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侗為首的北路大軍由於攻城器械、糧草物資眾多,用了三天時間才渡過湔水,準備就緒之後,他命令在萬春縣休整的麥仲才,率領兩萬大軍士兵進攻成都西城;命令蘇定方和程咬金、黃君漢進擊成都東城。同時又令沈光、李靖、薛萬均、楊義臣等南部大軍,從南向北,包抄成都城南部。他自己親率十五萬大軍沿著官道南下,浩浩蕩蕩的殺向成都城。


    興樂縣和成都城之間還隔著一個武擔山大營,唐軍在這裏布有一萬三千名大軍,統帥是從萬春縣退來這裏的羅君副。


    羅君副也是跟了李世民幾年的人,此人驍勇善戰、作戰勇猛,是李唐王朝目前拿得出手的少有之將,雖然缺乏領兵的經驗,但是無將可用的李世民還是把他派來這裏坐鎮,希望他可以為自己爭取部署成都防禦的時間。


    羅君副已知楊侗率領大軍南下的消息,隋軍先鋒是大隋猛將羅士信,與副將薛萬徹率領兩萬精兵向武擔心殺來。


    隋軍大舉來攻,令羅君副壓力倍增,他很清楚自己這支士氣萎靡不振的軍隊根本不可能攔得住十多萬隋軍精兵,與其被隋軍碾成齏粉,倒不如冒險一試。要是自己把楊侗殺死在這裏,大唐王朝會能獲取更多機會。


    與副將丘英起一商量,兩人當即率領一萬大軍離開大營,從東北方向迂迴到隋軍必經之路上,然後埋伏在一片長滿茂密鬆樹的鬆林內。這是武擔山的餘脈,地勢十分平緩,不是什麽險要之地,但正因為它不險要,反而容易讓人忽略它的價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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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他們緊急部署完畢,夜幕已經悄然降臨,一隊隊隋軍終於出現了,盔明甲亮的隋軍騎兵殺氣騰騰從唐軍埋伏的麵前走過。


    也許是大勢在手,沒有料到唐軍還敢主動出擊,所以這些路過的隋軍對林中的殺機沒有絲毫戒備的意思,甚至斥候也沒有擴大搜索範圍。


    丘英起低聲問道:“羅將軍,楊侗在什麽時候才出現?”


    “耐心等吧!隻要看他的王旗,他就應該出現了。”羅君副看了眼天色,說道:“讓將士們抓緊時間休息,務必在此戰殺死楊侗。”


    丘英起又問道:“可是天昏地暗的,怎麽分辨出楊侗的王旗?”


    “等到隋軍女兵出現,那定然是楊侗所在。”羅君副也不知道該怎麽分辨,但他知道楊侗的禁衛軍除了玄甲軍之外,還有一支相當兇悍的女兵,她們的鎧甲鮮明靚麗,與普及全軍的玄甲截然不同。


    “我知道了。”丘英起說完,便去安排。


    隋軍在唐軍伏兵眼皮底下了走了一個時辰,隊伍忽然中斷,後麵再也沒有大軍跟來,羅君副又等了一會兒,還是沒有看到軍隊,羅君副大感不妙,覺得自己伏擊不成,反而是被隋軍包圍在中間了,想通了這一點,他急忙下令:“傳令下去,立刻向東撤軍!”


    但為時已晚,當他的親兵準備去下達軍令的時候,身後殺聲震天,前後左右鼓聲大作,不知有多少隋軍向他們包圍而來。


    “全軍向東突圍!”羅君副大吼一聲,手提長矛率軍向東突圍,但他們已被隋軍團團包圍,唐軍士兵成片成片栽倒到在密集的箭雨之下,到處響起了唐軍士兵的哀嚎聲和哭喊聲,一馬當先的羅君副和丘英起措手不及,胸肩連中數箭,大叫一聲翻身落馬。


    林外這時已經燃起了火把,一個雄渾豪邁的聲音響起,“我是大隋右威衛大將軍尉遲恭,奉聖上之命告訴你們:降者不殺,負隅頑抗者,殺無赦。”


    尉遲恭和他的親兵連喊三遍,隋軍士兵停止了射箭,幸存的唐軍士兵陷入包圍之中,早已是鬥誌皆無,紛紛高喊:“我願降、我願降!”求生的渴望使唐軍士兵紛紛扔掉武器,一隊隊向樹林走去。


    楊侗也在玄甲軍的護衛下來到伏擊之處,當他看到一隊隊唐軍士兵狼狽不堪被押解出來,忍不住笑出聲來


    李世民現在隻有武擔山這一部唐軍擺在最前沿,隋軍斥候怎麽可能沒有死盯著他們?


    這個羅君副雖然勇氣可嘉,但就是經驗太差,似乎不太懂得怎麽埋伏,他大白天就把大軍拉了出來,而且還在官道百步之外就開始埋伏了,就算隋軍沒有盯著他的大營,也會在沿途部署巡哨,這怎麽伏擊得了人呢?


    這時,幾名隋軍士兵抬兩副擔架出來,擔架上正是羅君副和丘英起,丘英起已死,而羅君副身中八箭,致命一箭是射在了他的左胸,雖然還沒斷氣,但他顯然也活不成了。


    楊侗上前注視他半晌,說道:“你忠誠可嘉、勇氣可嘉,但現在的偽唐神仙難救,豈是你所能阻擋?安心去吧,朕會厚葬於你。”


    忠義之士,寧死不降,雖然說起來有些愚蠢,但正是因為有這些“愚蠢”之輩的存在,才有“忠義”二字,以及忠義之氣的流傳,所以羅君副雖是敵人,但楊侗也不願羞辱這些人。


    羅君副嘴唇動了動,最終還是斷氣了。


    “收斂二位將軍屍首,厚葬在武擔山。”


    “喏!”


    ……


    楊侗安排劉綱接管俘虜,楊侗帶著大軍繼續南下。如今的武擔山大營失去了一萬大軍,軍營之中隻剩下三千士兵了。這些士兵是從各處戰場敗迴、退迴的士兵,戰鬥力如何姑且不論,單是作戰意誌就令人堪憂,當羅君副、丘英起兵敗身亡的消息傳來,一幹士兵人心惶惶。


    他們之前受到蠱惑,說隋軍每破一營、一城,就會屠營、屠城,所以他們擔心自己遭到隋軍血洗,這才支撐到如今,否則的話,恐怕也早就降了。


    到了次日清晨,正當營中士兵人心惶惶之際,羅士信和薛萬徹已經帶著前軍殺到了營外,羅士信既不攻城,也沒有立營,而是帶著一隊親兵策馬來到營外,朗聲說道:“我是大隋左武衛大將軍羅士信,奉命前來勸降。”


    “休要聽他胡說八道。”守營的敬君弘便要下令放箭射殺羅士信。


    “慢著。”一名偏將伸手攔下了敬君弘,皺眉說道:“我們如今已至此等境地,若不投降隻有死路一條,敬將軍欲置幾千名將士於死地不成?”


    此人正是張士貴之子張瑱,當日定下了投降之策後,由李大亮出麵負責抓捕張士貴,他則“殺出一條血路”逃迴了成都城,不但沒有受到處罰,反而升了官,等他將親人安排到城中民宅避難之後,受李世民之命事這裏當守將,可是李世民接著又派兵敗的羅君副過來,於是他的守將之位很快就失去了。此時親人已經安全,他也不想遮遮掩掩了。


    “張將軍想反唐不成?”敬君弘大怒道。


    “不是我想反唐,而是我們根本打不過隋軍,我要為兄弟們的性命負責。”張瑱見將士們露出認同之色,繼續說道:“先聽聽對方怎麽說吧?”


    當下不再理會敬君弘,徑直來到營柵之前,朗聲道:“在下張瑱,見過羅將軍!”


    “張將軍有禮了。”羅士信坐在馬背上微微頷首,他知道這個張瑱是自己人,倒是想聽他怎麽說。


    “我有一問,不知羅將軍可否解答?”張瑱看向羅士信,沉聲問道。


    “請講。”羅士信點頭道。


    張瑱說道:“此前我們聽說隋軍過處,寸草不生,我們要是投降大隋王朝,你們會不會施之以殺戮。”


    “我軍屠殺的是異族士兵,而不是同族。”羅士信一下子就明白了張瑱,配合著說道:“我們本來都是大隋子民,要不是李淵謀反,也不會刀兵相向。如今偽唐覆滅在即,聖上追究的也隻是李世民等賊首,而不是你們這些被迫從賊的普通士兵。隻要你們棄械投降,聖上既往不咎,不但讓你們解甲歸田,官員還會給你們登記大隋戶籍,重新授田於你們,若是負隅頑抗,隻有死路一條。當然了,像敬君弘這種助紂為虐的背主之徒,肯定不在赦免之列,隻要你們拿下他,聖上自有賞賜。”


    “哦?”張瑱聞言,扭頭看向一旁的敬君弘,不止是他,周圍士兵的目光也充滿了不懷好意之色。


    “諸位將士,休要聽他胡言亂語!”敬君弘麵色大變的後退了幾步,嘶聲道:“此乃羅士信的離間之計,大家不可輕信!”


    “哼!”張瑱冷哼一聲道:“隋朝幾十萬大軍很快就殺成都城外,我大唐覆滅在即;為了我們三千將士著想,請敬將軍自行了斷吧!”


    “你……”敬君弘大怒道:“就算我死了,你以為羅士信就會放過你們?”


    “我們營中隻有三千人,軍營也不是什麽堅城,隻要羅士信願意,我軍大營指彈可破。所以羅士信根本就不用騙我們。”張瑱見將士們已經被自己鼓動了起來,繼續說道:“諸位別忘了重陽節那天的狂風暴雨,那是什麽?是天地不容李世民呐。我等個個都是頂天立地的大好男兒,就算是死,也不能能為一個殺弟殺父的禽獸效死,否則的話,便是天地不容,我們地下的先祖也會蒙羞。”


    “休要與他廢話了,大家動手!”一名校尉冷哼一聲,已經帶著眾人向敬君弘撲去。


    “我背叛了聖上(李淵),今天遭到你們背叛,報應啊。”敬君弘看著眾人逼向自己,拔劍在手,慘然一笑道:“我不勞你們動手。”


    說完,把寶劍往脖子上一抹,隨後鮮血迸流,頹然倒地,氣絕而亡。


    張瑱看了敬君弘的屍體一眼,揮手道:“打開營門,大家放下兵器,出營請降。”


    “喏。”眾人轟然應了一聲,“叮叮當當”的武器丟滿一地。


    武擔山大營的失守,也意味成都城的北大門正式被打開,一天後,楊侗率領十五萬大軍兵臨成都城下,並在清白水南岸紮下大營;楊侗為了避免被這些唐軍偷襲,先是按照黑冰台將士繪製出來的圖紙,將兩萬名精騎派往各處,負責把李世民布在城外的各個秘密據點拔除;接著為了確保萬無一失,又派出三萬名精騎遊弋在成都城外,密切的監視著城內動向。


    。。。。。


    成都城共有十三座城門,由於重陽節那天天氣異常,導致大量軍民逃走,所以李世民讓馬三馬關閉了城門了,全城隻留下正南門通行,但如今兵臨城下,連正南門了關閉了。


    足以容納百萬人口生活的成都城一片蕭條,城內的店鋪早在重陽節那天就開始關門歇業了,家家都關門閉戶,大街上冷冷清清的,除了不時往來的軍隊、信使,哪怕是大白天也很少見到行人行走了。


    李世民登基之後,為了製造一個自欺欺人的喜慶假象,並沒有在城內下令戒嚴,還將大部分巡城兵撤到城內的軍營,參與到備戰中來。與此同時又用免稅等措施鼓勵商家開門營業、鼓勵百姓上街,各坊門日夜不關,任由各坊百姓隨意進出。但李世民的種種措施在這非常時期,注定是搞不起來,百姓們除了他登基當天,被軍隊押著出去之外,之後這幾天都躲在家裏不出門。


    西市一個名叫泰山的酒肆乃是薑振所開,也是全城還在營業十家酒肆之一。隻不過就算是物以稀為貴,但是泰山酒肆生意依舊很冷清,三樓雅室基本沒有客人,隻有一樓和二樓大堂有十幾名老顧客在喝酒聊天。


    “趙相國和宇文相國真是慘啊!這才當上相國多久?就落了個滿門抄斬的下場。聽說還株連了十幾名大臣,也不知他們和上麵那一位究竟有何仇恨?”


    旁邊一名酒客說道:“我聽人說趙慈景、宇文士及本打算棄官而去,但卻被那位獲得了他們出逃的消息,所以這兩位相國堵被趕盡殺絕。”


    “這艘破船馬上就沉了,誰想與它一起溺死?而一旦沉船,首先遭殃的就是這些坐擁高位的人,也難怪這兩位相國要逃。”一名須發俱白的老者說道:“然而對於高高在上的那位來說,這兩個相國是他最信任的人,不然也不會任命他們為相國,可是兩人在關鍵時刻卻背他而去,他能不生氣、能不憤怒嗎?”


    “說得對!”同桌酒客紛紛點頭。


    “叮叮叮。”這時,樓梯那邊忽然傳來清脆的鈴鐺聲,樓上酒客聽了,立刻談論風月了起來。過了一會兒功夫,有三名中年男子走了上來,但他們隻是冷峻地掃了眾人一眼,又走了下去。


    很快,又傳來一陣銀鈴的聲音,酒樓內的氣氛再度活躍了起來,那名老者冷笑道:“看到了沒有?這就是那位的新成立的千騎司,他們的職責和以前的武川司一模一樣,都是用來監視百姓的狗腿子。雖然這幫千騎司裝成普通人,可是他們的煞氣,卻是怎麽也去不掉的。”


    “諸位諸位,實在不好意思。”這時,大掌櫃薑振走了上來,他見眾人看了過來,團團行禮的賠罪道:“上麵有了通知,說是明天開始就全城戒嚴,所以今天是小店最後一天營業了。還望明天不用來了,免得白跑一趟。對了,這幾天最好不要出門,恐怕會很亂。”


    “薑掌櫃,你消息比較靈通,是不是隋軍兵臨城下了”一人問道。


    “是啊是啊,我們現在都到不了城牆旁邊,你就實話告訴我們吧。”


    “這個時候,我也不敢說實話啊!”薑振嗬嗬一笑,道:“大家都懂的,是不是?”


    “這倒是。”眾人都笑了起來,薑振雖然什麽都沒說,但也等於承認隋軍兵臨城下了。


    那名老者看了外麵的天色一眼,歎了一口氣道:“該來總是會來,亂世終於要結束了,這是好事啊!”


    “正是正是。”眾人紛紛點頭,敢在這種時局出來的人,自然不像普通老百姓好糊弄,隋唐兩朝誰好誰壞,都心知肚明。


    “憑什麽不給我酒吃?大爺我像沒錢的樣子嗎?你們掌櫃到底在哪裏,讓他滾出來!”這時,樓下傳來粗魯的聲音。


    薑振連忙跑下樓去,正看好兩名唐軍士兵走了進來,巧合的是這兩人是他推薦給李瑗的,他們跑來這裏,顯然不是為了喝酒那麽簡單,連忙上前陪笑道:“兩位將軍誤會了,對於我們開門做生意的人來說,進門就是貴客,歡迎還來不及,怎敢得罪二位?”


    一人道:“有沒有雅室?”


    “有、有、有,二位將軍,三樓請。”薑振將人領上三樓一間雅室,兩人訕笑道:“方才多有得罪,請薑大哥見諒!”


    “沒事兒,我明白的。”


    一人把一封書信放到了桌子之上,說道:“這是李瑗讓我們寫給聖上的信,李世民讓他負責一門防備,但具體是哪一道,還沒有說。裏麵寫的是他的標識,如果看到這些標識,表示是自己人,大軍什麽時候攻打,他什麽時候就開門。”


    “我明白了,會盡快傳出城去。”薑振點了點頭,他也不擔心李瑗是李世民的諜中諜,首先是他那支軍隊的武官,從上到下都是隋軍士兵,就算他想搞鬼,這些人也察覺得出來,其次是唐朝滅亡在即,他不會傻到放棄這個活命機會來坑害大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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