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遲箋聽到對方熟悉的聲音後,神情有片刻僵滯,「……小魚?」


    聲調中藏著幾絲疑慮,不安及微不可察的顫抖。


    閻小魚聞聲轉過身,見到對方後略有些驚訝,隨即又恢復一臉的陰鬱, 「遲箋大師,你怎會來此。」


    果真是她。遲箋的心再對方轉過身的一剎那,跳了下,帶著某種陌生的惶恐不安。


    他瞥了對麵刑樁之上千瘡百孔的漢子一眼, 「阿彌陀佛,方步入刑部暗牢便感覺重重暴戾之氣,這刑部上空更是瀰漫層層怨濁之氣,無論這位施主所犯何罪,你且先住手吧。」


    「哦?」閻小魚淡淡瞅對方一眼,「你來此是為公事還是私事。」


    「私事,貧僧是來尋你的。」


    閻小魚握緊手中刑鞭,又朝旁邊的鹽水桶裏沾了沾,手腕一轉,鞭子又抽向邢樁上的人,「你先候著,待我打爽了再說。」


    閻小魚這一爽,直接將那漢子爽死了過去。對方暈死過去後,他拎起一桶冰水潑醒對方,再接著打。那壯漢實在招架不住,最後連冰水也潑不醒時,閻小魚方住手。


    而旁觀的遲箋一直垂眸念佛經,手中的佛轉轉得飛快。


    閻小魚見罪犯隻剩一口氣吊著,扔了鞭子,拿抹布熟稔地擦了擦被濺了一身的血跡,「大師在這談還是迴侍郎府再談。」


    荒蕪的侍郎府院,兩隻野貓正撲食一隻肥耗子,此乃庭院中唯一的生動景致。


    斷了一角的四角涼亭中,閻小魚提壺為自己倒了一杯冷茶,瓷碗貼在唇角,斜睨一眼身側的深色僧袍,「我這沒有熱茶招待客人,你若渴了就自己倒杯水喝。」


    遲箋無心用茶,問道:「侍郎夫婦何時仙去?為何仙去?」


    閻小魚喝完一碗冷茶又倒一碗,連著喝光一壺才麵無表情的迴一句,「幹你何事。」


    遲淵顯然不曾料到對方會迴他這麽一句,微微凝眉片刻,又道:「究竟發生何事,可有需要貧僧幫襯的,貧僧自會竭盡全力。」


    閻小魚唇角勾出一抹冷笑,從石凳上站起來,仔細看著對方的眼睛, 「確實有一件事需大師配合。」 她漫步走下涼亭石階,冷冷啟出一個字:「滾。」


    涼亭小徑轉角處,那道紅色身影徹底消失後,遲箋方收迴視線,他站在殘亭裏不動,手中佛珠停了,肩頭落上幾片殘花。


    新安城因遲箋的到來確實安生了不少,妖祟很少再出來吸人精氣陽壽,唯有城東郊外一戶人家遭受妖邪騷擾,好在受損不大,並未像之前的受害者那般被吸得滿頭白髮一臉褶子。


    可惜遲箋遲了一步,循著邪氣追出去時,隻見一道虛虛白光融入夜色,消失無蹤。


    遲箋安慰了受害者及其家屬,便又折迴侍郎府。


    庭院西南角,雜草重重花樹繁茂,他聽到對話聲從花枝後頭依稀傳來。


    「這新安城出了吸食人精氣的妖怪,小魚你可要當心些,聽說妖精喜歡在滿月之夜出來害人,若見月滿千萬不要出門。」


    「我怕什麽,恐怕妖怪都嫌這侍郎府黴氣濃,不願來叨擾我。」


    「還是注意些好,我為你尋了把驅邪的桃花劍,你可隨身掛著,以防萬一。」


    「多謝姐姐掛記,我定會隨身掛著,不過姐姐可知城裏的妖孽究竟是個什麽東西?」


    「我也不大清楚。」


    野貓覓食撞翻了牆角的花盆,一雙人尋聲走出來,見簷下端端站著遲箋。


    淺姑亦好久未見過遲箋,自當年她認了閻小魚當妹妹後再也沒打過遲箋的主意,護送閻小魚迴新安城的路上遇到一夥強盜,淺姑用打劫強盜的錢再新安城開了個思南茶館,生日還算不錯,平日裏更是一有時間就到侍郎府陪姐妹聊聊天,以不至於對方太孤單。


    一別多年,她上前打了個招唿:「遲箋大師,別來無恙。」


    「阿彌陀佛。」


    淺姑知道遲箋是接了聖旨前來除祟,可侍郎府並無任何邪祟之氣,況且侍郎夫婦早已仙逝,現在府內空空,隻住著一個閻小魚。淺姑握了握閻小魚的手,會心一笑便識相地退出去。


    與遲淵擦肩而過時,她似乎是不經意沖對方一笑。


    「你又來做什麽?」閻小魚口氣裏滿是嫌棄。


    遲淵並未在意對方的態度,而是手持佛珠望一眼消失在府門口的素色身影,「你同她姐妹情誼倒是深厚。」


    閻小魚淡淡道:「不錯,有時妖比人更懂得何為情,何為義。」


    他聽出她話裏所指,緘默。


    此時,大門外傳來嘈雜聲。幾個官差壓著一位鐵鏈束身的青年書生從門口走過,閻小魚跨出門,喚住官差詢問何事。


    為首官差稟報,此書生偷盜商鋪銀錠被當場抓獲,此番是要壓入大牢服刑。


    閻小魚咬著牙根道偷盜乃大罪,吩咐官差壓迴去拷問此賊是否是個慣犯,定要一一問個清楚。


    書生聽了,大喊冤枉,路角突然跑出個姑娘撲到閻小魚腳邊哭哭啼啼替書生求情,那姑娘道書生生性善良敦厚,生平從未做過壞事,兩人情投意合決定廝守終身,奈何家父貪財索要重金彩禮且定了時限,否則就將她另嫁。書生家貧,短時間湊不齊重金彩禮又不舍此段姻緣才行了偷盜之事,實乃被逼之舉,求她寬容處理從輕發落。


    那麵,書生也用力掙脫官差的束縛,拖著鐵鏈撲身到姑娘麵前,紅著眼圈為心上人細細擦去裙角的塵土,「雲兒是我無能,是我對不起你,我知有罪,以後不得自由身,你……且找個好人嫁了吧……我家枕下擱著一把長命鎖,乃祖傳之物,你將它拿去,護你一世平安,我能給你隻有這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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