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問知趕到時,愛人已是香消玉殞。


    故而,聖手殉情道。


    而薛靈妙所懷之璧,正是江聖手畢生名作——靈妙度厄丹。


    清如道君的名次正因此一役,進至江湖第五。


    同年,辟塵門首徒無悲年滿十七,即將拜別師長,獨自下山。


    辟塵門中,雅堂之內,清如親手給他的得意弟子沏一杯茶:「這一去,便是三年,吃穿用度都要自己想辦法,千萬小心。」


    「無悲謹記。」


    清如欲語還休,嘆一口氣,又道:「你是無字輩的大師兄,將來會是辟塵掌門,切記切記。」


    孟無悲動了動唇,他依然不甚明白江湖險惡在何處,但他天生寡言,也不多說,任憑清如在他耳邊聒噪,他隻管有禮有節地點頭稱是,等待其他長老前來送行。


    清徵進門時,孟無悲還愣了一愣,這位小師叔比他還要年輕,和無歡年歲相仿,入門不到一年,師祖便羽化飛升,此後清徵師叔一直是跟著他和無歡師妹一起習武,更像是同門師兄弟,而不是師叔師侄的關係。


    但孟無悲恪守禮節,見她進門,立刻徐徐躬身:「清徵師叔。」


    清徵紅著臉笑了一笑,她身後便有小姑娘清脆的笑聲:「師兄!師父!」


    清如也笑:「無歡因何先叫師兄啊?」


    小無歡從清徵身後鑽出,咯咯笑著撲向孟無悲,孟無悲微微彎腰,把她抱進懷裏,無歡嘻嘻笑道:「師兄將來要做掌門管著無歡,當然要和師兄好啦!」


    「為師現在便要管著你,你認不認錯?」


    無歡吐了吐舌頭:「師父才不管我,師父隻管師兄!」


    孟無悲總算看不過去,和她抵了抵額頭:「不得胡言。」


    「我認真的,」無歡眼巴巴地伸手過去拉他頭髮,「我聽長老們說了,以後師兄當了掌門,就要娶我為妻的。我要是和師父走太近,師兄一定會吃醋罷?」


    孟無悲愣了一愣,清如倒心情頗好地吹了聲口哨:「無悲就要下山了,哪會娶你?不要胡說了,和你清徵師叔一起練劍去,真不懂事。」


    清徵忙道:「是我不對,我這就帶無歡離開。」


    「師叔不必拘謹。」孟無悲把無歡放下,向清徵拱一拱手,坦然道,「師父粗心大意,無歡性格頑劣,許多事還要勞煩師叔操心。」


    清徵臉都紅了個透,連忙擺手:「這都是我應該做的,無歡不嫌棄我就好。」


    無歡見縫插針:「我最喜歡師兄,其次就是小師叔啦!」


    「誒,那為師呢?」清如故作委屈地拍拍手,「小無歡過來給師父抱抱。」


    可惜清如實在在無歡麵前無甚威嚴,無歡當即咯咯一笑,沖他作了個鬼臉,攥著清徵的衣袂一塊兒跑出門去,再也不見了。


    「——師兄要早些迴來,我和師叔就快練好辟塵劍法啦!」


    等她倆走遠,清如才又悠悠一嘆,孟無悲迴過神來,恭敬道:「師父因何煩憂?」


    清如默然片刻,才說:「為師看你...對無歡也無甚不舍。」


    孟無悲道:「三年便可迴來了。」


    「...你性格端正,於劍道上必有大造化,乃辟塵門之大幸,江湖之大幸。」清如頓了頓,「但你這孩子,從小言少情薄,這迴下山入世,千萬不要招惹風月,否則對旁人的傷害,絕不亞於刀劍剜心。若註定辜負人家,不如不留餘地,這也是你能給的最大的善待。」


    孟無悲輕聲道:「無悲不懂。怎樣的人,不可招惹?」


    清如深深地望他一眼,掐指喃喃有詞,眉間驀然閃過一抹痛楚,孟無悲忙道:「師父不必再卜算天命,無悲遇事自當隨機應變。」


    「無礙。」清如忍了片刻,雖依然麵如金紙,但臉色也好轉一些,「你...千萬遠離,重情重義之人。無歡便是其中之一,但她是你師妹,躲避不得,你...你若對她無意,此行迴山,她便是及笄之年,你要和她說明心意,不要耽誤了她。」


    「無悲從命。」


    清如想了想,又道:「你和無歡皆是無父無母的苦命人,為師隻給你們取了道號,你隨為師俗姓姓孟,拿無悲作名,無歡卻還小,依你看,也讓她日後名叫孟無歡?」


    孟無悲愣了一瞬,下意識望向堂外,楊柳堆煙,山色清寒,他默了片刻,道:「孟煙寒。」


    「好。」清如笑笑,「你取的名字,她一定喜歡得很。」


    那年,首徒孟無悲叩別山門,入世歷練,門中百來弟子向他迴禮,贈師兄此去一行,無病無痛,無禍無災。


    翡都毗鄰雲都,因此常會有雲都不及教好的美人潛逃入境,身後綴著雲都追來的各家客卿。翡都雖不如雲都是貴胄名賈銷金之所,卻也早已見多不怪,還會出手幹涉的大多是外地來客,初出茅廬的劍客們才會做英雄救美的美夢,而雲都的客卿絕非等閑之輩,鬥到最後,少有英雄當真能救得美人歸。


    但孟無悲從未想過,自己也會被人當做那一類正氣凜然,腦子不大靈光的小劍客。


    眼前的少年著一身破破爛爛的錦衣,倉皇地奔進他所在的一間小小茶棚,即使周身襤褸,孟無悲也一眼瞧見他眉間一刃紅痕,眉眼昳麗非常。少年奔至他身側,目若秋波,淚光盈盈:「請道長救我一命!」


    他挑中孟無悲也是有理有據。滿棚茶客,唯獨孟無悲一個道袍一襲,端的是一派光風霽月、琨玉秋霜,渾身上下儼若目無下塵的世外高人,隻差沒在臉上刺一句「很不好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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