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孽障,跪下!”


    安慶侯指著房屋正中的高家祖宗牌位,厲聲嗬斥。


    陰柔公子直挺挺地在蒲團上跪了。


    “你可知罪?”


    “祖願不知。”


    “不知?你,你……”


    安慶侯氣結,劈手取過牌位前的家法,重重在陰柔公子背後掃了一記。


    陰柔公子吭也不吭,安慶侯連擊三記,方才罷手,“說,為何懈怠,真以為我高家非你不可?”


    “祖願絕無此意,隻是,隻是什麽……”


    “隻是什麽!”


    陰柔公子一咬牙,“隻是祖願已聽了太多年的七代之謀,到現在卻還不見希望在何方,心中實已絕望,祖願自幼苦心,無日無夜,為的是家族,為的是為家族保留希望,隻是祖願到現在也看不到任何希望……”


    話至此處,陰柔公子止住不語,安慶侯卻聽出未盡之意,心頭的怒氣,便自消了大半。


    的確,為了所謂的七代之謀,高家付出的代價難以想象,備選的高家子弟,同樣苦不堪言。


    高祖願身為高家的希望之星,自幼就沒有過正常的童年,二十餘載的苦修,其中經曆的折磨,安慶侯想也能想到。


    “癡兒,若無希望,豈會讓你進京?也罷,既然遲早要給你,現在讓你托底便是,癡兒,界牌吾已得之。”


    縱使已將界牌攬入懷抱,此時,再出口來,安慶侯仍舊忍不住心頭的激蕩,隱隱顫聲。


    “當真!”


    高祖願蹭地站起身來。


    “癡兒,叔父豈會騙你!”


    話音方落,巴掌大的黑亮界牌,現在安慶侯白皙肥胖的掌中。


    高祖願劈手將界牌摘過,摩挲片刻,一雙眸子,漸漸發亮,直到亮得嚇人。


    安慶侯並為注意高祖願的目光,伸手來拿界牌,笑道,“待出發時,叔父再給你。”


    “可我現在便想要,怎麽辦?”


    霍地,高祖願變了口音,溫潤如玉的嗓音,化作了冷酷森寒。


    安慶侯隻覺三伏天一盆冰水兜頭澆下,震驚得喉頭連連嗬聲,滿目的難以置信,指著高祖願,“你,你,你不是……”


    “我自然不是,小小凡夫,也敢惦記界牌,此等仙物,也是爾等承受得起的!”


    話音方落,高祖願大手探出,捏住安慶侯的脖頸。


    滿心冰冷絕望的安慶侯,忘記了反抗,滔滔不絕地悔恨,化作無邊洪水,要將他吞沒,濃烈到極致的不甘,幾要凝實成,便連捏住他的高祖願亦微微皺眉。


    七代之謀,就此盡付東流,其中怨氣,足以充塞天地。


    便以“高祖願”之能,也得強行懾服心神,才能點亮安慶侯的雙目。


    安慶侯雙目中的亮光才將褪盡,大管家於門外稟報,“老爺,車套好了,何時動身?”


    安慶侯一擺手,“今日乏了,暫且不入宮了,領祖願少爺下去休息吧。”


    老管家推門而入,引著高祖願去了。


    ………………


    鵝毛大雪飄了不到半個時辰,便止住了,不過隻半個時辰的雪亮,也足夠將才露出綠意的浮屠山,再度裝裹成玉宇瓊霄的世界。


    青坪有陣法保護,無有覆雪之憂,而許易還未踏上青坪,便見到自家洞口前,已成白雪的世界。


    原來是晏姿放開了禁製,讓大雪覆蓋了青坪,此刻,正在青坪上,堆著一個個的雪人。


    晏姿沒想到許易這時迴來,歡喜之餘,麵有囧色,玉掌藏在背後連連搓動,“公子,我,我這就打掃……”


    許易笑道,“沒什麽掃的,我看挺好,整日裏青耿耿一片,難得變個妝容,就像你小晏,終日穿一色的衣服,看久了也不舒服吧,沒事,你玩兒,我去煉房了,明早見。哦,對了,這裏有些小玩意,你自己收著,翻翻揀揀,看看有沒有可用的。”


    說罷,拋給晏姿一堆得自三皇子府的須彌環,自入洞去了。


    在他看來,小晏能有女孩天真,無疑是件值得慶幸之事,他可不願她受自己拖累,成了隻會聽命的機器。


    殊不知,他一句無心之言,讓小晏心中的玩性消了個幹淨,連滿桌的須彌環都不看在眼中,女兒家滿心就剩了一句,“就像你小晏,終日穿一色的衣服,看久了也不舒服吧。”盯著自己衣服,久久才撅起嘴道,“哪裏是一色了,人家明明有好幾種顏色的衣服,倒是公子你,永遠是青色,青色,可惡的青色呢……”


    許易哪裏知道自己的一言一笑,在某人心中,便是一方世界,自入洞府,直下最下層的煉房,來到暗窗邊,盤膝坐下,打開暗窗,冰涼的天風,吹得經久不息的地火一暗,冰涼打在臉上,整個人精神一震。


    取出須彌環,念頭侵入,做最後一番盤點。


    但因他知曉,尋訪暗山,穿行皇陵,必定鬧出驚天動地的動靜,也勢必有一場惡戰。


    盤點資源,於他而言,至關重要,很多時候,唯有精準地盤點,才能完全地綜合自己的軟硬實力,而唯有明晰自己的全部底牌,才能因地製宜,製作出最符合自己地戰術規劃。


    一番匯總,諸寶如下:


    鐵精,哭喪棒,血河旗,極品五行原材若幹,極品小破界術陣旗,中品火係符紙一張,


    《萬寶雜記》,《初階火係符解》,老蒼頭贈予的《分魂訣》,以及若幹心得筆記。


    凝液罡煞未曾用盡被收於靜火瓶的地精之火,極品丹藥一堆,天雷珠五十餘枚,


    漏丹兩顆,化妖丹四顆,能聽獸言的蒼月角,得自暴兕的半截珊瑚角,


    外加一枚奪自周道乾的藍極遁。


    彼時,大陰劫降臨,化身妖物的許易被暴兕頂在上空,抵禦陰劫,倉促之際,他生化鐵精,要拉周道乾同死。


    筋疲力竭的周道乾,灰飛煙滅,藍極盾落入他掌中,被他攝入須彌環中。


    事後,他曾迴想落入周道乾手中的界牌,多半落於暴兕口中。


    當是時,情況萬分危急,暴兕用他許某人抵禦陰劫,竟還有明顯的前撲動作。


    那一下,幾乎是迎著陰劫去的。


    許易猜想,隻要界牌,才能引動暴兕冒如此大險。


    也正是那一下前撲,讓他避過了必死之劫,而暴兕的珊瑚角多半也是在那一下被劈斷。


    禍福因果,誰又說得清。


    當時不覺,現在感應到藍極盾,往事曆曆,卻如鏡湖映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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