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鹿宮中,學子們的選拔如火如荼的進行著,第一輪射藝之後,緊接著又進行了其他幾輪考校,花費了整整一天的時間,才從一百餘學子中擇出十人,參與這次迎接招待楚國學子的任務。


    韓虎雖然射藝勉強通過,但在數藝上造詣很高,在白鹿宮中也是小有名聲,如今六識靈敏之後,心算更加迅捷,其他諸藝也有了很大的提高,方才在百人中殺出重圍。


    與此同時,楚國使團一行也已經在軍隊的護送下乘船渡過江水,即將踏足魏國邊境。


    申公羊乃是此次楚國使團中地位最高之人,他不僅是楚國上卿,而且還是國內三大貴族中申公氏族的宗主,絕對算是名符其實的大人物。


    除此之外,還有楚國大夫陽敖、邢奚,這兩位是楚國三大貴族中陽氏、邢氏的重要成員,代表身後的家族和所支持的君子前來魏國。


    除卻這三人之外,剩餘使團成員也分別代表著楚國各地貴族,或者支持一位君子,或者見機行事,考量各方利益,從而在將要麵臨的站隊問題上做出正確的選擇。


    可以說,此次的使團,幾乎將楚國國內勢力一網打盡了!


    此時正是黃昏時分,龐大的車隊綿延數裏,行走在平坦的曠野上,甲士們手執長戈,森冷的鋒利戈尖在夕陽下泛著赤紅的寒芒,拱衛車隊兩旁,行走間不斷發出沉重的盔甲撞擊聲。


    分布在兩旁的甲士中間,一輛輛馬車上都懸掛著各色的旗幟,有猛虎,有犀牛,有山雕,有蒼狼,還有蝮蛇,大黿,玄魚,豬龍,讓人眼花繚亂,但在隊伍最前方的一輛華蓋大車上,懸掛著一麵巨大的旗幟,以玄黑為底色,一頭龐大的熊羆在旗幟上張牙舞爪,人立而起,直欲撲來,令人望而生畏。


    這是楚國王室的熊羆王旗,楚國舉國也是以熊為尊。除此之外,其他的猛獸旗幟則是國內各地貴族的家族圖騰徽號,粗粗看去,足有二三十麵不同的旗幟,凡是有資格參與使團的貴族都匯集在此了。


    華蓋大車之中,四周的車壁用硬木打造,可比金鐵,強弓弩箭不能穿,外覆青銅構件,上麵架著巨大的華蓋,由駟馬驅動,內部裝飾也是相當奢華,車廂地板上鋪著厚厚的地毯,四周裝飾著玉石綢緞,頂上懸掛著琉璃彩燈,四周還有一股若有若無的清冷香氣,似乎是從車廂木中散發而出,讓人聞之心神安寧。


    楚國王室宗伯熊仲盤坐在軟榻上,闔著雙目,靜思凝神,一旁則有一個年輕的小內侍跪坐,雙手交疊在腿上,沉默不語,除此之外,寬敞的車廂中再無其他人。


    許久之後,華蓋大車徐徐停下,閉目凝神的熊仲也緩緩睜開了眼睛,拉開車廂上的木窗格,就看到車外昏暗的天色還有影影綽綽的人影。


    “宗伯大人,使團現已至魏國上雍,此地驛館已經準備妥當,我等是否入住?”一個身穿鎧甲,騎著棗紅駿馬的將領驅馬來到熊仲窗邊,微微躬身,稟告道。


    “準!下去安排吧!”熊仲擺擺手,將領在馬上行禮之後,隨即安排龐大的使團入住上雍驛館。


    兩國邦交,想要出使必先遞送國書,商榷各方麵的問題,其中使團人員的安置也就成了重要問題,雙方均認可後方能進行出使。


    魏國也是提前準備,按照楚國提供的使團名冊和行進路程,前些日子加緊擴建了上雍驛館,方才能夠容納三千餘人的楚國使團。


    如果從上往下俯瞰,就能看到整個上雍驛館呈迴字結構,四周的建築在中央圍出一個寬大的院落,而在主建築之外,還衍生出了其他各種建築,用於安置士卒的臨時營帳和安置馬匹的馬棚,最外圍則是一圈粗大的柵欄,用圓木削尖後插在四周,規格幾乎趕得上軍營了!


    宗伯熊仲看著將領走遠,心中滿是鬱悶之氣。


    雖然他代表王室,是名義上使團的最高首領,但卻是有名無實,很多使者都不買他的帳,真正主事的還是申公氏宗主的申公羊,以及另外兩位代表身後大貴族的楚國大夫,陽敖和邢奚。


    他在使團中的作用也就是調和各方使者間的矛盾,被推出來作為名義上的首領,但在和魏國談判之事上卻是絲毫插手不得,也就這些瑣碎小事,下麵的人才會過問他,雖說是保留一些王室的顏麵,但何嚐不是那幾個老家夥不想沾染這些俗事,推到他的身上了!


    “哼,這些貴族蛆附在國家之上,非但不思為國效力,反而損公肥私,各個隻想著自家的利益,當年會獵崤山,各方都想著保存實力,結果我楚國十萬大軍竟被三萬魏軍一戰而克,喪師辱國至此,這些貴族猶自不知反省。若是國政盡歸王室,政令通達,舉國一心,我楚國在列國中疆域最廣,人口最多,物產豐饒,不需三年就能強國,區區吳國、魏國,疆域不如、人口不如、物產不如,又何足言哉!”


    驛館之中,熊仲坐在桌案後,臉上滿是通紅之色,慷慨激昂,胡須不斷抖動著,一旁的小宦官卻無動於衷,輕輕撥弄著一旁的香爐,目不斜視。


    室內的燈火劈啪響著,燈光搖曳,將屋中之人照的明暗不定,影子拉的老長。


    “我說夏兒,你怎麽一整天都一言不發啊!”熊仲看著香爐旁的內侍,有些不滿的說著,但語氣卻像是長輩對晚輩問詢的口氣。


    聽到熊仲的話,撥弄香片的內侍終於開口,聲音卻是出乎意料的清冷,如山間清泉一般,帶著天生的高貴之氣,“叔父,您想讓侄女說些什麽呢?”


    透過室內的燈光,隱約可以看到內侍打扮之人姣好的麵容,肌膚細膩,在燈下更顯朦朧,身形窈窕,跪坐在香爐旁,衣袍下勾勒出其完美的身材曲線,修長的腿部輪廓,脖頸修長玉白,雖是內侍打扮,此時卻展現出不一樣的風情,分外迷人。


    “哼,你這丫頭,不聲不響就跟著我出來,提前連個招唿都不打,弄得我措手不及,一點準備都沒有。還有你大兄,到底有什麽打算,你這麽貿然出來,要是被發現了身份,我可是要擔責的!”熊仲看著自己這個侄女,眼中閃過一絲忌憚之色,借口不滿,言語試探道。


    熊仲可知道這個侄女雖然看上去秀氣溫柔,氣質若空穀幽蘭一般,但卻是外柔內剛,胸有城府,和她大兄一樣都是危險的政治人物。


    很難想象,一個庶出的君女,在母妃不受寵的情況下,居然能夠被賜予封地,被先王那般寵愛,連幾個嫡出的君女都比不上,先王去後,更是左右逢源,不但渡過了最初的混亂,更是招攬了數家貴族,硬是幫她的大兄擠入了這場爭奪王位的較量。


    依靠著妹妹的領地和拉攏來的貴族,她的大兄方才有了參與王位爭奪的資格。


    熊仲本來和這對兄妹是不太親近的,但同樣作為政治人物,他的政治嗅覺也是相當敏銳的,雖然可能不大,但萬一這對兄妹最後勝出,他熊仲若是能夠提前交好,獲得的利益說是千金之利也不為過。


    有了之前的兩次往來,鋪平了道路,熊仲這才答應讓這個侄女隨他一同前來魏國,不然私自帶君女出境,可是大罪,熊仲雖是王室宗伯,也不想被人抓到這等把柄,尤其是在如今這等敏感時期。


    “叔父,您不必憂心,如今各方均派出了使者,大兄也不想落於人後,至於打算,也是見機行事而已!”一身內侍的君女夏舒展著脖頸,一頭墨發傾瀉而下,氣質優雅從容,燈下櫻紅的唇瓣微動,吐氣如蘭,姣好的麵容映襯在燈光之下,清澈明亮的眼眸瞥了一眼熊仲,一顰一笑間,將一位氣若幽蘭、華容婀娜的佳人風采展現的淋漓盡致,即使是熊仲也不由恍惚了刹那,大有驚豔之感。


    隱隱的,熊仲自認為猜到了這對兄妹的打算。


    食色,性也。


    美色也是一種政治籌碼,有時候甚至能夠左右局勢。如此美人投懷,哪怕明知是政治交易,但又有哪個男人忍心拒絕?


    不過,如今的魏王宮內佳麗不過九位,這幾年更是未納一位妃嬪,宮中也未傳出風流床幃之事,尤其是宮內有著衛夭這等傾國傾城的大美人,魏王眼界怕是太高,未必看得上如今還未完全長開的君女夏。


    就算是看上了,君女夏嫁過去也不過一個妃嬪,若是別人不好說,可如今的魏王——


    熊仲想到這,心中就不住搖頭歎息,當年魏王即位之初,納美人,殺功臣,聽讒言,滅其族,妥妥的昏君做派,這對鄰國來說,自然是一件好事,畢竟強鄰不如弱鄰。


    可惜,後麵就讓人失望了!


    魏王展現出了他老辣的政治手腕,雖然久不上朝,深居宮中,但將國內各方勢力都平衡的很好,尤其是近年來的魏國新政,除了軍政未涉及之外,內政幾乎涉及了國內方方麵麵,尤其是提拔庶族,參讚政務,削弱國內貴族勢力,中央集權,抑製土地兼並,革新學政,都有條不紊的推行著,魏國國力也是與日俱增。


    而魏王自身,這些年也越來越清心寡欲,美人無所納,珍寶無所取,同時又能掌控局勢,國內朝堂波瀾不驚,說是賢明之君也不為過。相比當初,簡直不似一人所為!


    可以想象,君女夏即使為魏王所納,也不會從這位國君手中獲得多少好處。


    不過,也未必非要嫁給魏王,如今魏國可有三位君子,若是能夠聯姻,也不失為一大助力,甚至,還能夠互相守望。


    想到這,熊仲不著痕跡的看了一眼君女夏,捏著有些花白的胡須陷入了沉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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