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沈光能有今天,都是源自您的信任和重視!如果您讓我去對付李淵、李密,哪怕去死都行!但要我對付聖武帝,請恕沈光不能從命。”


    沈光沒有任何猶豫,斷然拒絕了楊廣的提議。


    “哦?”


    但見楊廣的眼睛頓時眯起,冷哼道:“沈光,你可要想清楚了……”


    話還沒有說完,便見沈光冷然說道:“不必了,我絕不答應。”


    楊廣怒聲道:“就衝你這一句話,朕即可殺你一萬次,當然也包括你妻兒!”


    沈光聽到楊廣拿他的親屬來威脅,心頭巨震,但想了一會兒,長長的舒了一口氣,斷然道:“我欠你太多,你想殺便殺好了,我絕不還手。我沈光一直不忘聖恩、一直以忠義為先,一直以忠義教育醉兒、一直以忠義持家!若我行此不忠不義之事,有何資格談及忠義二字?那還不如全家死光來得舒坦。讓我反隋?妄想!”


    楊廣冷笑一聲:“沈光,你以為沒有你,朕就奪不迴大權?單憑朕這些年積攢下來的實力,就足矣讓朕重掌朝政!”


    “你……”


    沈光怒發衝寇,方要再言,忽然腦中靈光一閃,恍然大悟的大笑道:“您別騙人了,明明是在試探我,對吧?”


    這一次,換成楊廣愣住了,他重新審視了沈光一會,冰冷的麵色漸漸地轉為了笑容:“小子,你如何知道我在試探於你?”


    “我雖與聖上親善,可仔細想來,卻根本幫不了您什麽,隻因軍中將士尊聖上為神聖,即使我真的掌控了端門、應天門防衛,但如果我說要開門造反的話,驍果軍、玄甲軍第一個殺掉的人就是我!況且我若是答應您,那就是不忠不義之徒,您又豈敢相信我?要是我不答應,您不管是殺我、還是將我關押,都會引起聖上的戒心,因為我是右衛大將軍、黎國公、洛陽城的防守主將,我隻要消失半天,聖上就會派人查探。您是足智多謀之人,做事點水不漏,豈會行此不智之事?”


    說到這裏,沈光狠狠地拍著腦門,道:“您的忽然出現,讓我過於震驚,導致心神大亂!才會處處受製,其實隻要冷靜下來,就會發現根本不可能。因為我們當街重逢,本身就是一個偶然!如果您要奪權,絕不會大張旗鼓入城,而是在第一時間悄悄找上門來。”


    “哈哈哈哈哈!”


    沈光話音剛落,便見楊廣仰天長笑,樂了好長一會兒,方見此君笑著撫掌道:“兄長啊,你說的果然不錯,這家夥不但忠義,而且還很聰明!識人方麵,我不如兄長多矣。”


    “要是你知人善用,大隋也不會亂成這樣了。”一直默不作聲的楊義臣笑著說道。


    “這你就不如我了!”楊廣得意洋洋的說道:“大隋妥協而來的王朝,使父皇無法徹底變革,對關隴權貴隻能妥協、妥協再妥協,最終,才有了後來尾大不掉之勢。對於帝位,實力雄厚的關隴門閥哪個不是虎視耽耽,哪個不想將大隋取而代之?你以為父皇不知道嗎?他知道,可是他誰也不敢動,連對付區區一個虞慶則,他也是隱忍十八年之久,才敢下手除掉,北周八柱國等等將門,個個淩駕朝臣之上,可他愣是誰都不敢動,也正是父皇為我打下了基礎,我後來才能夠一一剪除。”


    歎息一聲,楊廣又沉聲道:“父皇臨終之前,說朝廷的製肘太多,讓我慎重謹行,不可操之太急,對百姓寬仁相待,不須十幾年,民心盡在大隋之手,到時候再收拾關隴權貴也不盡。可我初登大寶,滿懷壯誌,覺得寬仁相待隻會讓危機後延,就算我當政之時不亂,那我的子孫怎麽辦?於是,將父皇的智慧當做了懦弱,更將老祖宗留下過尤不及、欲速則不達拋諸腦後,這才有了今天的亂世。”


    這些道理,楊廣以前是不會懂得,但死裏逃生之後,楊廣仿佛多了一個人生一般,有些道理,也慢慢理清了。他有些出神的看著外麵的天空,眸子裏閃過幾分懷念,又喃喃自語道:“好在,我有一個了不起的孫兒,經過這一番戰亂,破而後立、浴火重生的大隋,較以前更為興盛。如我大隋皇族子孫都是這麽強爺勝祖,我大隋必然一代勝過一代。”


    楊義臣感慨道:“遠得不說,聖武帝一定可以的。”


    “或許吧。”


    楊廣不鹹不淡的迎合楊義臣誇了楊侗一句,接著對沈光說道:“沈光,我確實是在試探於你,而所試探者一是忠義、二是膽魄、三是智慧。前兩項讓我十分滿意,但是智慧這一項,我隻能給你三分。”


    “您說我智商不足?”


    “頗有些自知之明,再加一分!”


    “……”沈光愣了一愣,好奇的道:“您為何要試探末將?”


    楊廣輕聲道:“因為一統天下之事!”


    “一統天下?”沈光百思不得其解。


    “對了!”楊廣點了點頭,接著說道:“侗兒這小子,在對付世家大族方麵,手段百出,令我自愧不知。而在結束紛爭、重新統一方麵,我更沒有那麽大的魄力,這才龜縮江都,關起大門當皇帝。所以侗兒比我更適合當皇帝,也更會當皇帝。但是這小子陽謀有餘、陰謀不足,太小看大世家所蘊藏的巨大實力了。”


    “都這樣了,世家還能如何?”沈光嗤之以鼻。


    “瞧瞧!就是因為朝廷之中,像你這種人形呆瓜太多,所以才讓侗兒小瞧了世家。”


    “……”沈光無語,感覺楊廣頗有些老頑童的意味。


    “我這不是在罵你們!這是事實…你也別不服氣。”楊廣笑了笑,又說道:“朝廷之中的文武百姓,大多是源自傳承三四代人的小士族、地方豪強,這類人根基淺薄,做夢都不會知道大世家的恐怖之處。”


    “您是說,因為大家全都不是大世家的核心人物,所以不知道大世家的厲害?”


    “你這話說得很好,我也不是說朝中文武的心智不足,而是沒有這方麵的經曆,所以,你們對大世家的真正實力全靠猜,全靠似是而非的卷宗估計!這猜測出來的結果,終究不是真相。”


    “可是直到現在,那些大世家除了謾罵、打嘴仗,並沒有任何實質性的動作啊?他們現在除了支持李淵等人,又能如何?隻要把支持亂臣賊子的大世家一掃而空,不就完事了嗎?”沈光有些不服氣。


    “你懂個屁!”


    楊廣忍無可忍的罵出了一句粗話,他鐵青著臉,十分不爽的說道:“如果不是老子這些年在暗中盯稍,在刺客尚未出動時,殺了一批又一批,你們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東西早就死個精光,墳頭草都長了三丈高。”


    看著沈光無辜的模樣,楊廣騰地站起身來,對著沈光的腦門‘咣咣咣’的狠敲幾下,道:“老子雖然沒死,卻活成了你們所有人的狗腿子。”


    “這也罷了,誰讓老子自己犯賤。可你們這些渾蛋,居然把老子好不容易打入李密核心的裴世清滅了門,更缺德的是殺人之前,還把裴世清給閹了。還有丘行恭,也是老子的人,可你們倒好,把人射成了刺蝟……”


    “更過分的是!老子在江陵辛辛苦苦建立起來的大本營、木家,居然被李靖這老王八隨口定了個‘喪盡天良’的罪名,鼓動百姓鬧事,軍隊緊跟著就抓人來殺,要不是老子和兄長機敏一點,都要被李靖給屠了。你說你們都幹了些啥啊?”


    看著這頭喋喋不休、大發雷霆的暴龍,沈光委屈慘了,心說:這關我屁事啊,幹嘛拿我來出氣?難道因為是熟人就可以為所欲為嗎?我這算不算禍從天降呢?


    “你不服?”楊廣‘咣咣咣’的又敲了幾下。


    沈光不敢躲,被敲得頭昏目眩,身子都矮了下去,忙不迭的說道:“服了服了!”


    “這也是你沈光,別人想讓我敲,我還懶得下手。”楊廣以一派看得起你才敲你的口吻說道。


    “末將多謝天恩……”說完這話,沈光自己也被惡心到了,這話,說得自己好像很有受虐傾向似的。


    發了一通脾氣,楊廣感覺自己舒服多了。


    “我這一輩子,被很多人騙過!但是騙我時間最長、最久的人是李淵……他這個人最善偽裝,從小到大都在騙我,把我當猴耍。以前是裝成一個寬厚長者的模樣,當初我讓他去做樓煩郡守,他就頗有微詞,我以為他是嫌樓煩郡貧窮,念在姨表兄弟情分上,我讓他當了滎陽太守,他就變得好酒貪財、強占良田美宅。原以為他就是這樣一個人了,誰想到一張麵具之後,還有第二張、第三張麵具。於是,我就這麽傻乎乎的給他騙了。”


    楊廣和李淵是姨表兄弟,兩人母親是親姐妹,李淵要比楊廣大幾歲,兩人從小一起讀書。楊廣聰穎絕倫,看書過目不忘,性格奔放,而李淵則顯得木訥憨厚,是截然不同的兩類人。


    但楊廣卻知道他是一個偽君子,整天隻會沽名釣譽,明明是貪花好色的人,卻假裝不近女色,明明貪杯好酒,每次都故意在大宴不飲酒。當大家都誇讚李淵有長者之風時,楊廣隻會冷眼相看,所以李淵在滎陽漸漸表現出不同以往時,他一點都不奇怪。


    說到底,楊廣是從骨子裏瞧不起李淵,認為他不是什麽成就大事的人,並加以重用,哪怕到了山河破碎之時,也信任有加,讓他當太原留守。


    誰想到李淵從小就開始裝了,而且還對他來了一個連環裝,寬厚仁者、木訥憨厚的表相用來掩飾貪花好色,貪花好色之後,則是藏著謀奪大隋江山之野心。


    楊廣隻能猜到貪花好色這一步,所以他的內心之中,才對李淵沒有設防。


    “直到李淵造反,獨孤氏從幕後跳到台前,才知道,我的小舅獨孤整是李淵從小到大的軍師,正因為有他出謀劃策,所以李淵走得十分平穩。”


    楊廣說到這裏,長歎一聲:“死裏逃生之後,我痛定思痛!便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要想對付大世家,陽謀隻能鏟除表麵上的大世家,潛伏幾十年以後,他們又可以支持下一個李淵,所以要想斬草除根,隻能用陰計,這也是我一直躲於暗處的原因。”


    說到這裏,但見楊廣雙目中陡然放出精光:“時至今日,大隋擁有同時滅二李之實力,隻要沒有類似官渡之戰、赤壁之戰的慘敗,新新一統不在話下,但是大世家現在在巴蜀、江南抓緊時間化整為零,有的人甚至改名換姓,如果不將這些人鏟除,等天下和平以後,他們又會串連成一方大勢,在巴蜀、在江南繼續作威作福,當著他們的土皇帝。單憑你們對大世家的了解,必然拿不下這些人!”


    說道這裏,楊廣望了望沈光,道:“小子,你現在明白我的意思了沒有?”


    沈光沉默了半晌,方才說道:“您是想讓我由明轉暗?”


    楊廣點了點頭,道:“不錯!要想鏟除大世家勢力,須得一明一暗,陰陽相濟,相輔相成,才能成事!侗兒在正麵上,與代表大世家的李淵周璿,而我則作為一支奇兵,伏於暗處!將大世家的枝葉剪除幹淨。”


    沈光還是有些不太理解楊廣的用意,於是便問道:“您也知道朝廷有這麽一個刺客勢力……”


    “這我知道,但刺客終究是刺客,成不了大氣候。”楊廣打斷了沈光的話,解釋道:“我所指的暗勢力,是介於正規軍和刺客之間一種勢力,說白了,就是與朝廷毫無關聯土匪流寇!”


    沈光聞言恍然,道:“大世家子弟化整為零、改名換姓的成了百姓,如果朝廷以後無故屠殺,不知其故的百姓便會同情他們,誤以為聖上是一個暴君,這樣對聖上和朝廷的名聲都不好,甚至會動搖大隋根基,如果不殺,又會留下無窮後患。但如果換成土匪流寇就不同了,土匪流寇為非作歹、殺人放火是很正常的事情。是不是這個意思?”


    “不錯!我隱藏了這麽多年,做了很多安排,但你總不能讓我自己來幹吧?如此豈不是憑白暴露了自己?”楊廣看了沈光一眼,苦笑道:“而我的名聲十分不好,被百姓當成天下大亂的禍根,這些年雖然經過侗兒的運作,雖然變得好了一些,但是百姓對我心懷恐懼,要是我不死的秘密暴露出去,恐怕再起波瀾。前些時日,我與兄長商議,覺得應該與侗兒會麵,免得再生誤會,這才來了洛陽。”


    沈光點頭道:“難怪您要考驗我?原來是為了這個!”


    “本來我是打算讓侗兒篩選合適之人接手的,可是遇到你之後,便想你以前的遊俠身份,你的這些經曆,無疑是當土匪頭子的最佳人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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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沈光臉色發黑。


    楊廣嗬嗬一笑:“你天性忠義,我可以麵對麵的把各種情況告訴你,不用擔心你會暴露我的行蹤,也不用擔心你會說出自己是朝廷之人;其二、為非作歹久了,一些人就會失去本性,會變成真正的流寇,給無辜百姓造成無故傷害,對你,我很放心;其三、你的膽識和機智都能夠應付各種危機,不用擔心全軍覆沒。你願意冒著天大風險,為大隋消除後患嗎?”


    還有一個原因楊廣沒有說,那就是沈光為人重義氣、講忠義,他相信沈光若是在敵軍內部發展壯大,也不會借勢而獨立於外,為大隋帶來不必要的麻煩。


    “末將當然願意了。”沈光忙不迭的點頭,說完之後,卻又遲疑了半晌:“可是聖上會答應嗎?”


    “侗兒行事不拘一格,他會答應的。”


    “您現在要入宮嗎?末將可以悄悄帶您入宮的。”


    楊廣沉吟片刻,道:“紫微城戒備森嚴,為免惹來不必要的麻煩,我們還是小心一點為好,你先去和侗兒說吧!”


    “喏!”


    “對了,你得跟他說清楚。除蕭後、蕭妃二人,我不想讓其他人知道。”


    “兩位公主也不行嗎?”沈光小心問道。


    “完全沒必要!”楊廣搖了搖頭,歎息道:“這份失去父親的悲傷好不容易淡去,如果她們看了我,我以後真死了,還得傷心一迴,這又何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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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十三年前今天,發生了七七事變。


    諸君勿忘國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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