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晚上!


    頡利可汗為首的十萬突厥大軍,休息三個時辰,便浩浩蕩蕩的殺向了南方,狂奔一個時辰後,天色已經蒙蒙亮,頡利可汗令全軍將士就地休息,啃食肉幹。


    已經做出了破釜沉舟之勢的頡利,隻是休整了兩刻,便登上了馬背,鼓舞士氣道:“我們草原兒郎是郎神的子孫,現在卻讓一個叛徒屠殺了不計其數的子民,實乃是我草原兒郎的恥辱,不找迴這個麵子,我們還有什麽顏麵在草原上生存?”


    契苾何力厲聲喝道:“大可汗說的不錯,我狼神子孫決不能給我們祖先蒙羞。十數萬的草原雄鷹,卻讓一個叛徒趕羊一樣的殺。我們是狼,不是羊。這種恥辱,隻能用叛徒的鮮血洗清。決不能就此罷休,惹天下人取笑。”


    這一喊,其他首領也扯著嗓子嗷嗷叫了起來。。


    草原人有草原人的驕傲,突厥稱霸天下這麽多年了,維護突厥威名是每個人的心願。


    在這些可汗的思想裏,不管是隋人也好,還是阿史那思摩也罷,跟羔羊沒什麽區別。可是時至今日,他們眼中的“羔羊”卻在這兩之內連連殲滅了他們近百萬“惡狼”。這不易於將他們的驕傲一巴掌拍在地上,還狠狠的踩上兩腳,孰不可忍。


    頡利見一個個突厥可汗首領都跟打了雞血一樣,滿意的喝道:“毀壞我們家園的敵人就在前麵不遠處,他們隻有六萬人……族人們,我們是草原的主人,現在可恨的叛徒帶著隋人來踐踏我們的家園,你們說,怎麽辦?”


    “殺!”


    “殺!”


    “殺!”


    如狼嚎的喊聲響起……


    “拿出你們的弓箭,拿出你們的彎刀,讓你們的敵人知道我們突厥是不容輕辱的,讓他們在我們的箭羽下瑟瑟發抖……”


    頡利可汗眼中充滿了嗜血的厲色,憤慨的咆哮著:“楊侗是支持阿史那思摩這叛徒的黑手,也是他一次又一次把屠刀指向我們的族人,不將他扒皮抽筋。我頡利誓不為人。”他大手一揮,繼續高聲道:“殺了阿史那思摩這個叛徒,我們就繼續南下中原,將中原的大大小小皇帝擒拿到我們草原來,讓他給我們草原勇士跳舞!”


    頡利能夠成為突厥的汗王,這蠱惑人心的話語還是說的極有誘惑力的。


    讓中原的皇帝們給他們跳舞,隻是想想就熱血沸騰!


    頡利可汗還嫌氣氛不夠,揚聲道:“中原別的不多,就是錢多、漂亮婦人多!”


    “可汗說得沒錯!漢人就婦人好,細皮嫩肉的,身上香噴噴的,哪象我的婦人,一身的羊膻味。”


    一提起漢家女人,無不是雙眼放著邪淫之光。


    他們誰的手裏沒染上百姓的鮮血?誰個沒有侮辱過漢家婦人?


    刹那間,“唿哈唿哈”的吆喝聲響起!


    頡利換下備用的戰馬,帶著一群突厥兵嗷嗷叫著…以鋪天蓋地之勢湧向了野馬川南。


    行軍之速不可謂不迅速。


    但是到了天亮之時,出現在他們麵前的,卻是遮天蔽日的旌旗,是‘隋’字赤旗下那五萬餘嚴陣以待,士氣正旺的雄兵。


    看著對麵殺氣騰騰的軍陣,頡利可汗與他的心腹以及草原上一幹酋長可汗不禁麵麵相覷:阿史那思摩的舉動,完全出乎他們的預料。他們原以為對方應該跑了才對,可怎麽也沒有想到,跑了這麽久的阿史那思摩居然擺出陣勢正麵迎擊。


    現如今己方一口氣奔行了近兩百裏,麵對如此局麵是打呢還是不打呢?


    以疲兵正麵對上養精蓄銳之師。


    打,自己吃虧!


    不打!


    還是吃虧。


    頡利可汗本想采用攻心法,現在反而被攻心了。


    頡利忍不住破口大罵:“狡猾。中原人良心大大的壞!”


    見各路可汗酋長都在等他的命令,頡利咬牙道:“打,我突厥縱橫天下,今有雄師十萬,畏懼不前,還不讓天下人笑掉大牙?全軍整隊,放慢速度,相距三裏止!”


    十萬突厥開始整頓隊伍,以一萬人為一個方陣,分為十個方陣,鋪天蓋地,幾乎將野馬川覆蓋。


    高高舉起的長矛密集如林,隊伍緩緩地向前方推進,雙方越來越近,相距三裏時,停止了前進的步伐。


    “嗚嗚嗚……”


    悠遠綿長的號角聲從前方傳來,秦瓊緩緩抬頭,隻見一麵狼頭大纛正從北方低矮的山梁緩緩靠近,緊隨大纛之後出現的,則是一大片綿綿無際的兵刃之林,那一片冷森森的寒刃,幾欲映寒暗沉沉的天空。


    再後出現的,才是洶洶人潮。


    士兵上千,無際無邊,士兵上萬,接地連天!


    十萬計突厥士兵匯聚成了連綿無際的浪潮,在那麵狼頭大纛的引領下,沿著低矮的山梁漫卷而下,又滾滾向前,其前鋒銳士都已經到了兩裏的之內,他們隻需一個衝鋒就能衝到麵前。


    狼頭大纛下,頡利可汗緩緩揚起右手。


    霎那間,數以百計的令騎沿著行軍隊列,自前軍向著後陣飛馳而去:“大汗有令,停止前進!”


    “大汗有令,停止前進!”


    “大汗有令,停止前進!”


    “大法有令,停止前進!”


    命令逐次下達,洶洶向前的二十萬大軍遂即緩緩停下了腳步。


    雜亂的馬蹄聲中,穀欲設、疊羅支、阿史那社爾、執思失力、契苾何力、乙失缽、薛羅、薛方等大將紛紛簇擁到了頡利可汗身後。


    秦瓊遠遠看著敵人緩緩逼近,嘴角忍不住不屑的翹了翹,陣勢夠大,很會裝逼。


    他眺望著人群中的那個鶴立雞群的人物:他是一個身材高大的中年漢子,穿著一身華麗的金絲鎧甲,頭戴金盔,下頦生了一叢褐色胡子,雙目一轉,精光四射。人長得確實威武雄壯,不過最吸引人眼球的還是那一身金光閃閃的鎧甲。


    頡利可汗眯起眼睛,胸中卻是重重的悶哼一聲,這一次,一定要讓這支叛軍有來無迴,也要讓突厥上下知道,誰才是這片土地之主。


    他緩緩的抽出象征汗王的伊利可汗戰刀,凝視著麵前的軍陣,厲聲喝道:“乙失缽。”


    白發蕭然的乙失缽歎了口氣,出列行禮道:“願為大可汗效力。”


    “由你來打第一陣,你若不死!我封你為東部葉護。”


    “是!”乙失缽怦然心動。


    葉護是突厥官名。突厥語音譯。來源甚古,兩漢作“翖侯”或”翕侯“。為烏孫、康居、大月氏部落大酋長之稱號,後演變為突厥高級官員的名稱,地位僅次於可汗,這是一個實實在在的軍權,地位遠遠高於小可汗、大酋長、酋長,一般由可汗的子弟或宗族中的強者擔任,如今頡利卻向自己下了如此巨大的血本,容不得乙失缽不動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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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頡利可汗獰笑一聲,戰刀一揮,“出戰。”


    “兒郎們,今天,便要讓這些叛徒知道我們薛延陀的和大可汗的威嚴,是不容許輕犯的,既然敢殺我們薛延陀人,就要做好被殺的覺悟,薛羅給我上!”乙失缽坐在戰馬上,對次子下達了出戰的命令。


    “殺!”


    薛羅身後,一萬名薛延陀勇士興奮地如同野獸一般在馬背上咆哮著,揮動著戰馬朝對方的敵人興奮衝了上來,馬蹄叩擊著大地,如同無數戰鼓敲響,一萬大軍奔騰的氣勢如蓄高奔瀉的洪水,唿嘯著、呐喊著向敵軍席卷而去。


    大戰在一片晨霧籠罩下,終於拉開了序幕……


    “兒郎們!拿出手中的弓箭!為我們族人報仇!”


    薛羅高高舉起了短弓,當先向前突進。


    這頭陣,是他爭取到的,他發誓要在這裏讓這些破壞家園的人血債血償,同時也要向父親證明:自己比大哥夷男強。


    在前行了數裏之後,多倫下令開始加速,兩萬騎兵個個抓緊韁繩,伏在馬背上,揮起鞭子猛打馬屁股,進入了衝刺階段。


    在南部可汗將士警惕的目光中,薛延陀人速度越來越快,薛羅揮舞著戰刀,“殺啊!殺光這些隋人走狗!勝利是屬於我們無敵的薛延陀勇士!”


    五百步……


    四百步……


    多倫手持弓箭猛力向前衝去,一萬多匹馬一起奮蹄向前狂奔的氣勢還是很宏偉的……


    現在離前麵的敵人方陣已經越來越近了,薛羅都能模模糊糊看見對麵一手持盾,一手持槍的唐軍步兵正望著他們這些衝過來的薛延陀勇士。


    “哈哈!這些走狗真的嚇傻了!居然我們一路衝過來都沒放箭。”


    薛羅心中狂喜,暗道隻要自己這些精銳騎軍衝進陣型之中,一定就能把他們殺個片甲不留。


    兩百步!


    這時騎兵已經進入高速衝刺狀態了,按這個速度片刻間就能衝到方陣前了。不過,薛羅終於發現了有些異常。


    “不對…這些人表現太詭異了…”薛羅汗毛直豎,感覺似乎有什麽陷阱在等著自己。


    “大家先停一停!別忙衝!情況有點不對!”薛羅勒住了自己座下戰馬,力圖把速度降下來。他是及時反應過來了,但他的部下就沒那麽幸運了。


    他們仍然以箭一樣的速度衝向方陣……


    隻聽“轟隆”一聲巨響,在方陣前的平地一下子塌陷下去,變成了一條又長又深的壕溝。


    衝在最前麵的騎兵頓時就陷了下去,人仰馬翻,慘叫連連。


    秦瓊微微一笑,昨天晚上他指揮大軍在這挖了一道長百丈,寬二十丈、高五丈的壕溝,壕溝裏遍布削類了的竹木,再在濠溝上用樹枝雜草遮蓋。


    攻過來的騎兵一時不防,以至於全部中了陷阱。


    薛羅嗔目結舌,手足無措:看著驍勇善戰的族人一個個停止不住的落入陷阱,讓一根根竹木洞穿斃命,心頭不住的滴血,忍不住大聲咆哮:“衝,給我壓上去……”


    在這種高速奔走之下,騎兵調頭都很難,衝在前頭的人就算停得下來,必讓後麵的騎兵撞得人仰馬翻。


    這種情況,短時間內根本無法撤退,越撤隻會越亂,


    薛羅慌而不亂看破了這點,拚著損失也要衝到近前和敵軍肉搏。


    完全陷入挨打的局麵,還未交手就損失了三千多族人,種種情況反而激起了薛延陀精騎的血氣,一個個咆哮著無視那致命的陷阱,用自己的命坐騎的命,硬生生堆砌出一條前進的道路。


    遠遠看去,成百上千騎兵就像一個個浪頭,前麵的倒下去了,後麵的浪頭又至!在這種不要命的突擊下,兩軍的距離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在拉短。


    秦瓊也有點動容,突厥人無愧是勁敵,這份不怕死的勇悍勁頭,確實當得勁敵二字。


    “這個突厥將軍還有點水平!不過還是天真了點。”秦瓊眯著眼,手搭涼棚向前望去:目光所及之處,隻見騎兵們踩著族人血肉築成的平坦大道,一個個手中拿著的都是短形馬弓,以雷霆之勢向他們衝來。


    騎兵衝鋒的威勢實在令人驚歎,秦瓊感覺腳下的地都在震動,那速度也令人側目,轉眼間以衝到近前……


    突厥兵慢慢減速,任是突厥人弓馬嫻熟亦不可能在急速衝刺中精準的射中目標,減速射箭是騎射的基本。


    當薛延陀兵抵達兩百五十步時,不約而同的彎弓待射……


    騎射因為無著力點,用的弓箭多為短弓最有殺傷力的射程是在八十步之內,但兩軍交戰,人蜂擁在一處,隻要對著方向無需瞄準亦能傷人……是以隻要進入一箭射程,即可給敵人帶來傷害。


    尤其是齊射帶來的箭羽……


    他們騎兵的有效射程高達一百五十步……


    就在突厥騎兵步入兩百步即將進入一百五十步射程的時候,薛羅愕然發現手持盾牌的敵軍驟然伏地,露出後麵上滿弩箭的士兵!


    狡猾的敵人竟然在刀盾兵的身後藏著大量的弩手……


    漫天的弩箭越空而來!


    “好狡猾好卑鄙的渾蛋!”乙失缽大聲悲唿,向著巍然不動的兩萬本部騎兵下達命令,“全部跟我殺上去。”


    中原的弩向來是對付遊牧民族的第一利器,是以對於中原的弩,薛延陀有過深切的研究,伏遠弩有效射程可達三百步,此時兩軍距離尚且不足兩百步,縱使薛延陀騎兵的速度再快反應在過迅速,由密集轉為疏散陣形在掉轉馬頭撤退也需要大把時間,根本不可能避得開。


    唯一的辦法就是衝入敵陣與敵人進行近身搏鬥。


    兩支萬人隊組成的方陣驟然發動,頓時萬馬奔騰。


    而此時,追魂奪命的弩箭穿人透馬,往往一箭就洞穿了三四人,突厥騎兵人馬悲嘶,陣頭頓時一片混亂。


    “咬住他們!連環射擊!”


    秦瓊眼中閃著灼熱的光芒,命令一下,這幾千名弩手整齊有序的層疊發射,循環進行,形成了無間歇的箭雨打擊,頓時成了薛延陀騎兵可怕夢魘。


    隨著一聲聲馬兒的慘嘶,薛延陀騎兵紛紛倒地,這些精騎平時隻有射人的份,哪想到也有被人這麽射的一天,許多士兵連人帶馬都被活生生地釘死,慘不忍睹。雖然他們也配備有簡易的皮盾,但無法完全抵禦從天而降的箭雨。


    在弩手接連不斷的疊射下,用人命填平了壕溝的兩萬騎兵損失殆盡!


    而且強大的火力網,硬生生的讓突厥騎兵止步於一百五十步之外,甚至壓到了兩百步。


    薛羅的臉色陰沉得可怕,藍色的瞳孔裏閃動著怒火,大吼道:“狼神的子孫們,突進!從這些廢物的身體踏……”


    他就像輸光了的賭徒一樣,讓殘部壓上去,還沒有下達完命令,隻覺得一縷銳利的殺氣撲麵而來,來不及猜想到是什麽原因,一直利箭已經貫腦而過,且在他身後一名侍衛的胸膛上開了個大洞。


    遠處,秦瓊收起了那張強弓!他以驚人的箭術完美的完成了這一斬首行動。


    隨著薛羅的死亡,勝負結果已然揭曉。


    失去了指揮的薛延陀兵隻知道為他們的少主報仇,雜亂無章的蜂擁而上。但那強大的火力網讓他們無法寸進!僅僅一會,薛延陀騎兵開始了自相踐踏,盲目逃散。


    短短不過幾刻的工夫,遍地堆積得都是突厥人的死屍,屍體就象樹林中那厚厚的落葉,密密地鋪滿了一地。


    首戰,就把三萬薛延陀騎軍打殘在地,而秦瓊這一邊卻是零的傷亡。不過薛延陀部落的犧牲也不是沒有絲毫用處,他們用人命馬屍填平了那一道致命的壕溝,並且消耗掉大量箭矢!對於秦瓊他們來說,這接下來的戰爭才是真正的考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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