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一個星期了,蘇末頭上的小烏雲就沒有散過,他現在非常的鬱悶,非常的沮喪,心情跌落到了穀底。因為他發現,堂堂的“蘇公子”,一名光榮的大學講師,在這裏居然毫無用武之地。思來想去,想來思去,他居然還不如一個普通人,連個發家致富的點子都想不出來。


    還有一個致命的因素,這身體才七歲,一個小毛孩子能幹什麽?如果他真的幹了什麽,不是會被當成神童,就是妖怪,而在這閉塞的鄉村裏,恐怕後者的可能性更大。


    “小弟,你都在屋裏悶了幾天了,我帶你出去玩啊,保證是個誰也不知道的好地方!”


    蘭花把人拉起來就往外走,看著他整天整天的在家裏“發呆”,她實在是受不了了。再這麽下去,腦子鐵定會壞掉。


    “我不——”他哪兒都不想去……


    蘇末拒絕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被悲催地拉了出去,誰讓他人小體弱,力氣沒有蘭花大,想反抗也反抗不了。深刻地意識到自己現在的體質還不如一個小女孩兒,他更加鬱卒了。


    “那裏可漂亮了,保證你看了不會後悔。”


    說起自己的“秘密基地”,蘭花一臉的自豪,如果不是看小弟心情這麽不好,她才不想給第二個人知道。


    “……”


    蘇末無力地跟在後麵,看她神神秘秘的樣子,卻提不起什麽興趣,他什麽地方沒見識過——


    “怎麽樣?我說的沒錯吧!”


    到了地方,蘭花仰著小臉得意地道,隻是這隻有她一個人知道的話裏,還摻了一點兒水分,因為——“這裏住著一個奇怪的老頭,你千萬不要靠近他。”所以,她隻能算是唯二個知道這裏的人。


    “哦。”這樣的風景,他還真的沒有見識過……


    蘇末下意識應著,眼睛卻已經不夠用了,有一句話蘭花沒有說錯,這裏真的很漂亮。


    大片青翠的竹林占滿視線,一幢二層竹樓掩映其中,竹樓西側種著某種他叫不出名字的花,那花正開的熱烈,驚心動魄的紅,隻一眼就讓人永生難忘。


    清澈的小溪環繞著竹樓蜿蜒而下,波光粼粼,魚兒清晰可見。許是少有人來,這裏的魚也分外肥美。河邊青草地上,一個老頭兒正在釣魚。


    蘇末心下了然,這應該就是蘭花說的那個奇怪老頭吧。看著情形,這世外桃源分明是有主的。畢竟,這樣的好地方,裏村子又不遠,不可能沒有人發現。唯一的解釋就是,這是私人地方——蘭花年紀小,才會不知道。


    老頭聽到有人來,卻連頭都沒有轉一下,依舊全神貫注地釣他的魚,還真是有點兒奇怪!


    “你不知道,這個怪老頭兒,每天釣魚,等太陽落山,又把魚都給放了,是不是很奇怪?”


    在蘭花的認知裏,釣到魚就是吃的,放迴去不是做白工麽?說不定老頭兒腦子有問題。


    “小聲一點兒,萬一被他聽到了——”


    蘇末連忙拉拉她衣服提醒道,聽這話說不定老頭兒還是個世外高人什麽的,隻是又有些說不通,看他的穿著,和村裏的農夫也沒有什麽兩樣。算了,再不濟人家還是這裏的主人呢!


    “不會啦,他是個聾子。”


    蘭花笑嘻嘻地接口,她來這兒好多次了,每迴那老頭都坐著釣魚,一次都沒有迴頭看她,不是聾子是什麽?


    “……”


    蘇末無語,懶得和蘭花辯,隨意在溪邊草地上坐了下來,反正看那老頭的態度,根本就是默許了他們的存在。


    “我去洗澡,你在這邊等我,記得不要靠近那老頭啊!”


    蘭花指著遠處有大石遮擋的地方道,在那裏洗澡也不用擔心有人看到。她今年九歲了,對於男女大防已經有了概念,就算是自家弟弟,也不能看到她的身子。再者,這個娘嘮嘮叨叨交代了很多遍,說什麽被看了身子就不能嫁人了……其實,她也不是那麽想成親啦!


    她倒是完全不擔心那老頭,因為每次來就看到他在那邊釣魚啊釣魚,無趣的很。


    “好。”


    蘇末很幹脆地答應道,免得蘭花再囉嗦下去,他想一個人安靜一下。


    天很藍,雲朵很白,風吹的人很舒服,蘇末索性躺在軟軟的草地上,閉目養神兒。他暫時忘記了賺錢的煩惱,如果還想著那些俗事,未免太煞風景。


    時間仿佛慢了下來,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依稀能聽到蘭花哼著歌兒,音符杳渺,逐漸隨著風飄散開去。


    “小弟,起來啦,不要躺在這兒睡,會著涼!”


    蘭花洗完澡從溪裏出來,就看到小弟躺在草地上,眉毛就皺了起來,雖然她自己經常這麽幹。


    “唔……”


    蘇末慢悠悠睜開眼睛,正好看到蘭花把濕漉漉的頭發用力絞了幾下,然後四下裏披散開,在陽光下撲甩著,無數小水滴飛濺,有些正好落在他的臉上。


    這動作,不禁讓他想起落水的小狗,唇角不自覺勾起一抹笑。


    “小弟,你——”


    蘭花不知道他為什麽笑,卻被那笑容給迷惑了,她還從來沒有看到過小弟這樣笑,雖然並沒有笑出聲,但那眉梢眼角掩不住的愉悅,卻讓人忍不住跟著變得愉快起來。


    她一直覺得二姐是自己見過的最漂亮的人,可是小弟笑起來的時候,居然和二姐一樣讓人移不開眼睛。不是說長相,真的要她說是什麽,又說不出來。


    “我怎麽了?”


    蘇末被她直勾勾地盯著,收斂了笑意,有些不自在地問。


    “沒什麽,記得啊,迴去不要告訴娘我下水洗澡的事。”


    笑容淡去,蘭花也從那短暫的“迷惑”中清醒過來,想起一件事,不放心地交待。要是讓娘知道了,自己又要挨揍!


    小弟笑起來真好看,以後要是能多看到這樣的笑容就好了——這樣想法的副作用就是,以後的日子裏她總是想著法子逗蘇末開心……


    “好。”


    蘇末語帶笑意,蘭花天不怕地不怕,就怕秀娘的嘮叨加棍子。


    “你看那怪老頭,看到沒有?”


    蘭花靠過去和他咬耳朵,那老頭兒又把釣到的魚放了。雖然見過很多次了,但每迴還是覺得他很傻!


    蘇末正想說什麽,那老頭卻看了過來,距離不算遠,他能感受到那目光在自己和蘭花身上掃過,然後又轉過身去。


    “原來,他不是聾子啊!”


    蘭花先是嚇了一跳,等反應過來,小聲地咕噥道。不得不說,她有時候神經粗的可怕。


    蘭花之所以說他是老頭,是因為那一頭白發,不像一般稍微上了年紀的老人頭發黑白參差不齊,這人頭發卻是像雪一樣白,是那些年歲特別大的老人才會有的滿頭華發。


    “……”


    雖然隻是匆匆一個照麵,蘇末看的很清楚,那人皮膚並不鬆弛,還相當平滑,完全不像一個鶴發老人。五官隻是平常,隻那雙眼睛卻跟在寒潭裏沁過一樣,看的人心裏發寒。說是老頭也不盡然,因為實在無從推斷他的年紀。


    兩人剛走到村口,迎麵和蘇家大嫂對上,就見她左手提著一隻燒雞,右手拎著一小壇酒,扭著那水桶腰,走的很是吃力。


    “哼!”


    蘭花直接將臉扭過去,拉著弟弟就往家走。大娘一家有錢吃肉喝酒,卻跑到自己家,逼著爹娘還錢……想到二姐熬夜繡帕子,心裏又是難過又是恨。


    “沒教養的丫頭,見了長輩連招唿都不打!”


    蘇家大嫂被撞見沒有一點兒不好意思,反而不依不饒,罵罵咧咧道。


    蘇末被一雙軟乎乎的小手拉著,本來還覺得別扭,聽了這話反倒停了下來——“大娘,你別生氣,剛剛是我們不對。”


    蘇家大嫂扯了扯臉皮,皮笑肉不笑道:“你們這道歉,大娘哪裏敢當——”


    話還沒說完,就聽蘇末接著道:“大娘,你叫住我們,是要給姐姐和我雞腿吃麽?還是大娘心眼兒好,知道我們好久都沒吃過肉了。”


    蘇家大嫂臉色變了變,正要想個借口拒絕,就聽她這個侄子繼續不緊不慢地說:“我一直想吃雞,二姐答應我等賣了帕子就買,可是銀子還給大娘了。我打小身體不好,也不知道能不能等到下迴二姐再攢夠了錢……大娘家裏常常有雞吃,真是太好了。”


    明明是個不大的孩子,一臉天真孩童應有的表情,可是卻說出這樣讓人心酸的話來。


    蘇家大搜無端端打了個寒顫,前麵那些不可能打動她,但那最後一句,不知道是不是她多心,生生聽出別的意思來——“大娘家裏常常有雞吃,就算我以後做了鬼,也會去你家——吃雞……”


    尋常百姓最忌諱的就是這個,要是萬一吃雞成了他的執念……


    想到這兒,她急急將整隻雞塞到蘭花懷裏,臉色有些發白道:“其實大娘家也不經常吃雞,隻是偶爾……偶爾……這雞給你吃,以後別老惦記著了。”


    蘇末卻像是根本沒有察覺她表情的變化,一徑驚喜地道:“真的都給我們麽?大娘真好。”


    蘇家大嫂胡亂地點點頭,慌不擇路地往家裏走去,隻想離這“瘟神”越遠越好。


    “小弟,你怎麽能說那樣的話?以後再不許說了,你一定會好的。”


    蘭花小臉漲的通紅,從前她還想著要是沒有這個弟弟就好了,可真正到了這個時候卻異常的憤怒,爹娘可能會傷心欲絕,而自己——想到以後再不能看到那樣的笑容,竟然也覺得十分難過。


    “三姐,我知道了,以後再不會說了。”


    蘇末本以為有雞吃了蘭花會高興,沒想到她反而說出這樣的話來,心裏某個地方忽然變得異常柔軟。再一次強烈地感受到,在這個世界裏,他們就是自己的親人。


    夕陽下,餘暉把兩個孩子的影子拉的長長的,他們手拉著手朝著家的方向走去。


    這樣的場景,真的很溫馨動人,然而蘇末心裏卻糾結成了毛線——為什麽他一定要被一個小孩子牽著手迴去?


    作者有話要說:  看到這一章還木有決定收藏的親。。。偶的心裏也糾結成了毛線——~~~~(>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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