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重門城樓上,隋朝文武已經散去,隻有楊侗和一個綁著的竇琮。


    竇琮忽然發出蒼涼大笑,悲涼道:“好,好一個秦王殿下,真是深謀遠慮,將所有世家在關中的勢力都裝進套子裏,然後一網打盡。可恨,可恨的叛徒!”


    “其實有沒有叛徒都一樣。”楊侗淡然道:“當初關中大戰結束,李建成和蕭瑀到灞上大營求我寬限時間,我給李淵三日時間,讓他從從容容的撤離長安,也是讓他從從容容的布設棋子。”


    “你,你居然在當初就為今天準備了?”竇琮的笑聲哢然止,一副見了鬼的表情。


    “是!”楊侗隨口答了一句,“我大隋有今日之局,皆因你們關隴世家無度膨脹所致,文帝的懷柔政策感化不了你們;武帝的分化離間也無法阻止你們關隴世家的擴張!既然柔和剛都不行,所以我才走上這條純粹的路。但是你們關隴世家在關中立足百多年,根深蒂固。戰爭手段和順應民心民意行動,隻能拔除你們明處力量,但暗勢力卻是除不掉的。”


    “但是你們的暗勢力終是動搖不了朝廷對關中的統治,你們若是就此潛伏起來,終是一個巨大的禍患!所以我特意給李淵三天時間來布局。當你們覺得所有力量加起來,足以顛覆大隋王朝對長安、關中統治的時候,你們所有力量自然就會浮出水麵……”


    “好魄力……”竇琮語氣十分複雜,深思了一會兒,即已經明白楊侗的用意。


    蜉蝣雖小,卻能撼大樹,任何一人在垂死掙紮的時候,總是激烈反應,沒人願意在沉默之中沉淪…所以才有‘毀滅前的瘋狂’之說…


    關隴世家榮耀這麽久、顯赫這麽久,楊侗剝奪了他們的‘祖地’、地位、權力、榮耀,斬斷他們繁榮的根係,這讓所有人都恨之入骨,隻不過畏懼大隋赫赫天威,所以隻能潛伏在暗中,準備給大隋致命一刀,但因為有李淵牽頭、打氣…就不一樣…


    竇琮想清前因後果,心裏哀歎:這個妖孽實在太妖孽了,以前沒感覺什麽,但失敗以後,才發現眼前這個妖孽其實一步步積大勢、穩紮穩打、步步為營,然後悄無聲息、不知不覺的設了一個大局,讓人們看到成功希望,誘惑著人們陷入他的大局之中……著實令人心驚肉跳!


    這位大隋秦王看起來比他的太祖、祖父都強烈暴躁,但胸中卻暗藏丘壑,這樣的君王其實才是最可怕的君王!


    仔細想想這位秦王所做的事情,好像東下榔頭、西一棒,可是等到最後結果出來時,才發現各個看似毫不相幹、毫無作用的棋子都活了,並起到了巨大的作用。這份心思委實縝密無比,知道什麽時候該做什麽,什麽時候不該做什麽!


    你以為自己可以擋住他和甚至反他,但當頭來卻會發現根本沒有用!


    不管是忠於他的自己人、還是逆他的人,都是他擺在棋盤之上的棋子……


    如此一想,竇琮不寒而栗、毛骨悚然……慘然一笑,道:“你還是殺了我吧。”


    “不!”


    楊侗微微一笑:“你還有利用的價值,所以我不會殺你。”


    “是嗎?”竇琮冷哼一聲,道:“我殺不了你,難道還殺不成自己?”


    “當然可以!但是你不會。”


    “何以見得?”


    “你們竇氏在此戰中的損失委實不小,你們的勢力幾乎被我連根拔起,甚至連中流砥柱的竇抗也死了,你難道你不抓出告密者?你難道不想報仇?”楊侗雲淡風輕的看著竇琮,雙手抱在胸前,笑著說道:“竇威雖是李唐相國,但年紀擺在那裏,離死不遠了,他一旦死去,你們竇氏隻剩你和竇軌,你若一死,一個竇軌撐不了竇氏,沒落已成定局!為了竇氏的繁榮富強,你哪怕再想死也不會死、不敢死!”


    楊侗語如鋒芒,一字一句都刺到了竇琮骨子裏去了。


    “哈哈!你說得對……老夫的確不敢死。”竇琮的脊梁像是忽然被打垮了一般,笑聲之中充滿了無奈、悲愴。


    是的!


    經過楊侗這麽一說,他還是真不能死、也不敢死。


    世家子弟從出生那一刻開始,享受到常人難以想象的榮華富貴、名利權位,但他們的人生、命運,甚至連命都不是自己的了,這是大世家、大家族子弟最大的無奈!


    “你一迴到襄陽,必然會竭盡全力的尋找告密者,李唐也因此內鬥不休、暗戰連連……這就是你竇琮活著的唯一價值,也是我饒你一命的根本理由。而你明知我在利用你,但你不得不順著我的意去做事!”


    楊侗徹底將竇琮最後一點驕傲、尊嚴打滅了,因為楊侗的目的自始自終都不是他和裴律師,楊侗要對付是關隴世家的暗勢力,成功了以後,又要用自己去對付李唐王朝;而自己就和紙鳶一樣,被楊侗用一根無形的線牢牢掌握,這根線便是竇氏家族。


    隻要自己在乎竇氏興衰,那就是楊侗的棋子。


    放下不管?根本不可能。


    竇琮蒼老臉上泛起一抹苦澀笑意,他可以肯定,不管自己活不活,楊侗都會設法讓家族的人知道竇氏給人賣了這件事。


    如今給自己說,不過是通知自己,你竇琮已經是我的棋子了:你活著,是棋子;你死了一樣是棋子,我會讓竇氏其他人去掀開李唐內鬥的序幕,甚至還能讓李唐更亂。


    楊侗這一招太陰了!而且是陽謀,最最無賴、無恥、惡心的陽謀,就算竇琮現在知道了楊侗的險惡用心,也沒任何辦法規避。


    早知道就應該一刀子抹脖子算子,不聽他的鬼話,如今想逃避也逃避不了了,還得順著他的思路為他賣命。


    “秦王殿下你簡直就是一個王八蛋,夠狠!夠毒!我這次卻是徹底栽在了你的手裏了!栽得心服口服!”竇琮憤怒的說道。


    “戰爭,不止在戰場之上。”


    楊侗掃了竇琮一眼,幽幽道:“其實我從來不覺得自己有多麽厲害,我最先隻想當一個好人,可你們不讓!我也不想死,隻能當惡魔了。”


    “呃……”竇琮無語,感情這頭惡魔還是各路反王造就的了。但好像確實是這樣。因為楊倓、楊侗、楊侑三兄弟之中,老二楊侗當初被所有人視為最沒出息、最窩囊、最沒前途那一個,所以遭到了眾人的遺棄,直到後來翟讓和李密把他逼狠了,楊侗索性扛著馬槊上陣拚命,這一拚命把秉性寬厚的越王拚沒了,轉眼之間,就多了大隋秦王這麽一頭巨獸。


    這能怪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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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怪就怪該死的翟讓,沒把楊侗弄死。


    “這亂世來得很好,若非是這亂世,我現在或許還在洛陽城,當一群世家子弟手中的傀儡。”楊侗拍了拍竇琮的肩膀:“好好看著吧,大隋王朝,一定在我手中再次輝煌。”


    “來人,速速派‘快馬’前往邊關,告訴李唐兵卒,就說兩位‘豆’大將軍在我大隋手中,活的這個賣價一百萬石上好糧食、死的那個賣價五十萬石,還有裴律師,這個不值錢,隻賣三十萬石糧食……各家代表一人二十萬石,死的活的關隴世家子弟一律十萬石!一口價,沒有折扣。”楊侗對著黑暗之處大聲吩咐道。


    “喏!”


    “記住,一定要鬧得邊關皆知,鬧得越大越好。”黑暗之中,傳來房玄齡悠然的聲音。


    “喏!”


    “呃……”竇琮隻聽得冷汗浸濕,看著楊侗淡定的目光,心中突然生出了一股悲哀,非是為自己,而是為了李淵。


    諸侯之中,李淵絕對是愛世家控製最嚴重的一個,別的諸侯可以在世家大族和寒門之間左右擺搖,甚至可以像楊侗這樣完全拋棄世家,但李淵不能。


    因為他起事之初,之所以能夠迅速拿下整個並州,太原王氏、太原溫氏、聞喜裴氏等關東世家功不可沒;入主關中,則是關隴世家的功勞,乃至與大隋作戰、賠償,都在依靠關隴世家支持。


    若是楊侗這筆買賣鬧得天下皆知,李淵買也得買,不買也得買,否則,李唐那些世家將會拋棄李淵,使李淵之前所營造的一切給徹底摧毀,從而失去角逐天下的資格。


    即使李淵破罐子破摔,對楊侗的訛詐不加理會,然後學楊侗這一套重用寒士,也不行。因為楊侗手中這些人,是為李淵賣命才被楊侗抓到的,如果李淵不買迴去,那麽,他麾下將士又會怎麽想?誰還敢跟隨為他賣命?


    所以!


    李淵隻能咬牙切齒的接受楊侗這一番訛詐,將好不容易積攢的點點家底拱手資敵,甚至還遠遠不夠。


    這一場鬧劇似的長安之變,李淵表麵上的實力確實沒受到多大損失,可內裏損失得一塌糊塗。將這一場說成一場不亞於關中之戰的慘敗亦無不可。


    楊侗用實實在在的行動詮釋了什麽是“戰爭,不止在戰場之上。”


    楊侗此舉是對李唐執行敲骨吸髓的絕戶計,而且,還是讓人避無可避的無恥的陽謀。


    竇琮深吸了一口氣,問出了心中的疑惑:“宮中兩千玄甲軍可以裝醉,另外三千人明明已經走了,可是最後宮中居然還有這麽多兵。我很想知道,宮中的軍士哪來的。”


    “穿上玄甲軍的衣甲,就一定是玄甲軍嗎?”勝負已定,楊侗的心情很好。


    “對於大興宮的人員,我們一清二楚!大興宮的人加起來也沒這麽多。”竇琮皺眉道。


    楊侗笑著反問:“牧羊女難道不是人?”


    竇琮呆了一呆,搖頭苦笑,他真把這個群體忽略了,歎息道:“敗得不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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