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誌恆雖然已經知道了日本人監視的目標,但之前都是他根據何思明提供消息的判斷,到最後他還是需要確認高杉仁希的真實身份,而且還要越快越好。


    日本人既然已經開始監視高杉仁希,而高杉仁希隨時都有可能接觸自己的同誌,如果日本人真的在他的身邊有所發現,找出了地下黨組織成員,問題就嚴重了。


    可是如何確認高杉仁希的真實身份呢?如果是在上海,自然一切不是問題,自己隻需要和農夫聯係,讓農夫通過組織程序去確認高杉仁希的身份,並及時製定應對措施。


    可這裏是南京,自己和地下黨組織之間沒有聯絡人,總不能再長途跋涉,趕迴上海和農夫聯係吧?就是座火車,這一去一迴也要兩天,在時間上也是耽誤不起的。


    而且自己的目標太大,一旦動身趕迴上海,必然會引起有心人的注意,這個方法實在不可行。


    那麽,就隻能在南京本地找到地下黨組織,給他們直接示警,可是南京地下黨組織的行蹤難尋,目前,自己也隻是知道南京地下黨組織的運輸渠道,那就是東城區東華街街角的同福滿商行,自己可以去那裏看一看,看能不能有機會接觸一下。


    而且事不宜遲,情報工作瞬息萬變,隨時都會出現變故,自己越快發出示警信號,南京地下黨組織的損失就會越小,想到這裏,寧誌恆便不再猶豫,他換了一身大衣,戴上禮帽,也沒有開轎車,沒有帶易華安和保鏢跟隨,獨自從別墅後門悄然離開,徒步來到街道上,抬手招唿了一輛黃包車,坐上了車,就趕往東城區。


    黃包車夫的腳程很快,跑了半個小時,進入了東城區,寧誌恆坐在車上,左右望去,街道上的碎物垃圾雖然已經收拾幹淨,可是兩邊的店鋪損毀的還是比較嚴重,有的商鋪還沒有營業,窗戶破碎,大門緊閉著,顯然還沒有恢複過來。


    但還有不少的商鋪正在修複中,動作快的,門窗也已經都重新安裝好,恢複了營業。


    街麵上的人也不比以往,人流稀疏了不少,看來人們還沒有從動亂中恢複了過來。


    來到東華街附近,寧誌恆示意車夫停車,他下了車掏出錢來,打發走了黃包車夫。


    左右看了看,便徒步在東華街的街道上走了一段,這條街道上的商鋪損壞的相對更為嚴重,幾乎有一半的店鋪還關著門,沒有營業,街麵上顯得非常冷清。


    來到了街角處,抬眼看去,隻見一個不大的商鋪,門上的匾牌上寫著“同福滿商行”幾個大字,店鋪的門窗也明顯是剛剛更換過的,之前應該是在動亂中被日本亂兵給砸毀了。


    不過此時同福滿商行也是緊閉門窗,上著門板,並沒有開始營業,寧誌恆皺了皺眉頭,左右看了一眼,邁步來到一個附近的報攤前,掏出一張鈔票遞了過去,開口用上海話說道:“來一份新南京報。”


    “好嘞,您自己拿,我給你找錢!”攤主趕緊答應道,接過鈔票,立時有些傻眼,這是一張十日元的麵值鈔票,他可是找不起,“先生,我這剛開張,找不開您這些錢!”


    寧誌恆隨意在攤位上取了一份《新南京報》,淡淡地說道:“那就不用找了,我給你打聽一下,我是從上海來做生意的,以前來過這裏,可不是這個樣子,現在這是怎麽迴事?”


    攤主一聽這話,心中自然大喜過望,一開張就遇到了這麽個大主顧,平白得了這些錢財,他趕緊把這張鈔票緊緊攥住,貼身收起來,嘴裏恭敬地說道:“多謝先生,您生意興隆!咳,您是剛到南京吧?您不知道,就在前幾天,一夥日本兵在這裏打砸搶掠,整個東城區都被搶了,店鋪砸了個幹淨,還開槍打死了好幾十號人,這條東華街被搶的最厲害,光人命就搭進去十多條,哪還有心思開張營業,你看那家……”


    說到這裏,攤主指了指斜對麵的同福滿商行,聲音壓低的接著說道:“兩個夥計護著貨物,就被日本兵給打死了,最後砸的也最厲害,這兩天忙著辦喪事呢,要說這家掌櫃也真不錯,夥計搭了性命,就下了本錢,全套的發送,也是對得起他們了……”


    聽著攤主絮絮叨叨的說個不停,寧誌恆很快知道一些情況,同福滿商行是在這場動亂中,人員和貨物都受損嚴重,這幾天都沒有營業。


    他沒有再多停留,和攤主點頭示意,然後轉身快步離去,很快又攔下一輛黃包車,吩咐道:“去城南!”


    時間緊迫,寧誌恆決定放棄同福滿商行這條線,他要去城南碰一碰運氣。


    戰爭爆發前,他在南京軍情處時期,掌握了地下黨組織的兩個首腦人物的隱藏身份。


    一個是金陵大學的教授方博逸,另一個就是城南普安中醫診所的坐診大夫程興業。


    方博逸現在身在重慶,自然是指望不上了,可是那個中醫大夫程興業很有可能還停留在南京,自己要去落實一下。


    而且這個程興業在全麵開戰前,就已經是地下黨組織負責藥品輸送的負責人,可以想見他在黨組織的地位,直接通知他,也省下了許多匯報環節,可以盡早的示警組織。


    寧誌恆按照以前的記憶來到診所的附近下了車,徒步而行,穿過兩個路口,很快來到普安中醫診所所在的街區。


    自從戰火過後,三年過去了,這裏的許多建築都變了模樣,不過寧誌恆還是很快找到了自己要尋找的地方。


    看著眼前的中醫診所依舊掛著那塊牌匾,寧誌恆不由得暗自鬆了一口氣,總算是萬幸,這個普安中醫診所還沒有被毀,就是不知道程興業還在不在這裏?


    寧誌恆猶豫了片刻,最後還是邁步走進了診所的大門,診所裏麵的布置還是和幾年前一樣,不過看病的人卻是比以前多了不少。


    中醫這個行當就是這樣,行醫的時間越長,有了口碑,病人就會從各處慕名而來,生意就會越來越好。


    記得上一次來診所,這個普安中醫診所剛開業不久,名聲不顯,看病的人還並不多,現在看來口碑已經闖下來了。


    在診所的東北角,一個診醫台上,幾張桌椅並排而設,坐滿了看病的顧客,坐診大夫程興業坐在桌子後麵,正伸手在給一個病人號脈,他一身長衫,一副黑框眼鏡,氣質越發的沉穩,隻是短短三年,他的頭發也已經花白,比之前顯得老態了不少。


    程興業還在這裏!


    寧誌恆頓時心中大定,這一次沒有白跑,總算是找到了正主,不過他是不會親自接觸程興業的,自己當年和程興業到底還是有一麵之緣的,雖然隻是匆匆一麵,而且時間過去了這麽久,但寧誌恆還是不會行險。


    他轉身離開了中醫診所,用圍巾遮住了半張臉,來到附近的一家百貨鋪子,買了些糖果,出了門招手喊過一個在街邊玩耍的頑童,低聲囑咐了幾句,又將一包糖果給了這個孩子。


    這個頑童頓時高興的點了點頭,轉身一蹦一跳的進了中醫診所,寧誌恆在附近找了個角落,靜靜地觀察動靜。


    程興業正在和以往一樣在診所坐診看病,當年他在淪陷之前撤離了南京,後來局勢稍微穩定之後,他又迴到了南京,並臨危受命,領導南京地下黨組織的地下工作。


    對於地下工作者來說,有一個可靠的掩飾身份是極為不容易的,他這個中醫大夫的身份已經經營了很長時間,而且之前在周圍地區已經有了一些口碑,非常的可靠,所以程興業自然不會就這麽輕易舍棄了,迴到南京後,他繼續以此為掩護,到目前為止,還都平安無事!


    這個時候,一個半大孩子蹦蹦跳跳來到他的身邊,這個孩子他是認識的,正是是附近鄰居家的孩子,就見孩子將手中的一個信封遞了過來。


    程興業一愣,語氣和藹的問道:“小遠,這是什麽?”


    小遠笑嘻嘻地晃了晃手中的一把糖果:“程爺爺,外麵有個叔叔讓我給你的,他還給了我好多的糖!”


    程興業聞聽心中一緊,急忙打開信封,取出裏麵的一張信紙,展開一看,隻一眼就驚得一身冷汗,趕緊把信紙一團,收在袖子裏,急聲對小遠問道:“小遠,那個叔叔現在人在哪裏?”


    “就在外麵!”


    程興業二話不說,趕緊手牽著小遠,快步出了診所大門,可是小遠四下張望,最後還是搖了搖頭。


    程興業知道送信人已經離開,這是根本不願和自己見麵,就是再尋找也是枉然,他低聲詢問了小遠幾句,最後鬆開小遠的手,讓他接著去玩耍,自己失望的迴到診所中。


    拱手向顧客們告罪,推了今天的診治,又交代了夥計幾句,快步出了診所。


    程興業剛才的一番舉動,都看在寧誌恆的眼裏,他一直在暗中觀察著,直到程興業再次出了診所的大門,寧誌恆這才起身,遠遠地跟在程興業的身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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