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事弄的,白瞎一塊界牌。”


    許易暗自苦笑。


    就在這時,許易心念陡震,一頭紮進身側清泉中,直沉到底,泉水清冽,約莫三丈深,用來隱身,料來足夠。


    哪知道,他才沉入泉底,便聽一聲暴喝,“鼠輩去死。”


    隨即一道豐沛煞氣攻擊,直入泉底,虧得許易全神戒備,煞氣還未入泉,他並遊動身子,避開這致命一擊。


    轟的一聲巨響,泉水陡然炸開,許易的身子,愣生生被狂暴的水浪卷上岸來。


    他方要動手,卻聽那人狂笑,“哈哈,天不絕我。”隨即瞪著許易喝問,“你是我門下哪一堂,堂中眾可還有人存活。”


    說話的那人,豹頭環眼,乃一中年昂藏大漢,單看能察覺許易入泉,分明感知力不弱,且攻出那一擊的手段,乃是感魂老祖才有的境界。


    聽得那人喝問,許易這才發現,自己所著的黑色勁服,和那人身上的服裝,如出一轍,胸口皆繡著一頭小指大小的翱翔仙鶴。


    “這人怕是把自己認作了門中弟子,是了,先前那被自己壓死的倒黴仁兄可不是多有創傷,看這豹頭壯漢分明也是有傷在身,神色張惶,多半正在逃亡。”


    許易察言觀色,轉瞬即得,豹頭壯漢話音方落,他腳下一軟,癱倒在地,嘔血不止。


    他所知信息量太少,多說多錯,不如一默。


    豹頭大漢方待詢問,忽的遠眺東南方,怒眉聚攏,轉視許易道,“來不及了,我來拖住追兵,你去秋水城尋一個柳葉坊,以此物為憑,取了寶物。”


    說話,掏出一塊巴掌大的方形木牌,朝許易擲來。


    許易方伸手去接,木牌底下,陡然灑出一捧綠色沙霧。


    綠沙來得毫無征兆,且夾在木牌中送出,瞬息即到,許易伸出的手臂還未張開,綠沙已沒入手臂,消失不見,隻餘一絲冰涼,刺骨之痛。


    “草!”


    許易狠狠在心頭罵了一句,真想給自己一耳光,怎麽就如此大意。


    說來,也非是許易麻痹,實在是陡然超出界外,心神陡震,又乍逢此豹頭大漢摸不清門道,許易原以為有揀便宜的機會,便是心智如鐵,心弦也得稍稍鬆懈。


    “別怕,取了寶物,交給大公子,他自然會為你解開,速速離去,本掌門親自為你斷後,朝南走。”


    豹頭大漢話音未落,身形陡然拔高,朝西北天際遁去,“張風城,言無忌,你柳師古爺爺在此,可敢一戰!”


    許易收起木牌,運轉歸元步,全速朝南方奔行,心情膩味到了極點。


    這叫什麽事,才入此界,莫名其妙壓死一人,又莫名其人被認作門徒,跟悲催的是莫名其妙中了莫名其妙的綠沙毒。


    一直以來,他在大越,雖磨難重重,可何時受過這等憋屈。


    心氣鬱結,許易全力奔行,直沒林中。


    強大的肉身,配合歸元步,雖不能禦空,奔行起來,速度已是極快。


    “不對。老菜幫子,竟敢詐我。”


    才紮進密林,許易陡然迴過味兒來,順手劈出一掌,哢嚓一聲,一棵人腰身粗細的硬木,斷作兩截。


    他一直以為,豹頭壯漢柳師古是真認錯人了,自始至終,現在卻明白過來,初始,那柳師古可能是真認錯了,後來絕對迴過味來。


    否則,絕不會前番自稱“我”,後又自稱“本掌門”,騰上高空,又氣勢雄張的道出“柳師古”,


    許易先前想來不覺怪異,如今品咂,分明是給自己明確的提示。


    如果自己得以脫出,為了所中的綠沙之毒,必定會去打聽他柳師古,進而去打聽那位大公子,最終完成柳師古的托付。


    而柳師古之所以要裝作不識,分明是要消減許易的怨恨,讓許易以為他柳師古是真認錯了人,即便中毒,也非是他柳師古故意害人,乃是此門派行事本就如此。


    “好深的心機,好蠢的許易。”


    許易一邊咂舌,一邊自嘲。


    能在轉瞬之際,將人心揣度到這個份兒上,既要誆騙他許某人辦事,還要消解他許某人怨氣,讓他相信真將寶物送到,解毒可期。


    一念及此,許易渾身冰冷,最後一點自傲,也消失無蹤了。


    說來,也是最近一段,他在大越,簡直成了神話傳說,便是皇玄機,戰天子,這等一界頂尖人物,他也唿喝自如。


    居移氣,養移體,高位久了,雖生了威勢,自信,卻也失了警惕,小心。


    若在從前初入廣安,亡命天涯,他哪裏會如此被柳師古算計。


    正自責間,背脊後的毛發陡然乍起,身形一歪,歸元步陡然變了方向。


    嗖,嗖,兩聲劇烈音爆,隨即,便見漫天巨木飛舞,有幾根甚至砸在許易後背,他腳步都不曾踉蹌,依舊狂奔。


    “原來是隻小崽子,凝液境的小輩,老言,這筆買賣,你總不會還跟我搶吧,迴頭,春和樓,一頓哈蝦宴如何。”


    遠處高空,一個金服中年,含笑對身側儒袍老者說道,鷹鉤大鼻隨著微笑,微微翻起。


    二人身後,各自立著兩位英氣勃勃的勁裝青年。


    儒袍老者笑道,“鐵索橫江張風城,名不虛傳。”


    金服中年臉上掠過一抹赧然,順手拋過一個透明小**,**蓋上貼著杏黃符紙,小**之中,一道濃墨似的煙霧,時而聚成人臉形狀,時而化成煙霧,那人臉的形狀,赫然正是先前算計許易的柳師古。


    儒袍老者接過小**,“看來你很有把握姓柳的和這凝液小輩照過麵。”話至此處,略略沉吟,低聲道,“罷了,既然你出了籌碼,要賭便由你,我還是落袋為安。”說著,搖了搖手中的小**,淩空遁走,他身後的兩名勁裝青年,也隨後跟上。


    金服中年望著遁光,冷聲道,“還用我廢話麽,血本都出了,還能讓這小崽子離開不成?便是熬成肉漿,你們也得給老子熬出真東西來,否則,哼!”


    “主上放心,區區希禽門的廢物,我們兄弟必定手到擒來。”


    話音方落,兩道流光,直朝林間行進的許易迫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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