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寧信鬼神


    賀豔紅被趕出了簡家別墅,簡一諾抱著自己父親的骨灰卻不知道該放在哪裏。這裏還是她的家,她父親的家麽?


    冷紹霆看簡一諾站著一動不動,立即走上前,攬住了簡一諾的肩膀,沉聲問:“你怎麽了?”


    簡一諾抽了一下鼻子,哽咽著說:“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該不該把父親留在這裏。簡慧慧竟然幫著楚明軒拐走了我父親,才導致父親出了事,我不想把父親留在和簡慧慧一起生活的地方。”


    冷紹霆轉頭看向簡一諾,擦去了簡一諾臉上的眼淚,沉聲說:“在安葬之前,可以放在我們的家裏。”


    簡一諾轉頭看向冷紹霆,沉聲問:“冷家?”


    冷紹霆搖了搖頭:“是我們的家。”


    簡一諾看向冷紹霆,她經過一連串的打擊,現在反應有些遲鈍。過了好久,才反應過來,輕聲問:“是你的那間房子?”


    簡一諾現在唯一想到的,能夠被冷紹霆稱為“我們的家”的地方,就是那個冷紹霆曾經帶簡一諾去過的兩居室的房子了。見到冷紹霆點了點頭,簡一諾抿起嘴角,輕輕點了一下頭。


    到了那個略顯得老舊的公寓,簡一諾把父親的骨灰盒放置好,她才鬆了一口氣,終於感覺到了一陣困倦。簡一諾靠在沙發上閉上了眼睛,她被冷紹霆輕輕的攬過去,簡一諾順勢靠在了冷紹霆的肩膀上。


    “你和祖母說過了麽?”簡一諾含含糊糊的說:“我現在沒有力氣迴冷宅了。”


    “說過了,你放心吧。”冷紹霆抱住簡一諾輕聲說。


    簡一諾點了點頭,閉緊了眼睛。這個在別人看起來可能有些寒酸的所謂的“家”,讓簡一諾感到一陣從來沒有過的安全感,她靠在冷紹霆肩膀上,竟然慢慢的沉睡過去。


    冷紹霆抬手輕輕撫摸簡一諾的後背,側過臉親吻上簡一諾的額頭,然後慢慢的把簡一諾環在懷中。聽到簡一諾唿吸略沉,似乎已經完全睡熟了,冷紹霆的眉頭卻緊緊皺起,嘴角緊緊抿著,微微用力,把簡一諾整個人都攬在了懷中。


    簡一諾在睜開眼睛的時候,天已經亮了,之前所有的不幸似乎都是一場夢。簡一諾甚至有些雀躍的想要起身,對冷紹霆講訴她剛才做的噩夢,可是她才起身,就看到了放在書櫃上的她父親的骨灰。


    心慢慢的冷了下來,簡一諾閉上了眼睛,忍不住又落下了眼淚。


    “怎麽了?”冷紹霆走到簡一諾身邊,從簡一諾身後抱住了她。


    簡一諾抽了一下鼻子:“我以為我隻是做了一場噩夢,沒有想到一切都是真的,我真的沒有爸爸了。”


    冷紹霆抱著簡一諾,輕聲說:“你現在這種心理狀態很正常,大概需要過一段時間才能接受現實,不要著急,慢慢來。不要逼迫自己,你現在已經做得很好了。”


    簡一諾忍不住哭著說:“我剛才做夢都沒有夢到爸爸,我之前是不信鬼神的。我不相信這個世界上有鬼怪,但是現在我希望這個世界有鬼有神了,因為這樣爸爸還可能以另外一種形式留在我的身邊。是不是,人開始敬畏鬼神的原因,就是希望能夠留住自己已經逝去的親人啊?”


    “我不懂。”冷紹霆微微搖了搖頭:“雖然我的親人也離開了,但我和他們的感情不深,並不太懂你和你父親的感情。可是看到你這個樣子,我也會很難過,大概能明白你的情緒。”


    簡一諾轉身靠在冷紹霆的肩膀上,哭著說道:“你真的不會安慰人。”


    冷紹霆輕輕拍了拍簡一諾的肩膀,沉聲說:“對不起,我會改進的。”


    “不要改進,我希望我這輩子都不要再有需要你安慰的時候。”簡一諾靠在冷紹霆肩膀上低聲說。


    冷紹霆皺起眉頭,輕輕拍了拍簡一諾的後背:“我已經熬好粥了,去吃點東西吧,你已經一天沒有吃東西了。”


    簡一諾轉身從冷紹霆的懷中離開,走到窗邊搖了搖頭,小聲說:“我不想吃東西,吃不下。”


    冷紹霆盛了一碗粥,走到簡一諾的身邊,輕聲說:“你就吃一口,就吃一小口。你父親很愛你,我也很愛。我雖然不太懂失去親人的那種徹骨的悲傷感,但我明白愛一個人的感覺。我不想看著你憔悴下去,我相信你父親也絕對不會讓你這樣下去。吃一口,好麽?就一小口?”


    簡一諾轉頭看了眼粥碗,皺著眉頭,張開嘴含住冷紹霆送到她嘴邊的湯匙,吞了一口粥。溫熱的粥讓簡一諾有種很舒服的感覺,原本空蕩蕩的心隨著胃裏填補的東西,竟然也慢慢暖了起來。


    簡一諾忍不住苦笑了一下:“難怪有人說,隻要人還能吃飯能睡覺,就沒有什麽熬不過去的。我之前感覺自己好像要活不過來了一樣,但是現在睡了一覺,吃了一口飯,竟然覺得自己還能活下去。我覺得自己很可恥,看起來好像很在意我的父親,但是我竟然能夠這麽快就挺過悲傷……”


    冷紹霆把碗放在一旁,抬手摁住了簡一諾的肩膀,低聲說:“你不應該這麽想,難道一直沉浸在悲傷中,就是真的在意麽?你的悲傷,是出於你和你父親的感情。但是你的堅強,是以為內你父親對你的教導。讓你能夠快速挺過來的,是你父親對你長時間的言傳信教,這才支撐著你熬過來。我依舊不信這個世界上有鬼神,但我相信你父親和你在一起的日子,已經變成了你的一部分,成為了現在的你。讓你能夠堅強,能夠熬過現在最艱難的時光,甚至以後也許更艱難的時光。”


    簡一諾抿起嘴角,深吸一口氣,抬手擦去眼淚,哽咽著說:“我想再吃一口粥。”


    冷紹霆慢慢的露出一抹輕笑,把粥碗端了起來,盛了一勺粥送到了簡一諾的嘴邊:“慢慢吃。”


    簡一諾點了點頭,把粥飯吃了下去。然後簡一諾紅著眼睛看著冷紹霆:“你也一直沒有吃東西呢,你吃點吧。這一天你也累壞了,我都沒有顧慮到你,一直要求著你做這兒,做那兒,有時候口氣很不好,我要向你道歉,對不起……”


    冷紹霆看著簡一諾,他眼裏隱著眼淚,沉聲說:“一諾,你不該對我說‘對不起’。如果你知道……總之你不該和我說‘對不起’。”


    簡一諾抬手擦了下冷紹霆眼角,拭去他眼角的淚,驚訝的瞪大了眼睛,小聲說:“你怎麽會哭?你不想我以後對你說‘對不起’,那我以後不說了。看到你掉淚,真的把我嚇到了。”


    冷紹霆無奈的苦笑了一下:“我也是人,也會有犯錯的時候,軟弱的時候。有的時候,我如果能夠多留意一些,多謹慎一些,很有可能很多不幸都不會發生。”


    簡一諾抬手抱了一下冷紹霆,愧疚的說:“有時候覺得你太無所不能了,我真的都要忘記你也是個普通人了。”


    簡一諾說著,鬆開了冷紹霆,接過冷紹霆手裏的粥碗,對冷紹霆輕聲說道:“那我喂你吃兩口粥吧,你也該吃點東西了。你也是普通人啊,不能不吃東西。”


    簡一諾盛了一勺粥,就送到了冷紹霆的嘴邊:“張嘴……”


    冷紹霆紅著眼睛,看了簡一諾一眼,吃了簡一諾送到他嘴邊的粥。簡一諾看著冷紹霆吃過了一勺粥,簡一諾又給冷紹霆喂了一口粥,然後輕聲說:“然後是你這個普通人來喂我了。”


    冷紹霆聽到簡一諾的話,忍不住笑了一下,拿過粥碗,給簡一諾盛了一勺粥,送到簡一諾的嘴邊。簡一諾抿了一口粥之後,又接過粥碗,給冷紹霆喂了一勺。當一碗粥吃飯,簡一諾忍不住又落下眼淚,看著冷紹霆,哽咽著說:“咱們這麽喝粥,是不是挺惡心的啊,讓別人看到了,肯定笑話我們。兩個大人,竟然這麽吃光了一碗粥。”


    冷紹霆把簡一諾抱在懷中,低聲說:“不,這就是相濡以沫啊。誰會笑話我們?有些人,想要,還得不到。”


    簡一諾點了點頭,哭著抱住冷紹霆,小聲說:“紹霆,你不要再離開我,可以麽?”


    冷紹霆皺眉看著窗外微暗的天色,抿緊了嘴唇,低聲說道:“無論我在不在你身邊,我都永遠愛你。一諾,你足夠堅強,你可以麵對一切。”


    還沒有完全從悲痛中走出的簡一諾忽略了冷紹霆話中隱含的悲傷,隻覺得這是冷紹霆答應了她的問話,哭著抬起手緊緊抱著冷紹霆,低聲說:“我不會離開你。”


    冷紹霆輕輕摸了一下簡一諾的頭,他幾不可聞的輕歎了一口氣,沉聲說:“我隻願你能夠平安。”


    冷紹霆說到這裏,微微停頓了一下,他壓低了聲音,輕聲說:“當我看到你父親的屍體時,我就覺得你的平安比什麽都重要。隻要你平安,我可以犧牲所有。”


    簡一諾疑惑的抬起頭看向冷紹霆:“你的話怎麽說的有些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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