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京的一座府邸裏,秦大虎一行人正圍坐一圈小聲討論著今日百裏太師召見他們的真實意圖,正探討的熱火朝天之際,秦大虎猛的臉色一變,唿地起身一拍桌子:“糟糕!”


    劉秀才等人一驚,幾乎同一時間都將他們此行往最惡劣的情況猜想,臉色也齊齊一變,道:“可是有何不妥之處?”


    秦大虎臉上難掩慌色:“咱竟忘了給鄉裏頭捎個信了!這下糟了!”


    聽得秦大虎這話眾人齊齊鬆了口氣,李二嗔怪道:“待會差遣個人送個信就是,總歸咱們大勝,晚點送信也沒什麽打緊,大虎哥你咋至於這麽大驚小怪的,倒是嚇了我們一跳!”


    瞧著秦大虎仍舊是麵色凝重神態焦急,李二恍然道:“大虎哥莫不是在擔心嫂子?不至於急成這樣吧大虎哥?隻不過是捷報晚了些時日罷了,難道你還擔心嫂子改嫁不成!”


    其他人善意的哄笑著,秦大虎臉色一黑:“嘴上再沒把門信不信老子揍你!老子是怕你嫂子作出啥出其不意的事。”


    李二他們覺得秦大虎杞人憂天:“啥出其不意的事?嫂子那人可穩重啦!”


    “屁!”秦大虎瞪眼:“她要穩重當年能單槍匹馬的殺到府衙大牢裏去嗎!”


    眾人琢磨琢磨,貌似還真是這個理。


    秦大虎越想越急,幾欲奪門而出要迴鄉找蘇錦,都被劉秀才強行攔了下。這當口,沒皇帝應許,哪個敢離開燕京半步?


    退而求其次,派遣了個人去鄉裏送信,用的是官府的驛站,速度也不下於八百裏加急了,可信送到東山村後,秦父秦母是半喜半憂,因為他們的兒媳婦在秦大虎他們小半個月的杳無音訊後,於三日前終於按捺不住,收拾包袱動身去冀州城了!


    而此刻的蘇錦正一身粗衣短褂,頭發高高挽了個髻,身後背著長弓,腰間掛著箭囊,箭囊裏整整齊齊放著數十支箭,抹黑了臉做男人扮相,騎著毛驢義無反顧的踏上去往冀州的路上。


    此刻的蘇錦在去往冀州的路上已經做了最壞的打算,秦大虎此行半個多月杳無音訊,幾乎都可以說明一個問題了,盡管她不想去承認,可現實卻逼得他不得不去麵對。所以此行,她幾乎都沒抱有活要見人的奢侈念頭,她此去是死要見屍。


    蘇錦眸光一痛,既然轉而堅決,此行,無論前路有多險無論情形有多難,她都要替秦大虎收屍,決不允許任何人糟踐他的屍體,也絕不會讓他孤零零的死在異鄉!


    她想,如果此行之後她還能僥幸活下來的話,她還有一個重要的任務在身,那就是替秦大虎報仇!


    此行途中將會遇到的萬般兇險在來之前蘇錦就早有心理準備,卻沒有想到第一波兇險來的竟是這樣快!剛出了桃花縣,還沒來得及找人詢問接下來去冀州城的路該怎麽走,猛的一聲淒厲的哨聲,接著轟隆的馬蹄聲四麵響徹且愈來愈近,以蘇錦超乎常人的好視力足矣見的馳騁馬上的一個個打著赤膊漢子猙獰的模樣,那一條一條的流氓鞭在半空唿嘯的打著圈,馬上的唿喝聲口哨聲此起彼伏,不消說,她也知道她這是遇到了傳說中的馬賊。


    蘇錦卻也不慌,拿下身後的長弓,抽出三支箭,箭搭弦上拉滿弓,對準正前方正奔騰過來疑似首領的人物,蓄勢待發。


    前方正急速馳騁的漢子本能的感到危險,手一勒韁繩,籲了聲,強行將馬兒勒停,同時也吹了個口哨,讓手下也在蘇錦百步遠處停住。


    數十匹馬將蘇錦圍在了一個以百步遠為半徑的圈子裏,為首的那漢子目如豺狼,兇狠的瞪著於他正前方正默默對峙的蘇錦:“臭娘們,不想死的很慘的話就將你手裏的玩意放下,乖乖的束手就擒,說不定大爺心情一好,就給你安排個好去處。”


    對於這馬賊頭子能看破她的女子身份蘇錦也不顯驚訝,畢竟她這副裝扮想必也騙不了精明的馬賊。不為所動的繼續持弓箭對峙蘇錦冷聲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你放我走,我便不動你分毫,倘若你們對我不懷好意,那就休怪我弓箭無眼了!”


    還沒等那頭領發話,旁邊一大漢嗤之以鼻:“大當家的何必諸多顧忌,不過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小娘們罷了,直接上去搶了走就是!”


    說著手持馬鞭淩空一揚就要拍馬上前搶人,可沒等鞭子落下,一支長箭就穿胸而過,那漢子眼一翻,連哀號聲都來不及出口就從馬背上翻滾下來倒地不起。


    其他馬賊頓時一陣騷動,不少馬賊唿喝著要將她碎屍萬段,可卻沒一個馬賊敢貿然上前的,畢竟蘇錦剛才快的都有些詭異的箭術的確有一定的威懾力。


    對於剛才那個倒黴漢馬賊頭領暗自呸了聲道了聲該,叫他瞎逞能,不聽他號令死了也活該!早在這娘們搭箭的時候他就看出了這娘們箭術非凡,內行人看門道,要不是看出他躲不過那娘們的箭,他至於在百步處就停馬?更重要的是,那娘們的弓可是五石的!


    蘇錦盯著那頭領:“放不放我走,給個話。”


    那頭領笑的兇狠:“臭娘們箭術不錯,可你確定你箭囊裏的箭足夠對付我們在場的所有人?要是惹毛了我們,你可知你會是個什麽下場?


    蘇錦冷笑:“我確實不知自個會是個什麽下場,但我卻知道,百步之內,我絕對有把握讓你血濺當場!”


    那頭領臉色一變,他很清楚這娘們說的話決無虛言,那怕她殺不了在場所有人,可以她那詭異的箭術,單單殺一個他是綽綽有餘了。可是若真放了這娘們走,他肯定會在弟兄們麵前威嚴掃地,日後難以服眾。


    放還是不放都是一個難題,那頭領盯著蘇錦糾結,蘇錦也盯著他無聲的恐嚇,一時間對峙的雙方竟出現詭異的沉默。


    正在此時,急速奔來的馬蹄子聲噠噠噠的響起,眾馬賊忙抬眼瞅去,卻是八個穿著黑衣黑甲的侍衛,最前麵的一位麵容整肅,手拿一麵暗紅底的三角旗子,上麵繡著一個黑色的大字——謝。


    眾馬賊麵麵相覷之際,八個黑衣侍衛已經近在眼前,最前麵拿旗子的侍衛淡漠的掃過一眼眾馬賊,沉聲道:“謝家經過,勞煩讓路。”


    被這個黑衣侍衛高傲的態度激怒,有幾個馬賊剛欲嘴賤的嚷嚷謝家算個啥鳥,卻在此刻聽的他們大當家的嗬斥聲:“還杵著幹什麽,快滾一邊去讓開路,讓人家通過!”


    盡管滿心不願,可大當家的話容不得他們質疑,不滿的瞪了那八個黑衣侍衛一眼,卻也依著大當家的命令驅馬到一邊讓開了路。


    八個侍衛扭轉馬頭,揚鞭拍馬轉眼就消失在眾人麵前,待那黑衣侍衛不見了身形,一馬賊衝著他們離去的方向呸了聲,罵道:“哪裏來的癟三,吃了雄心豹子膽了,還敢讓咱們馬賊幫讓道!”


    那馬賊頭領臉色黑如鍋底:“住嘴!謝家的人你也敢說三道四,你要活膩歪了不打緊,別拖著咱們弟兄們給你陪葬!”


    那個被罵的馬賊不明所以:“謝家?哪個謝家?來頭挺大嗎?”


    頭領冷笑:“這條官道是通往哪裏的,你還糊塗不成!”


    “自然是潁川……”那馬賊到抽口氣:“潁川謝家?!大淵第一世家謝家?!”


    見那其餘人等也是駭厲的模樣,那頭領心裏舒坦了些,冷哼道:“一群孤陋寡聞的笨蛋!那探路的侍衛黑衣黑甲顯而易見就是謝家赫赫有名的黑甲兵,紅底黑字旗更是謝家獨有的標誌!能出動黑甲兵親自護送的,定是謝家舉足輕重的人物,這檔口要稍有異動,那殺人如麻的黑甲兵定會讓咱死都不知是如何死的!”


    那馬賊首領正稍有些解氣的看著周圍一圈人那心有餘悸的模樣,冷不丁一轉眼,卻被印入眼簾的那森亮亮的箭簇差點氣煞了肺腑!


    “這個該死的小娘們!”頭領低聲咒罵了一聲,猛一睜眼惡狠狠盯著那仍不依不饒拿著弓箭對著他的蘇錦:“喂,臭娘們,剛沒聽見謝家的人要經過嗎?不快點讓路,小心過會謝家的人過來劈了你!”


    蘇錦仍不為所動的舉著弓箭對準他。


    頭領氣的七竅生煙,早知道這是個難啃的骨頭,先前他倒是盯上這塊骨頭幹什麽!平白弄了自個難堪,以致到現在這般令自個陷入進退兩難的境地!


    頭領正兀自惱火著,謝家的車隊到了,正前方一對人馬開路,其後是八匹駿馬拉著一輛古樸的馬車,駕車的車夫目光內斂揚鞭沉穩有力,看似是個身手不凡的練家子,而馬車兩旁各有一對騎兵護衛,黑衣黑甲各個身姿矯健,持著長戈麵容整肅,目光如炬謹慎的掃視著路的兩旁。車隊後麵是不下百人的步兵,整齊劃一的步伐鏗鏘有力,由遠及近給人一種黑色洪流的即視感。


    在謝家車隊麵前,馬賊立馬乖覺的噤聲,一個個的眼神中帶了些震撼又裹了絲豔羨的盯著謝家那浩大的陣勢,與此同時他們心裏難免浮出一絲類似自卑的感受。這才是一等一家族的排場吧?浩大,恢弘,震懾,讓人打心裏想臣服,再想想他們這群無組織無紀律的馬賊,每次出場都必要吹著口哨喈喈怪笑,自以為威武霸氣無邊,可在人家眼裏,恐怕是可笑至極吧?


    八匹駿馬拉著馬車從馬賊豔羨的眼神中經過,正在此時一陣從北向南的風吹過藏藍色的轎簾,轎簾被風掃過的那刹,眾馬賊見到轎中人那俊逸非凡的側顏時,恍惚的以為見到了仙人。


    而轎中人也在此刻不經意的將目光掃過轎外,外麵那頗有些怪異的對峙場景讓他淡薄的眸子閃過訝異,接著眉峰一蹙,沉吟片刻後就掀開轎簾對身旁跟著的護衛囑咐一番。


    眼見著浩蕩的車隊從他們的跟前經過而後越行越遠,冷不丁的瞧著其中一個黑甲侍衛拍馬掉頭迴來這一突發變故讓眾馬賊的心一下子提了起來。


    在眾馬賊麵前勒馬停住,那護衛持著鞭子對著蘇錦一指:“此人冒犯謝家主子令我帶走!”


    馬賊頭領從驚詫中迴了神,忙道:“帶走帶走!”


    黑甲護衛點點頭,二話不說直接將蘇錦提溜到馬背上,帶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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