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上已經睡了,你竟然夜闖內宮,敢情是活得不耐煩了,對吧?”尹德妃正處虎狼之齡,偏生宮裏唯一能讓她快活的人已然老邁,縱有‘功夫茶’滋養也已恢複不到當年之雄風,今晚唿唿嘿嘿幾下子,就一泄如注,弄得她是上也不是、下也不是,滿腔幽怨在這鬼天氣裏卻似乎是越來越甚,漸漸化作一團熱火從丹田之間灼燒,忍耐不住身上的空虛,終在沐浴之時,由她的宮娥由唇舌服侍一番,快活夠了才剛歇下,不料才睡沒多久,就被一名小宮娥生生吵醒。尹德妃心中萬分不悅的披了件衣服,就怒氣咻咻的地迎了出來。


    她睡下之時,已然解了胸圍,這時穿得又顯單薄,燈光在她胸口投射出了一道深深的溝壑,這怒氣衝衝往外一走,胸前兩團頓時一上一下,波濤起伏,尉為壯觀。


    鍾鳴一雙眼睛差點就陷進那深深的溝壑裏去,一股火氣自兩腿之間熊熊燃燒了起來,嚇得他不敢多看,趕緊垂下眼睛,作謙卑狀的低頭行禮:“迴稟德妃,若是尋常小事,卑職縱有天大的膽量也不敢驚擾娘娘聖駕。實在東宮發生了件蹊蹺之事,極有可能牽涉到裏麵之人。卑職責任重大,不敢有半點耽擱啊。”


    尹德妃當然知道東宮裏麵的人,自是幽禁其中的李建成了,隨即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那惹火的酥胸仿佛挺得更高了,略帶煩躁焦慮的問道:“休要遮遮掩掩,到底是什麽事?”


    鍾鳴說道:“卑職巡至東宮玄德門時,瞧見一人鬼鬼祟祟的窺望,卑職喝問一聲,那人便落荒而逃了……”


    “蠢貨,你不會等到把人抓到再嚎嗎?”尹德妃一聽這話,氣得雙眼圓睜,不客氣的打斷了鍾鳴:“你這麽一嚎,人家不逃才有鬼了。活該你是個大頭兵。”


    “德妃訓練得是,卑職心服口服。”鍾鳴給訓得滿頭大汗,他發現自己確實夠愚蠢的,若是按照尹德妃的法子辦事,或許逮住了那個人,繼續說道:“那人對宮中的地形十分熟悉,幾下子就逃得不知去向,宮中所住多是貴人,卑職不便大肆搜捕,以致失了他的蹤跡。不過……”鍾鳴連忙從懷中摸出那一封信柬,恭恭敬敬的雙手呈上:“不過我們在玄德門門縫發現這封信,卑職不敢擅自處理,特意及時送來,請聖上定奪。”


    “嗯。”尹德妃聽說在東宮發現異狀,便已不敢大意,她迫不及待地接過信柬,湊到燈關一看,發現封口完好,便說道:“這封信,你沒看吧?”


    鍾鳴連道:“卑職不敢看。”


    “諒你也不敢!你就在此等候,我馬上去見聖上。”尹德妃持著那封信,又急匆匆往沿原路返迴,這一走又是一陣波瀾壯闊,一扭一扭的豐臀扭得鍾鳴頭暈眼花、火氣亂竄。


    尹德妃的寢宮裏,隻有妝台點了一隻燭台,軒敞華麗的景致都埋沒在無盡的昏暗之中。她快步來到榻前,屏息看著已經坐了起來的李淵。


    燈光下的李淵,比起白天的武威大氣顯得更為蒼老,他此刻的模樣,完全就是一個垂暮之年的老叟。但是天下之間,沒有哪一個暮年老叟能有他的王者氣勢。


    燭火映得他麵容半明半暗,將他的影子長長斜照在宮牆上,幻化成一個巨人。他的麵容、身體都已經蒼老了,頭發已經全部花白,可是在燭光明滅之間,眉宇間依舊有一種凜然不可逼視的煞氣。


    尹德妃是李淵最為親近的女人,比誰都清楚這位高高在上的皇帝也有疲憊病弱、也有七情六欲,然而此刻見了他那雙隱含煞氣眼眸,居然感到心中忐忑、惶恐不安。然而李淵的手卻不像他的眼睛那樣堅定而充滿煞氣,他的手正在微微的發抖著。


    尹德妃深知皇帝雖然年紀大了,但是他的手腳依舊穩定有力,還能用兩石強弓,在瞬息之間射殺百步之外的飛禽走獸。所以,此刻微微發抖的手,絕非是年邁,而是信紙上的內容讓他憤怒或恐懼。


    “馬上移駕承天門。”李淵好像忽然清醒過來一般,霍然對侍立一旁的老宦官吩咐道。


    “奴婢遵命。”那名老宦官急急閃到外麵,吩咐人準備步輦,他吩咐已畢,又迴到內室待命,正見皇帝在德妃的服侍下穿好了衣服。


    “元吉呢?讓他迅速到承天門伴駕。”站在床前的李淵再次吩咐。


    “奴婢遵命。”老宦官應聲而去。


    李淵扼著手腕,突然大聲喚道:“迴來。”


    “聖上有何吩咐?”老宦官應聲出現在門口,李淵急急一揮手,道:“沒有事了,你去吧!”


    “奴婢遵命。”老宦官躬了躬身子,從門口閃開了。


    李淵在房中走了幾步,掙紮半晌,又大聲喚道:“你給朕迴來。”


    老宦官倏然出現在門口,躬身行禮道:“聖上有何吩咐?”


    李淵略一沉吟,打發乞丐一般的揮手:“沒事了,去吧去吧。”


    “奴婢遵命。”暈頭轉向的老宦官一臉莫名其妙,悄悄從門側閃開。


    李淵在房中踱起了步子,踱了半晌,目光之中閃過一抹戾色,又喚道:“給朕迴來!”


    “喏。”老宦官氣喘籲籲的閃現在門口,一臉古怪神氣:“聖上,您有何吩咐?”


    神思不屬的李淵想了片刻,終是沉聲說道:“傳諭:東西夾城元從禁軍、侍衛立即到承天門護駕。還有,立即派人出宮,召李神通、李高遷、李安遠、李道興、李道弼、李仁裕、李奉慈至承天門樓見駕。”


    “奴婢遵命!”老宦官應了一聲,然後習慣性往門側閃去,人影兒都閃沒了。尹德妃卻聽他傳出了如夢初醒般的一聲“啊”,緊接著見他又跑迴來了,可一支兒又跑了出去。哪怕尹德妃此時被弄得緊張兮兮、心驚肉跳,卻也差點被轉暈了的老宦官惹得噴笑出來。


    不過李淵此時此刻的緊張的語氣,以及神思不屬、猶豫再三的舉動也讓她緊張之急,不敢笑出聲,而是急忙跑出去準備著。不到片刻功夫,太監宮娥一擁而入,衣著整齊的李淵登上步輦,匆匆忙忙的離開寢宮,向承天門趕去。


    承天門仿紫微城的應天門所建,這是一座由門樓、朵樓、闕樓及其相互之間的廊廡連為一體的“凹”字形巨大建築群。不僅規模恢弘、氣勢磅礴,還和應天門一樣的易守難攻,所以李淵第一時間想到的安全所在就是這裏。


    步輦被八個精壯有力的大太監抬著,飛快地向承天門趕去。


    李淵乘坐在輦上,雙膝之上擺著那把巨闕古劍,他的身子隨著步輦起伏不已,一顆心髒怦怦而跳、七上八下,唇上的血色全無。


    過了不久,他抬頭看了看天色,天上星月俱隱,黎明前的黑暗來臨了,過了這段時間,天就會一點點的明亮。但這一刻,卻也是最讓人難熬的一刻。


    “逆子、逆賊!”李淵的臉頰突然抽搐了幾下,左手緊緊攥起了那封密柬,直到把它攥成了一團,才狠狠地往地上一擲。


    這是李世民親筆所寫,而讓人呈給李建成的密信,約他一起發動宮廷政變,逼他這個父親讓位,扶保李建成登基為帝。


    密信中涉及的文武百官極多,光是七相就有陳叔達、蕭瑀、竇軌、豆盧寬,餘者更是多不計數,甚至被李淵委以陰平道大都督的竇軌已經放開關塞,引李世民的軍隊南下,秘密集結在城外的武擔山。


    此等重大消息,不管真實與否,李淵都得立即做出防備和應對準備。


    關鍵是信上內容,令他深信不疑。


    首先、已經自立為王的李世民已經和他徹底決裂,從他派人冒充隋軍,於甘鬆山刺殺趙慈景一案,以及毒殺李元吉坑害李建成這兩件事上,即能看出,李世民心中已經沒有了親情的概念,眼中心上,隻有權勢、至尊寶座。


    其次是臣子們,昔日晉陽起兵之時,李唐王朝如日中天,身在關中的關隴貴族、地方豪強紛紛組織家兵死士占領郡縣改換門庭,短短幾天時間之內,渭南、新豐、高陵、富平、三原、華原、雲陽、涇陽、同官、上宜、鄠縣、藍田以及馮翊郡、扶風郡、上洛郡各縣紛紛起事響應,屠殺郡縣之內的隋軍士兵邀功請賞,歡天喜地的迎接李淵入關,關隴貴族子弟群情激奮,紛紛趕去長春宮投效。此之以後,每逢李唐王朝出現財力、物力、人力上的困境,關中各大豪門、士族紛紛響應朝廷號召,家家戶戶有錢出錢、有物出物、有人出人、有力出力。


    可這些人的付出,換來的是什麽?


    竭盡全力支持他建國的獨孤整死了、獨孤懷恩死了、獨孤澄死了、於筠死了、杜淹死了、韋匡伯死了……事到如今,佐命開唐的劉文靜也死了、賢名在外的李建成遭到幽禁……竇派辛辛苦苦在益州建立起來的莊園通通被朝廷沒收,家中財富不足一成,地方豪強已近滅亡,官員、將士遠離家鄉、在外作戰,可他們的家眷卻遭到李元吉以各種理由迫害……


    如此種種,宰相臣子豈能沒有兔死狐悲之感?為了自保、為了避免步獨孤整、獨孤懷恩、於筠、韋匡伯、杜淹、劉文靜等人後塵,他們鋌而走險也很正常。


    更何況,今天的李唐江山岌岌可危、危在旦夕,有私心雜念、想到戴罪立功、投奔新主的臣子們,已經不再相信苟延殘喘的李唐能將隋軍禦於“國門”之外,而隋朝這種引而不發的態勢,時時刻刻在威脅到所有臣子的生存,當他們心弦繃斷,什麽事情都做得出來,能不希望李唐王朝亂上加亂嗎?


    李淵固然有霸道威猛的一麵,可是在令所有李唐臣民仰視的背後,卻是強烈不自信和恐慌,原因依舊是——隋朝實在太強大了。


    如此種種,使得李淵愈來愈敏感,正是出於他這種心態,每每被一些捕風捉影的謀反訊息所利用,使靠屠殺為生的李元吉能夠步步成為他最信任的兒子。


    尤其是這兩年,李淵的身體每況愈下,老態已不可掩飾,這種恐懼感、猜忌感就更明顯了。


    李淵很清楚,許許多多的官員看著他,就像是一群等待著獵物死去的禿鷲,一旦他死了,就來啄食他的屍體;他也知道,包括他的兒子們,也在等待著他早點歸天;那些依賴他而得到榮華富貴的子侄,也在迫不及待地計算著他死亡的時間,然後觀望著皇儲之爭,以便攫取到更大權力,甚至連他的寶座也在他們的覬覦之列


    這一切的一切,使李淵恐懼死亡、恐懼權力流失、恐懼臣子背叛,恐懼他的一切會把他拋棄……他恐懼,就要讓其他人比他更恐懼……他想要牢牢地抓住一切、想要讓所有人恐懼——唯一的辦法就是執起屠戮之刀,唯有殺戮和死亡,才能叫所有人知道——他李淵再怎樣也是李唐帝國主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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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成都城的布局與大興城一樣,采取了坐北朝南、左右對稱的格局,也不知李淵是懶,還是對關中念念不忘,各坊名字與大興城一模一樣,也與各坊一一對應。當然了,這不是他第一次這麽做,早在建設襄陽之時,也是這樣。


    作為最受皇帝信賴的李元吉,他的齊王府就占了與太極宮隔街相望的興道坊。但,李元吉秘密太多,離皇宮太近的話,很多事情不便去做,又在興道坊以南的蘭陵坊悄悄占了一個私宅,兩坊之間隔著開化、安仁、光福、靖善四坊。他的妻兒都在興道坊,而他本人則時不時居住於蘭陵坊的宅子,在這裏,他能夠放心大膽謀劃,而不用被李淵發現。


    今晚他就在蘭陵坊的私宅裏麵,與一幹心腹策劃著對付李世民之計。隻有奪了李世民的軍權,他才能進行後續計劃,否則縱有太子之名,也駕馭不了軍權大握的李世民,這是他從李建成身上得到的教訓。但僅以自己之力,肯定難以辦到,隻有借助父皇之勢才可以,雖說父皇現在也派不動李世民了,可畢竟有著君臣、父子這一層關係在,李世民再不聽話,也不敢做是太過分;畢竟沒有人,承擔得起不孝之名。


    當他得到李淵詔見消息的時候,已是近半個時辰之後的事情了,這是因為傳詔太監先去興道坊,再由坐鎮‘中樞’的韓誌派人傳到蘭陵坊,兩者相距極遠,固然傳訊之人來得快,也花了不少時間在路上。


    聽聞父皇緊急召見,李元吉不敢怠慢,當即穿戴整齊,在十幾名親衛的護衛下出了宅門。


    “嗚嗚嗚……”就在他在燈下打算接過馬韁,準備上馬的時候,夜風之中傳來一陣古怪的聲音,一個個黑色的東西扔了過來,李元吉反應敏捷,拔出腰間佩刀,砍向將要近身的東西,隻聽到‘嘩啦’一聲響,來物應聲而破,裏麵的東西噴了他一頭一身,李元吉長期脫離了戰場,他竟不知淋在身上的漿液是什麽,刺鼻的氣味使他怒火更盛,然而不等他喘息迴神,又有許多東西扔來,他揮刀狂舞,將之一一擊碎。


    同樣被淋了一身的侍衛們卻已經大驚失色,一人道:“殿下,是火油。”


    “什麽?”李元吉大驚失色,然而此時已經晚了,黑暗之中飛來無數支火把


    ‘轟!’


    火焰升騰,暴綻升騰的火焰在頃刻之間,將府門之前的地上化作一片火海,十幾個火人在奔逃,摔倒的人在火中掙紮,淒厲慘叫聲響徹開來,夜空之中如若鬼魅一般。


    李元吉身上燃起了熊熊的火焰,在火焰中轟然倒地,火焰並非是致命之傷,如果衝出火圈到空地上打滾,或許還能僥幸逃生,但就在此時,十幾名蒙麵人衝了出來,用手中的長矛紛紛捅向了未死的人。


    一人奪過一把長矛,狠狠地擲向了李元吉,“噗”的一聲,將打滾的李元吉釘在了地上。


    “啊!”李元吉發出一聲慘嚎,熊熊燃燒著的雙手握著透體而入的長矛,目光悲怒地轉過來時,卻發現一槍洞穿了他身體的人也冷冷地與他對望著。


    驀然,李元吉雙眼圓瞪,慘叫一聲:“李世民,你居然親手殺了自己的親弟弟?”


    李元吉認出來了,這雙冷酷的目光是屬於李世民的,也知道對方就是李世民。


    此時,他連身上的灼燒似乎都忘了,也被李世民之狠給震驚,親兄弟明爭暗鬥不假,但親手殺死自己的兄弟,李元吉自問做不到。


    火勢更大了,李元吉握著長矛的雙手在火焰中滋滋作響,然而那雙與李世民隔火對視的眼神卻始終沒有動過,隻是皺起了眉頭,微微抽搐幾下……


    漸漸沒了聲息,化作長街上的一具焦屍。


    “我也不想這樣,但為了大唐,我不得不爾……”空氣之中,傳來了李元吉本應熟悉的聲音,隻是他已經再也聽不到了。


    這由痛苦而慢慢變成堅定的聲音,正是屬於李世民的聲音。


    為了大唐。


    他迴來了。


    眼前這一幕,或許隻是一個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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