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農長淵縣唐軍中軍大營外,一隊魁梧的騎兵飛馳而來,轉眼之間,已經到了營門。


    “晉王殿下!”看到為首那名汗水淋漓的俊朗將軍,幾名衛士連忙上前行禮。


    李世民甩鐙下馬,將馬韁扔給身後的隨從,大步朝內走去,並隨口問道:“諸位將軍都到了嗎?”


    “迴殿下!諸將皆已到達,就等殿下了。”衛士首領恭恭敬敬的迴答道。


    “好!”李世民滿意點頭,大步走入了大帳。


    對峙這些日子,李世民並沒有關在軍營閉門造車,而是不時外出,多番察看四周地型和敵方大營,企圖找到破敵良策。與之對峙的隋軍主將是楊善會,對於楊善會這個,李世民也有過深入了解,依照他以往經曆來說,這是一個喜歡冒險的人,這種人其實是很好對付的,但是事情到了這一步,他發現楊善會根本沒有動兵的意識,防的是點滴不漏,沒有給唐軍半點機會。


    漸漸地,李世民也就領會楊善會的意思了,隻不過這一發現卻讓李世民感到深深的無力和悲哀。


    大國征伐,曆來行的是穩健正道,講究以正克奇,隋朝資本雄厚、大勢在握,占據著絕對的優勢,還用得著兵出險招嗎?其實楊侗、楊善會等人苦心孤詣在此留下李世民,便有圍點打援的意思……


    大隋布下的這一局棋,可下也可不下,什麽時候下都由大隋說了算,主動權全部都在大隋之手,而唐朝卻不敢以國運去賭楊侗撤棋不下。大隋此舉說白了,無非就是以壓倒性的兵力優勢、充足物資壓倒李世民和李唐王朝,逼得李唐不得不調集兵馬與隋軍對峙。


    駐紮在熊耳縣的隋軍本就是一支兵力充足、械備精良的精銳部隊,又有洛陽就近支援,還有潼關、上洛方向的隋軍遙相唿應,甚至還能從黃河對岸調派軍隊,可謂是兵員充足、武備精良、糧草充足,比之李唐,優勢何止一星半點?此境下的楊善會完全是進可攻、退可守,根本不懼他李世民這支‘孤軍’,在強大後援之下,楊善會就算想敗都難。


    如此,戰爭的主動權便牢牢掌握在了大隋的手裏,這也就意味著,如果不出現意外的話,在接下來很長一段時間,唐朝隻能被大隋牽著鼻子走,按照大隋的期望的方式作戰,從而徹底失去戰爭的主動權決定權,處於十分被動的地位……除非答應李世民之前的請求,早早讓出弘農郡,安然退到淅陽郡,然後采取閉關鎖國謀生機的策略,埋頭發展兩三年,再跟大隋抬頭相見。


    但能決定的既不是進退維穀的李世民,也不是對李唐王朝處境心知肚明李建成,而是他們的父親李淵,當然,從皇帝的角度上說,李淵的堅持也並沒有錯,隻因李唐上下彌漫著一服悲觀情緒,朝野上下都以為唐軍畏隋如虎,連作戰的勇氣都沒有,所以李淵不僅要讓天下知道李唐敢戰、能戰,還要一場勝利振奮李唐喪失的精氣神,這一點,李氏兄弟都理解,可理解歸理解,但實力上的差距擺在那裏,你讓大家怎麽打?


    李世民無力的是出於李唐國情考慮,他不僅要勝,還要勝得漂漂亮亮的,否則,也會贏了當下,輸掉全局。


    大帳內,軍中大將各抒己見。


    侯君集拋出了自己的觀點,“聖上讓太子殿下坐鎮朱陽關的戰略意思無非是我軍勝了的話,南北二軍合力,將戰果無限擴大;如果我軍敗了,則起到接應我軍南下的作用。但是這麽淺顯的戰略意圖,能人無數的隋廷不會不知,甚至已經針對性的作出了多重應對之策,如果我們采納這種打法,成功的可能十分渺茫。故而,我以為我們不能按照對隋朝百利無一害的既定套路來打。”


    侯君集的觀點被大步入內的李世民聽了清楚,他阻止了眾將的行禮,坐上主位之後,並讓侯君集說出自己的戰略意圖:“說說你的戰略意圖。”


    “喏。”侯君集應了一聲,精神振奮的說道:“殿下,末將認為穩妥之策是先取淆關,再奪潼關,揮師關中。”


    “理由呢?”李世民微微一笑,侯君集眼光獨到,大局觀非常強,具有冒險精神,很合李世民的脾胃,李世民對他特別關照,將之視為擎天玉柱來培養。


    “崤關……東南兩側的山峰相互連接,多有深穀險崖。此處,兵家必爭!……不過潼關易守難攻,我們拿下崤關之後,先不著急去打,先采取圍而不打之法,調動隋朝各路兵馬來援,然後集中優勢兵力,將隋軍各路援軍逐個擊破。重要的是這一帶山勢險阻,不利於騎軍衝鋒,失去了騎兵之利的隋軍還是隋軍嗎?”


    “而潼關雄踞秦、晉、豫三地要衝,北控渭、洛之水,黃河之水抱關而下,南依秦嶺,地勢險要。此關在手,關中我有。關中大地不僅城池堅固,我大唐還在關中有雄厚的根基,若是我軍攻入關中,必得到百姓的支持,軍隊兵源和糧食都不在話下,稍作休整,即可威脅雍北、涼州,楊侗視絲綢之路為經濟重心,一旦這條經濟要道受到我軍破壞,隋廷必然上下震動,於四周調兵支援。”


    “朝廷此時若是能夠給予支持,揮師北伐,我們完全可以合力吞下漢陽、漢川、上洛三路隋軍!重新把雍涼、巴蜀連成一片。”


    大帳內頓時落針可聞,諸將聽著侯君集的作戰計劃,默默的思索其中的可行性。


    “侯將軍的想法非常好。”


    帳中沉默了片刻,閉目思索的宇文士及慢慢睜開了眼睛,作為晉王黨中的後來者,與隋朝有著千絲萬縷關係的宇文士及很會做人,他肯定了侯君集之策。


    侯君集謙虛的說道:“多謝宇文禦史認同,不足之處還請指教。”


    李世民一係也有多個小團體,出身不高的侯君集在世家子弟眾多的李世民麾下是一個異類般的存在,且他驕傲自負脾氣臭,仗著李世民重視之因,著實是得罪了不少人,從而在金城慘敗之後,落得無人代為說話的慘景,若非李世民一力擔保,早就被李淵砍了,這讓侯君集意識到自己的錯誤,打那開始便學好收斂,變得謙虛低調起來,並努力與同僚交好。宇文士及在李唐王朝的職位不高,但他以前和李淵交情極好,李淵對他和別的大臣大有不同,且他妹妹是李淵十分龐愛的宇文昭儀,繼室又是唐朝宗室壽光縣主,因此,侯君集早有結交之心,將自己的態度擺得十分卑下。


    “侯將軍,我軍如果按照你的思路來打,便徹底和太子殿下中斷聯係,成為深入敵境的孤軍,卻不知道你要如何攻、如何打?我擔心如果冒進,會落得跟昔日東魏一樣的下場。”宇文士及說出了自己的擔憂,他很清楚潼關之險,也有一個折戟沉沙在潼關城下的活生生例子,那就是——東魏


    東魏天平元年(534年),高歡自晉陽起兵西征,派車騎大將軍竇泰攻潼關,當時宇文泰屯兵於廣陽,聲稱欲保隴西,卻於暗地集結兵馬準備奇襲竇泰。竇泰果然中計,等他發現宇文泰大軍從天而降,慌忙依山結陣,但陣勢還沒結成,就被西魏鐵騎破掉,竇泰兵敗自殺!也正是因為竇泰的慘敗激怒了高歡,間接的引發了後來東魏在弘農、沙苑、玉璧戰役中的一係列慘敗。


    高歡的實力原本遠高宇文泰,東魏大軍甚至已經渡過黃河了,西魏當時危在旦夕,但就這樣被宇文泰逆襲了。高歡的一係列慘敗也讓東魏永遠失去攻取關中機會……歸根結底還是東魏太過冒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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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潼關難啃是出了名的,當年占據絕對優勢的東魏尚且奈何不得,更不要說處於絕對劣勢的唐軍了,宇文士及並不看好侯君集這個計劃。


    “再者說了,楊善會近在咫尺,我軍一動他就能察覺到,我軍失去突襲潼關之奇效。到時別說攻下潼關了,甚至還被他銜尾擊破。”


    “這……”一時之間,侯君集無話可說。


    見他語塞,宇文士及不禁歎了口氣,暫時他也沒有更好的辦法,實際上,有一點他沒有說,也不敢說:那就是隋朝可以承受楊善會、薛萬均全軍覆沒的代價,因為強大的國力使隋朝輕而易舉的卷土重來,而唐軍不但敗不起,甚至殺敵一千、自損八百的慘勝資格都沒有,這是國力上的差距,不是現在的李唐王朝能夠改變的。


    宇文士及能夠想到這點,李世民又何嚐不是如此?其實在坐的所有將軍都知道破局的最佳辦法就是在李建成的掩護下,兩軍交替南撤,但李淵並沒有同意他們的訴求。


    在李世民看來,國內固然存在著許許多多的危機,但隻要保住軍隊,那些不滿聲音也隻能在暗中發發牢騷罷了,難道他們還敢造反不行?他之所以請求援軍、提出擴軍三十萬的瘋狂舉動,不過是虛晃一槍而已,他本意是讓李淵感受到唐朝的危境,是而同意他的撤軍的訴求,繼而鞏固國土,埋頭發展、苦練精兵,等時機成熟再與隋朝決一死戰,可結果還是沒能打消李淵的僥幸之心。


    李世民不止一次想違抗聖命,但他實在不敢這麽做。


    世人常說什麽‘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可事實上,大將敢不受的結果就是死,從古至今都是如此,漢周亞夫慘遭滅門之禍,根源不就是細柳營隻知周亞夫,而不知皇帝所導致的嗎?


    外人尚且如此,父子之間所存在的軍權之爭,更加是一道不可逾越的鴻溝,李淵可以在任何事情容忍他的兒子,包括在朝堂上營結私黨、拉幫結派,隻要不涉及軍權這個敏感神經,李淵全都可以不追究。惟獨在軍權上,李淵絕對不會容忍,哪怕是他最為倚重的兩個兒子也不能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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