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廢物,統統都是廢物。”


    當李淵得知隋軍秘密出征高句麗的消息,已經是一個月後的事情了。


    聽到消息的時候,李淵大發雷霆,這麽重要的情報,居然要一個月之後才傳長安。


    “父皇,此事是兒臣辦事不利,屬下未能及時打探得到這個消息。”


    “聖上!”陳叔達適時出聲,他起身道:“長安大興宮,李建成苦笑的看著李淵。事實上也怪不了李建成,他們的情報組織因為糧價事件,在鄴城遭到了毀滅性的打擊,之後隋朝對往來人員進行了嚴格管控,遲遲無法發展開來。而且隋五軍不像常駐軍隊那樣駐守在鄴城,他們時不時進入太行山、陽曲山、曆山、王屋山、恆山、小五台山、五台山等山脈打擊殘餘山賊,離開鄴城一兩個月是很正常的事情,也因此,人們對隋五軍的行動習以為常了,鄴城情報人員犯了經驗主義的錯誤。至於建設在渤海的水軍軍港,遠離大隋政治文化經濟中心,從來沒有被關注。此事委實不是太子殿下的錯誤。”


    看到陳叔達說話了,李世民不由得看了一眼自己最重要的謀臣裴寂,可惜裴寂低著頭、眯著雙眼,好似睡著了過去似的,一句話都沒有說。李世民與裴寂同事多年,自然知道對方的心思:這件‘小事’並不能動搖李建成在李淵心目中的地位,而且眼下的大唐需要一力對外,還不是追究責任的時候,等多個小錯誤其中到一起爆發的時候,那才是對李建成發動致命一擊的時候。


    “臣附議!”“臣附議!”


    陳叔達出馬之後,竇威、劉文靜站出來讚同道,他二人如今已是李建成的人,自然要為李建成站隊。


    蕭瑀心中微微一歎,這就是縱容嫡子之爭的後果,正所謂上行下效,自從‘政事堂’六相中的五相各自依附在李建成、李世民之後,下麵的文武百官紛紛效仿,雖不至於發展到一方支持、另一方必反對的地步,但許多利國利民的政策因為黨同伐異而被拖延、被取消。


    雖然下麵的臣子官小權微,但也是臣,他們的力量集合在一起,照樣能夠翻江倒海,沒辦法,因為他們依附的一方如果敗了,另一方繼承大業的話,如果對小官們不滿了,那日子就沒法過了,也因此,下麵的臣子鬥得相當厲害。


    倒是他們這些位高權重的重臣,他們雖然站了隊,但他們卻一點都不懼,因為他們是“政事堂”的相,不管誰上了位,他們的地位都不會受到太大威脅,再不濟,保住一家安全是沒問題的。也因此,能夠客觀看問題。


    “無妨,此乃鄴城的情報不力,皇兒要引以為鑒,讓他們時刻監督楊侗等核心人員的行動。”對於兒子和宗室,李淵曆來寬容。


    “兒臣多謝父皇!”李建成暗自鬆了口氣。


    李淵點了點頭:“對於楊侗遠征高句麗的戰事,大家有何看法?”


    薛梁聯軍、吐穀渾、隋軍就如同是三把鋒利的匕首抵在唐朝頭頂和脖子上的大動脈,使李淵如鯁在喉、如芒刺背,也正是這個緣故,李淵與隋軍停戰以後,便毫不猶豫的賠償了大隋,不再與大隋糾結一起,而是調頭對付更加軟弱的蕭銑。


    但隋軍過於強勢,且時不時的入關嚇他一嚇,使得唐軍始終不敢放開手腳打過一仗,也因此,入關之後的李唐處處被動,行事和打仗都束手束腳。


    楊侗現如今遠征高句麗,李淵覺得他的機會來了。因為高句麗是公認的難打。


    開皇十七年,大隋攻滅陳國麵天下一統,高句麗王湯知道後十分害怕,因為之前趁著中原內亂之際,高句麗趁機吞並了遼東,並且還與東突厥和陳國暗傳秋波,幹涉中原王朝統一戰爭,所以十分害怕隋文帝進行報複。於是修築邊境軍事防禦設施,深溝高壘,積蓄糧草,整軍備戰。


    隋文帝念在天下初定,不願再興刀兵,隻是下詔斥責。高句麗王十分惶恐,上表以示歸順。到了第二年,新任高句麗王高元縱兵劫掠遼西,隋文帝聽後大怒,派漢王楊諒、高熲、王世積率水路大軍三十萬征伐高句麗,可惜天不佑大隋,陸軍所行道路泥濘不堪,糧草不濟,水軍也遭遇大風而覆滅,隋軍因為“死者十八九”而無奈撤軍。


    楊廣即位後,曾與高句麗恢複短暫的外交關係。但是到了大業七年,楊廣出巡涿郡的時候,讓高句麗王高元前來朝見,桀驁不馴的高句麗人直接拒絕了楊廣。楊廣一怒之下發動了高句麗之戰,他發舉國之兵一百一十三萬禦駕親征,水路並進,氣勢洶洶的撲高句麗。可惜天不遂人願,楊廣被高句麗人不斷施以緩兵之計,加上天氣惡劣,糧草不濟,四十多萬大軍在薩水以南被全殲。


    到了大業九年,楊廣再次親征高句麗,最後激起楊玄感起兵造反,被迫班師迴國平叛,第二次征高句麗就這樣草草收場。第二年,楊廣第三次興兵征伐高句麗,高句麗雖屢次擊敗隋軍,但本身家底薄,殺敵一萬,自損八千,也撐不住了,於是上表請降。楊廣也就坡下驢,撤兵迴國了。


    以上的四次高句麗戰爭,隋朝始終沒有占到便宜,雖說在‘第五次高句麗之戰’中,楊侗打下了遼東,但李淵始終認為這不是高句麗不耐戰。因為高句麗的主力當時在南方與新羅交戰,隋軍占了人力和偷襲的優勢。


    如今這‘第六次高句麗之戰’則不同了,因為高句麗這一次是主動來戰,他們肯定做了充分的準備,有了準備的高句麗軍,又豈是好對付的?倒不是說高句麗軍有多強,而是他們占據了天時和地利之便利,隋軍到了那裏,很難放開手腳的打。雖說高句麗的實力遠不如以前,但隋朝也不是當初的隋朝了,所以,在李淵看來,雙方終將陷入無限的對峙之中。而這,便是李唐縱橫天下的天賜良機。


    “楊侗打突厥,靠的是騎兵,隋朝裝備精良,騎將數不勝數,騎兵的戰力毫不遜色草原上的民族,這打起來自然很快、很勝。”


    蕭瑀參與過高句麗之戰,對高句麗比較熟悉,他說完了隋軍在草原上獲勝的原因之後,接著侃侃而談道:“高句麗則不同,高句麗依山靠海、暴雨頻頻,生存環境惡劣苦寒。他們汲取我中原的優點,在險要的地勢上興建大量堅城,他們的十座城池有九座傍山抱水,騎馬在那裏的用處不大,太多戰馬反而會給後勤造成巨大的壓力!”


    “蕭愛卿與朕的看法不謀而合!”李淵哈哈大笑,精神振奮的在眾人麵前一一掃過,然後說道:“在朕看來,打高句麗的最佳戰法就是水陸並進,以陸軍把高句麗拖在前線,再以水軍威脅其國都平壤。所以水軍是必須的力量。然而隋朝的水軍因為楊廣的三征高句麗而沒落,楊侗這些年積極組建水軍,有戰船上千艘。但是水軍比陸軍更複雜、更難打造,若無良將訓練,戰船再多也沒有用。隋朝的水軍都督張鎮周隻是來護兒的一員偏將,能力想必也想不到哪兒去,所以,朕以為隋朝的水軍無法擔當重任。現在的高句麗或許不強,可他們有得天獨厚的地利優勢。而且很會利用自身的優勢,所以一步一個腳印,不給擅於防守反擊的高句麗予以機會,才能尋求決戰機會。但這樣一來,水軍不力的隋軍就被拖入戰爭的泥淖之中。”


    “聖上英明!”


    裴寂明白李淵的想法,在一旁道:“高句麗一直想在遼東翻盤,隻是他們被新羅拖了後腿,才遲遲不敢輕舉妄動,如今我中原四分五裂,而隋朝也隻是諸多諸侯中的一員,高句麗以為機會到了,野心便開始膨脹。臣以為,他們是看準了今之隋朝後繼無力的態勢,這才主動出兵。”


    這時,劉文靜緩緩道:“高句麗借中原內亂坐大不是首次。早在漢魏時期,中原王朝在遼東一直擁有遼西、玄菟、遼東、樂浪四郡,甚至連平壤都屬於漢朝的郡縣,但五胡亂華之後中原陷入混亂,高句麗這才趁機西擴,逐步將勢力線擴張到遼水以東。正因為高句麗嚴重威脅到幽州安全。所以隋朝統一天下後,才先後向高句麗發難。”


    “我參加過隋朝的第三次高句麗之戰,也能理解楊廣當時為什麽不滅掉高句麗,因為隋朝當時烽煙四起,朝廷已經具備控製高句麗人口和土地的實力。當時若是滅了高句麗的話,最終隻能便宜新羅和百濟,也因此,楊廣明知高句麗的投降是口不應心,卻也不得不順城下驢的退兵。楊侗與高句麗作戰,不管結果如何,但也能消耗高句麗的潛力,為我大唐收複故土創造了條件。草原民族都是一時之強盛,而高句麗則不同,他們傳承了近千年,他日有條件時,一定要將之殲滅,恢複到大漢時期的疆域,否則,此國必將成為我中原的大患。”


    劉文靜一番話讓所有人為之動容,眾人沒想到他竟是考慮滅高句麗之國了。


    “肇仁放心,朕一定會滅了高句麗。”李淵鄭重承諾後,又問道:“我想知道朝廷的錢糧能否支持我們再招募五六萬軍隊。”


    事實上,李唐的總兵力已經高達三十五萬人,但李淵卻想借此機會擴軍,然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平定薛梁聯軍、南克蕭銑。等兩麵安全之後,軍隊也便淬煉了出來,李唐也便有實力與隋軍一較高下了。


    然而支持四十萬大軍的關鍵在於人口,因為士兵的俸祿撫恤、武備補充、作戰軍資等問題都需要大量的人口在後方供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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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般而言,六名青壯養一名士兵是極限養兵了,對民眾的剝削極為沉重,十養一稍好一點,但由於產能不高,也會十分吃力。


    但就是這樣,四十萬大軍也需要四百萬青壯供養,加上這四百萬青壯需要養活自己的家人,所以一一平攤下來以後,養四十萬大軍的前提條件是至少需要一千萬人口。


    而從李唐王朝真正控製的地盤和人口而言,養二十萬大軍,都已經是五比一的極限,但李唐之所以一直保留著三十多萬大軍,這除了關隴權貴的大力支持,還在冒著經濟崩潰的危險。所以李淵把軍隊擴張到四十萬的決定,完全是瘋狂之舉。


    李淵也很清楚自己在冒險,心中也十分擔心,但隋軍與高句麗之戰是李唐開疆拓土的天賜良機,他委實不願錯過,此時此刻,矛盾得很、緊張得很。


    聽到李淵擴軍的意向,不僅獨孤整、竇威、劉文靜、裴寂、陳叔達、蕭瑀這些“政事堂”六相,連太子李建成、晉王李世民也嚇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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