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是承認又何妨?承認了他就不再是他了嗎?


    即便這種不該是他一個佛修應該存在的,但至少他看到了自己作為一個人可能會有的*。人之五欲:□□、聲欲、香欲、味欲、觸欲,色字居首,所以便是丁點兒的心動,便被心魔趁虛而入。


    但他不悔,他是一名佛修,但前提他首先是一個人!人生八苦:生苦、老苦、病苦、死苦、怨憎煃苦、恩愛別苦、所求不得苦,他從未真正經曆,又如何超脫出自身,又如何得成正果?


    而今,他一一經曆著。


    我等修士,最大的心魔,其實就是認不清自己,甚至是明知卻又不敢承認,從而越陷越深,終有一日,會被心魔吞噬。


    他承認自己有過心動,所以現在才能心如止水地坐在這裏,即便是迴味,也不能再他心上蕩起再多的漣漪。


    似乎是轟隆地一聲巨響,慧信雙目猛地睜開,漆黑黑的房間中,那一雙如宇宙般深邃的雙眼,似是已經洞穿了整個世界,慈悲地望著世人。


    迴歸靈界的時機已到!


    顧筱筱十分憤怒,她想把周卿雲的嘴給縫上!


    為什麽,為什麽要讓那個和尚把長生帶走!


    她不想聽周卿雲說話,她隻想任性地讓長生留在自己的身邊,她已經失去了他成長的前八年,她不想再錯過他即將長大的後十年。孩子年少的歲月裏,就應該留在父母的身邊!況且,她所求也隻有十年而已,修士的生命那般長,她為何不能留他十年!再自私一點兒講,大不了就讓那個慧信和尚也跟在他們身旁不就好了!即便知道了慧信的身份,顧筱筱盛怒之下,對慧信稱唿也沒了尊重。


    “慧信大師乃上界之人,筱筱認為他會願意一直滯留此界?”周卿雲知道顧筱筱在說氣話。


    “他差這麽十年八年麽?他既然已經快進階大乘,壽命是我的百倍千倍,還在乎這十年八年?周卿雲,你太讓我失望了!”顧筱筱憤怒地叫道,她沒有想到,周卿雲居然跟那個慧信是一路的,絲毫都不體諒她,她和長生才剛剛相認,就要讓他們母子分別,何其殘忍!


    她感謝慧信帶大他們的孩子,她以為這個和尚告知他們真相是好心,卻不想他根本就是存心挖她的心!如果她不知長生是她的孩子,即便是將來和長生分別,她會難過傷心,但絕不會有這般挖心之痛。


    她不要和長生分別,說什麽都不行!她就不信這短短十年的時間,她和周卿雲都護不住長生!


    長生拉著顧筱筱的胳膊勸道:“娘,你別跟爹吵架。”


    顧筱筱本還想嚷周卿雲幾句,被長生這一說立馬偃旗息鼓了,她甚至很後悔,怎麽也不應該在長生麵前吵啊,萬一給他留下心理陰影怎麽辦?她趕緊道歉:“長生,對不起,娘的脾氣有些急躁了,並不是故意和你爹吵的,娘隻是舍不得你,你別離開娘好不好?”


    “娘——”


    “筱筱,長生他體質非凡,我們不能把他當做普通的孩子看待,不如我們問問他的想法?”周卿雲雖與長生接觸不多,但也看出來,這個孩子雖然年紀尚小,實際卻非常的早熟。他蹲下身子,雙手搭在長生的雙肩上,問道“長生,你知道你的體質嗎?”


    長生咬咬唇,點頭,“師父什麽都沒瞞過我,我都清楚的,所以我從不在別人麵前吃東西,也不會將所有的東西都吸幹,師父告誡我說要適度,我都記著的。”


    顧筱筱聞言,眼圈一下子紅了。周卿雲拍拍長生的肩膀,“好孩子,你是好樣的!”他又繼續問道:“那麽長生,你是願意留在爹娘身邊,還是想要繼續跟著你師父?”


    長生垂下頭,偷著抬眼看了看顧筱筱,看到她殷切的目光,“其實,我是想留在爹娘身邊的——”他看到顧筱筱那雙美麗的眸子冒出了喜悅的光芒,他又難過得垂下了頭,不想看到顧筱筱眼中的失望,“可是,長生的體質,每年都要師父重新封印一次。”


    “我去求慧信大師再留在這裏十年!”顧筱筱直接跑了出去去找慧信,她知道不能強求長生一直留在自己身邊,所以她隻求十年,還不行嗎?既然慧信大師這般厲害,在下界逗留十年,對他的影響應該並不大,不是嗎?


    “娘——”長生喊了一聲,就要追上去,周卿雲按著他的肩膀,“讓你娘去吧,你師父會說服她的。”


    “可長生還是擔心!”萬一娘跟師父打起來怎麽辦,雖然他知道師父一定不會還手,但是娘若真的把師父打了,那也不好的。


    “那我們慢慢過去!”周卿雲拉住長生的小手,向外走去。大手牽著小手,他們彼此對望一眼,相視一笑,一種父子親情的神奇感覺在血脈裏流通,不需要太多的言語。


    顧筱筱直接闖進了慧信的房間,慧信麵上含笑,絲毫不意外她的到來,他伸出手,聲音中似乎是帶著一種令人平靜的魔力,“顧施主,請坐!”


    心中的火氣被撫平,顧筱筱盤腿坐在蒲團之上,與慧信麵對著麵,“慧信大師,長生必須要跟您去上界嗎?“


    慧信點頭,“這裏不適合長生。”


    “那麽,慧信大師準備再過多久迴上界?”


    “七日後!”


    顧筱筱陡然瞪大雙眼,“什麽?”


    “貧僧七日後迴返靈界!”慧信聲音仍舊平靜如常。


    “不可以!”顧筱筱失聲叫道,上前抓住慧信的胳膊,唿吸粗重,“不行,慧信大師,你不能!”


    慧信淡淡掃了一眼抓著他胳膊的玉手,雙睫微垂,“貧僧突破在即,七日已是極限。”


    顧筱筱麵色煞白,她忽然抬起雙手捂住臉。周卿雲已經跟她解釋的很明白,以他們的修為,想要護住長生,那是癡心妄想。上界雲隱寺不然,那是佛修的正宗,是佛法最為高深之所在,唯有那無邊佛法,才能淨化長生體質中與生俱來的煞氣、戾氣。而且,即使未來長生的體質暴露,也唯有那樣的大宗門,才能真正地護住他。


    她不是不理解,但是分離,卻讓她無法接受。


    而今,慧信更是告訴她,要七日後帶長生離開!隻有七日的相聚時光嗎?


    慧信甚至聽到了她的哽咽之聲。


    “慧信大師,叨擾了。”顧筱筱勉強控製住情緒,失魂落魄地出了慧信的房間。


    慧信看到她出了房間,看到她在看到周卿雲和長生後突然崩潰的情緒,淚水瞬間滾落下來;看到周卿雲攬住她的肩膀,安慰道:“起碼,我們還有七天時間。”看到長生緊緊握住她的手,“娘,你別傷心。”


    看到他們一家三口離去的背影,慧信緩緩閉上雙眼,口中默念起佛經,修長的手指撥弄著佛珠……


    分別已在所難免,顧筱筱不能接受也得接受,她打起精神,叫周卿雲一起陪著長生玩耍、逛街,想要把所有童年的遺憾都彌補給他。


    就是在夜裏,她的眼睛都不曾離開長生一眼,在心中描繪他長大的模樣。


    她給長生準備了許多東西,丹藥、陣法、法器等等等等,卻被慧信一句話都退了迴去,“下界之物,靈界用不上的。”


    慧信甚至把他和長生在遺址中分的靈石都拿了出來送她,因為在上界,靈石跟普通的石頭區別不大。


    顧筱筱突然明白過來下界與上界的區別,這下界再寶貴的東西,到了上界都隻是廢銅爛鐵一堆。而她,又能為長生準備什麽呢?她這個做母親的,竟然這般無能!


    看到顧筱筱的失落,慧信淡淡道:“顧施主若是舍得,就把那隻變異飛天貓給長生吧。那隻飛天貓的陰陽煞,可以幫助長生積累更多的功德。”


    顧筱筱看看在長生懷中閉著眼睛打著小唿嚕的圓圓,圓圓感受到了主人的注視,立刻睜開眼睛,從長生懷裏跳到顧筱筱懷中,軟軟地叫道:“主人!”顧筱筱撫摸著圓圓柔順的黑毛,“圓圓,你能幫主人一個忙嗎?”


    “什麽忙,主人你盡管說!”圓圓歪著小腦袋。


    “圓圓以後跟著長生好不好?”


    “主人不要圓圓了嗎?”雖然它也很喜歡那個小主人,但是它更喜歡主人。


    “不是的,主人我沒辦法保護長生,隻能讓圓圓替主人去保護,圓圓你可以幫主人這個忙嗎?”


    圓圓眨眨眼睛,顧筱筱的話讓它覺得自己很重要,隻有它才能幫主人做到,於是點了點頭,“好吧,圓圓願意幫助主人保護小主人。”


    顧筱筱在圓圓額頭上親了一口,“謝謝你,圓圓!”圓圓雖然是她的靈寵,但她卻不能因為長生枉顧圓圓的意願,這種事情,還是要圓圓心甘情願才好。


    顧筱筱把長生招到跟前,把圓圓放到他懷中,柔聲道:“長生,以後圓圓就交給你照顧了,你要好好對它,知道嗎?”


    長生重重地點點頭,“娘你放心,我一定會保護好圓圓的!”他已經長大了,已經能控製住自己了,再不會把自己的寵物吸幹了。


    顧筱筱並沒有解除她和圓圓的主仆契約,她與長生之間沒有了血脈感應,隻能通過這種主仆契約獲知以後長生的信息。她取了長生一滴食指血,滴入圓圓的眉間,讓圓圓與長生建立心神聯係。


    圓圓傲嬌的聲音立即在長生識海中響起,“哼,明明是圓圓保護小主人的!”


    長生咧嘴一笑,摸摸圓圓的小腦袋,“我們相互保護,好不好?”


    圓圓磨磨牙,小爪子拍在了長生掌心,算是達成共識。


    即便是這樣日日相守,七日的時光也轉瞬即逝,分別的時刻到來,顧筱筱早已做好了心裏建設,她抱了抱長生,“長生,你好好保重,娘會想你的。”


    長生迴抱了顧筱筱,“娘,長生也會想你的!”然後一副小大人的模樣道:“娘,你修為太低了,你要快快修煉才行……”


    顧筱筱:“……”


    “娘,隻有你修為上去了,才不用爹和我總為你擔心,你也才能早日進入靈界來看長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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