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凰麵無表情的蹲在一片還有些泥濘的空地上,正試圖點燃麵前搭建起來的一堆樹枝,由於樹枝太過潮濕以至於這個過程相對漫長了很多。

    “湊合了吧,這是能找到最幹的了。”聽不出在抱怨還是在解釋,昭君不管不顧的一屁股坐在旁邊,濺起的泥點落在鳳凰的身上,兩人誰也沒有去在意,所有人的衣服都早已看不出原本的顏色。昭君看著終於點燃還在冒黑煙的篝火,仿佛突然有了些力量,疲憊的撿起幾支散落在四周的樹枝扔進火裏。

    鳳凰起身離開,再迴來的時候手裏多了些腕子粗細的長樹枝,在篝火的兩側做了兩個簡易木搭子。

    一直坐在不遠處的崔樂走過來,遞過一個小鍋般大小的頭蓋骨,裏麵已經盛滿了清水,鳳凰接過熟練的把它架在篝火上,這水的味道並不怎麽好,離得很遠都能聞到一股怪味道,不過比起來到這裏喝過的,這已經算是很好了,每次都是能夠控製水的陳思思過濾了之後的,所以沒有人會對此產生不滿。

    “他怎麽樣了?”聲音有些悶悶的,似是在壓抑著什麽。

    崔樂看向昭君愣了一下,才意識到他是在和自己說話,有些局促的迴道:“已經沒有生命危險了,但是失血太多,需要好好休息。”又想了想跟了一句:“算是破相了。”等了一會兒,看昭君沒有答理他的意思,也覺得自己最後那句話顯的有點多餘,突然感到有些尷尬,撓撓頭走開了。

    他原是逍遙門的人,後來出了那件事之後才進的傭兵聯盟,原本就不是個性子活躍的人,傭兵聯盟的人之前他幾乎一個都不認識,如今剛剛接觸不到2個月的時間,又被帶到了這裏。那種尷尬的感覺一直縈繞著他卻揮之不去,沒有熟悉的人,入眼都是陌生。自從來到這裏之後,所有人的話也都越來越少。原本內向的他,本著多說多錯的原則,也不在輕易開口。突然又想起剛才自己說的那句會破相的話,便又有些懊惱。邊想著邊往到兩棵樹之間的那張吊床走去,他是個敏捷型的戰士,卻還擁有治愈的能力,雖然會消耗自己的體力和精力,但可能這是他能為這個團隊做的唯一一件事情了,自嘲的扯扯嘴角,來到吊床旁。那是一張非常簡陋的吊床,用的是昭君和陳封兩人的衣服,再由妖精用異能轉變成的線穿在一起,兩邊各粘連在了樹上。看著還在昏睡的螞蚱,崔樂將他臉上有著幹枯血跡的布小心翼翼地掀開,想要看一下傷口如何。就在這時身後突然有人拍了他一下,驚得他差點喊出聲音來,握在手裏的布掉落到地上。扭過頭來一看,來人竟是昭君。對麵的人似乎也意識到在這種環境下做的動作實在是欠考慮,非常抱歉的扯出了一個難看的笑,壓低了聲音說道:“我想看看他。”

    崔樂愣了一下,點點頭往旁邊讓了讓。心裏卻非常納悶,這是螞蚱受傷以來,昭君第一次來看他,難不成跟剛才自己說的那句破了相有關?

    昭君低頭看著吊床上一動不動的人,吊床看起來有些破爛,早已看不清本來的顏色,就像上麵躺著的那個人,衣服上到處都是幹枯的血跡,右邊的袖子被撕下來,手臂兩側壓著兩塊木頭,用明顯是從衣服上扯下的布條一層層的包裹著,那人臉上從右邊臉頰開始,一條猙獰的痕跡劃過了鼻梁貼近左邊眉毛直達額頭,最後隱入了發裏,傷口已經開始消腫,周邊卻還是明顯的青紫著,結了疤的血伽到處都是。

    昭君靜靜的看著麵前的人,一滴淚從他那張有些青白憔悴的臉上悄然無聲的滑下。

    一直以來他對自己有著無比的自信,良好的出身,世家的背景,全麵的教育,聰明的頭腦,健康的體魄,無論在什麽樣的環境和人群中,他不一定是最耀眼的,但卻一定是最得人緣的,從不缺乏朋友,但他從不對任何人特別,不會好一份也不會差一份,在他眼中每個人都一樣,他不會和任何人特別的親密,也絕沒有稱得上是敵人的對手。骨子裏帶著掩飾很好的驕傲和漠視。他就是這樣一個人,理智的考慮著所有的問題,在他人生28年的歲月裏,他從沒想過有什麽是需要用生命換取的,哪怕是遇到了這該死的世界末日,他依然如此認為,憑借著冷靜的分析,理智的判斷,他也一樣活了下來,從一開始他就沒想過要用自己的生命去救別人的,就像他一直認為也不會有別人會來救他一樣。但是就在那天,這個堅信了28年的理論被打破了。當看到那個以極快速度撲向自己的野獸時,他就知道自己躲不過去了,眼中的畫麵仿佛是慢鏡頭一般,卻讓他無法動作,他知道自己的速度遠遠無法能夠躲避。他看到了它的口水順著細密尖利的牙齒滴落在地上,聞到了傳過來的那股讓人作嘔的腥臭,他看到它抬起來爪子,無數的判斷讓他選擇了放棄,就在以為自己死定了的一刻,一個手臂很唐突的用力抱住了他的腰,仿佛聽到旁邊傳來了一聲壓製不住的悶哼,便隨著一股力量飛了出去,重重的落在地上後滑出很遠,周圍的景象已經轉變,這讓他依稀想到了那人是誰,這個推測非常簡單,因為在這裏隻有一個人擁有瞬間移動的能力。他看到很多人向自己撲過來,大聲說著什麽,他卻什麽也聽不見,大腦一片空白,有個什麽念頭飛快的形成,卻被自己強硬的壓製住,他甚至不敢去想,不知是誰在哭喊著,有人把他扶起來,有人在他的腰際硬生生的拽著什麽,明明沒有碰到他,卻讓他覺得生疼。他沒有任何動作仿佛傻了一般。那天終於有人把螞蚱緊緊掐在他腰的手扒開,他卻沒有去看那人一眼,相靠在一起的半邊身子都是那人的血,滴在皮膚上灼的他生疼。他害怕了,他害怕扭過頭去看到的是一具慘不忍睹的屍體,最後隻能選擇狼狽的逃開。

    慢慢的把手放在眼前那道猙獰的傷口前,卻不敢去碰觸,反複幾次,隻得緊緊的抓住了那張吊床。

    “明明是已經死定了的,明明那種狀態下根本不允許來救我,你明明知道自己可能會死的,明明知道的…你還故意站在那側為我抗了一擊。你真是個笨蛋。我也是個笨蛋,現在才敢來看你。你救了我的命,我去不知道該怎麽麵對你,我真是個混蛋。”

    崔樂看著已淚流滿麵,卻還在拚命壓製著哭聲的昭君,鼻子感到一陣酸楚,悄悄離去。其實一直以來,他都非常奇怪昭君為什麽對拚死相救的同伴不聞不問,同樣也沒有任何一個人站出來指責他的行為,心裏不免有些悲涼,他並不了解傭兵聯盟,他甚至還以為這是他們的做法,他們的慣例,而今才體會到,原來所有的人都是在為別人考慮著,原來所有人都在信任著對方,沒有多餘的語言,隻是因為相信,這就是同伴吧。長長唿出一口氣,這段時間的彷徨,焦慮全都不見了,從未有過如此的輕鬆,這些也是我的同伴啊,這個想法讓他露出了一個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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