難。再說,家裏的事情太多,也很難心無旁騖。


    隻是,在他力所能及的範圍內,還是想要達到師傅的要求,盡量讓他高興。


    蘇末嘴上不說,心裏對沈清河卻是非常非常感激的,如果不是他,自己的身體根本不可能恢複到這樣的程度,可以說是救命之恩。


    自從兩人結成師徒,他更是毫無保留,傾囊相授,這是多少人夢寐以求的機會!


    “書房裏有瓶玉真丸,你去找出來,每天一顆。”


    沈清河像是突然想起來,不經意地道,然後又拿著釣竿去溪邊了。


    “……”


    蘇末臉上的笑容更大了,研製玉真丸的程序有多麽繁瑣他是知道的,且都是些珍貴材料。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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