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磚壘就的小院,不過半畝見方,瑩瑩覆雪的院落正中,幾株紅梅開得正豔。


    紅梅樹下,坐著位雪衣僧人,赤足被履,一張白皙得過分的臉蛋,看不出容貌,卻明豔如少女,點點梅花,落在如雪肩頭,整個人好似坐在畫中。


    一雙修長的玉掌,正撫在一張赤青的七弦琴上,許易才放落定,十指勾動商羽,悠揚而空靈的琴聲傳來,如自青翠峰下流淌而出的溪水,淙淙融融,又似掠過千萬蔥蘢的林風,清清柔柔,撫得許易躁動不安的心思,也漸凝緒。


    琴聲落定,那妖豔僧人輕輕一撫弦,“居士有緣,得聞老衲一曲清心咒,不知心中躁動和欲念,可曾消解幾分。”


    許易躬身道,“大師琴音清妙,如聽仙樂耳暫明,冒昧造訪,還望海涵。”


    熊奎所言,九如等人上京,是因天佛國和乃蠻國戰亂不敵,大越天子好色,夏子陌被拘,定是九如到要將夏子陌進獻給大越天子。


    此言所合乎邏輯,到底未有確定,況且,因為了塵的關係,他對天禪寺天然懷著一股親近之情。


    適才拔高而進,不過是心神激蕩,此刻,卻生出慚愧來。


    雪衣豔僧道,“無妨,相遇便是緣分,不知居士此來何事?”


    許易道,“不瞞大師,聽聞有一故人在此,心懷激蕩,特來相會。”


    雪衣豔僧如漆墨眉微微掀開,“不知居士近來可曾造訪過北地?”


    許易不知此問何意,依舊恭敬,“不曾!”


    雪衣豔僧輕輕攏袖,“老衲與兩位弟子,久居北地,禪院緊閉已有數年,卻是不曾見過居士,故人之說,恐怕是誤會了。”


    許易微微皺眉,取出留影珠,送入掌力,夏子陌乘坐花車的畫麵浮現出來,他指著畫中人來,“便是此女,乃是晚輩故人,晚輩友人傳訊,親見此女在此,還請大師賜見。”


    雪衣豔僧道,“原來如此,看來居士是真的誤會了,此女乃老衲二徒,自幼養在身邊,從不曾示人,今此隨老衲朝見大越天子,乃是生平第一遭出門,想必是居士故人與老衲劣徒生得太像,茫茫人海,此事常有,恕老衲難以相助。”


    許易臉色微變,心中對雪衣豔僧的好感飛速下降。


    他有感知精妙,識人辨人,妙法無雙,莫說夏子陌沒變化麵貌,就是變換了麵貌,又豈能逃得過他的法眼。


    雪衣豔僧一派高人風範,卻大義凜然地說著謊話。


    他強按下心中焦躁,“敢問大師名諱?”


    雪衣豔僧雙手合十,“老衲法號九如。”


    許易暗暗吃驚,他隻聽熊奎說,此次天佛國獻禮使帶隊的是九如禪師,卻不曾想到,這漂亮到妖豔的僧人便是九如。


    他心中的恩師了塵,年歲便在不惑之間,九如既為其師,至少是花甲老人,卻沒想到卻是如此明豔的中年僧人。


    一聽是九如,許易麵上的冷硬為之一斂,抱拳道,“見過九如大師,實不相瞞,晚輩和大師駕前了塵師父,有師徒之誼,如此算來,九如大師與晚輩,亦算大有淵源。此外,晚輩在這神京之中,認識貴人極多,大師若真有事托付朝中,晚輩可代為轉圜,定叫大師如願便是。”


    他說的隱晦,卻道明了兩層意思。


    一,我與你九如,乃是故人之交,是自家人,對我沒必要玩虛的。


    二,你來神京做什麽,我大約也知道一些,若有需要,直接說明,我完全可以代辦,沒必要使旁的下作手段。


    許易自信以九如的智慧,當能聽懂話中音。


    豈料,他話音方落,一道青影自西側廂房衝出,人影未定,喝聲先來,“了塵那賊廝,竟還傳下了孽脈,明知師尊在此,那番邦孽徒,還不上前領罪。”


    身形落定,卻是個青衣赤足的壯碩青年。


    許易眼角驟冷,“尊駕口上留德,若再辱及家師,休怪某不客氣。”


    若非了塵臨死之前,仍舊再三交代要他將陰極珠送歸天禪寺,明顯是極念師門之恩,許易立時便得翻臉。


    “不客氣又”


    “北辰住口!”


    九如及時喝止,因和許易對過一招,他對許易之能,深深忌憚,若非如此,焉會始終以言辭和許易糾纏?


    喝退北辰,九如歎息一聲,緩緩道,“我那劣徒雖是異域番邦,我始終視之如赤子,爭奈一步行差踏錯,再難迴頭,不知其人今在何處?”


    許易斂眉道,“了塵恩師業已先逝,留下遺願,讓我將陰極珠送歸天禪寺,既然在此處相遇大師,便就物歸原主,也算完成了塵恩師遺願。”


    話罷,陰極珠現在掌中,朝九如遞去。


    陰極珠於他,亦算奇助,無此物,在這壁壘森嚴的大越修煉界,他根本不可能修習到不敗金身和星移鬥轉,這兩大神功。


    而無此兩大神功,結成怨胎之際,他哪裏還有餘力參與諸多爭戰。


    雖是奇寶,可了塵遺命,他從未想過違背。


    不管九如,北辰,如何看了塵,了塵將死之際,終歸惦記師門。


    許易受了塵大恩,更不願忤逆其意,令其泉下不安。


    話說迴來,於他當今的修煉境況,陰極珠的功用,基本已經畫上了休止符。


    道理很簡單,借助陰極珠修行,須得捉拿陰魂。


    修行到他如今的境地,除了感魂老祖的陰魂,旁的陰魂拿來,根本無用,但因,他根本就不需要什麽功法,而是全力衝擊感魂。


    北辰如靈猴般一躍,伸手將陰極珠摘走,雙目瑩瑩生光,忽的,怒視許易,喝道,“好賊子,此珠用過,如此邪物,豈是你用得的,看貧僧為天下除此妖孽。”


    話音未落,左掌淩空急擺,一道煞氣聚成的大手印淩空而現,裹挾著強烈音爆,朝許易猛烈拍來。


    許易嘴角泛冷,左掌急抓,星移鬥轉催動,大手印淩空消散,隻餘滿堂勁風,吹得寒梅紛紛。


    “九如大師亦視此珠為邪物?”


    許易看也不看目瞪口呆的北辰,直視九如問道。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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