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慧信渾不在意的迴答,顧筱筱更氣了,想要再痛斥這和尚幾句,誰知這和尚幹脆閉上了雙眼,撥動了胸前佛珠,口中念念不停,居然又開始念佛!


    像是一把子力氣打在了棉花上,顧筱筱嘔地要命,恨不得過去一腳踢翻這個和尚。但她終究是沒有動手,而是蹲在了地上,開始查看慧信的傷勢。她答應了長生,所以不得不管。


    慧信身上灰色的僧衣已經被咬的破破爛爛,看不出個完整模樣,可以看到裏麵的皮肉外翻,甚至可以看到有許多爛肉粘連在身上,經過水的衝刷之後,白紅相間地就像她以前看到的被絞好的豬肉餡似的。


    隻不過豬肉餡尚會讓人有食欲,但掛在這和尚身上的爛肉,隻會讓人覺得心驚肉跳,脊梁骨發涼。


    最嚴重的是雙腿,要說腰腹上皮肉還算是完整,那麽雙腿簡直就沒法看了,尤其是一雙小腿部位,可能是浸泡的時間太長,被吞噬的更加嚴重,那上麵幾乎沒有了皮肉,森森的白骨就直接顯露到了外麵,分外可怖。


    被一點點兒啃吃掉皮肉,這得多疼啊!


    一股子涼氣陡然間從脊梁骨貫穿到腳底板,顧筱筱抬頭看向麵色淡然的慧信和尚,敬服之心並沒有生出多少,隻覺得這個和尚是個神經病,明明是個修士,卻絲毫保護措施都不做,雖然不排除他修為低下,即便做了保護措施也沒用,但看這個和尚毫不在意的樣子,顧筱筱篤定他是根本沒做保護。


    她不由得有些擔心,長生以後會不會也被他教成個神經病啊?想到長生長大後也變成這麽個迂腐性子,顧筱筱就好想揍這個慧信一頓。


    慧信身上的傷看似嚴重,但好在並不是什麽致命傷,對修仙者而言,斷肢都能重生,更何況區區地皮肉消失。


    見死不救一向不是顧筱筱的風格,更何況她還答應了長生要救他的師父,隻好割肉般地取出一顆靈丹,直接塞到了慧信的嘴裏。


    手指那光滑的肌膚與幹裂的嘴唇一觸,慧信身子一顫,頓時睜開雙眼,目光複雜地看向顧筱筱,感受到口中的靈丹,他嘴唇動了動,終究沒有說出話來。


    丹藥入口即化,順著喉嚨流下,強大溫和的藥力散入四肢百骸,身上的灼骨之痛頓消,他咬著牙沒讓自己發出舒坦的喟歎。


    這是利用陳冬皓贈的肉芝練就的生肌丹,顧筱筱總共才得了五顆,所以用在這和尚身上還真有些心疼。她其實很想從這和尚身上敲詐出點兒什麽來彌補,可看到他們這一身灰撲撲的一窮二白的模樣,就知道根本拿不到什麽有價值的補償,幹脆就當自己好心施舍吧。


    “肌肉新生會有些癢,大師你忍耐一會兒。”顧筱筱說完,就出了結界。


    長生見顧筱筱出來,眼前一亮,“施主,我、我師父他?”


    顧筱筱摸摸他的小光頭,“你師父沒事,很快就會好的,我們在這裏等他一會兒,好不好?”


    長生笑了,露出兩顆小虎牙,看上去分外可愛,他懷裏抱著圓圓,此時更是開心地把小臉湊到圓圓頸窩上,那白淨的小臉一下子就沾上了許多黑毛,弄得鼻子癢癢的,阿嚏一聲打了個大大的噴嚏。


    “圓圓在換毛,別在它身上蹭。”顧筱筱笑著幫長生把臉上的黑毛擦掉。


    慧信靜靜地看著顧筱筱和長生的互動,即便他們彼此不知身份,但此時的相處卻那般和諧,這種骨肉親情的默契,是天生不能割舍的嗎?


    可是死過一次的長生,其實已經斷絕了這種血脈相連,最重要的是他施展在長生身上的封印屏蔽,所以即便他們母子相見,亦不能通過血脈感應感知彼此。母子相逢不相識,這算不算的上是一種悲哀?


    慧信並不能完全體會這種悲哀,他出生並不知父母,也從未想過父母之緣,他生來就是屬於佛祖的。


    他年紀輕、資質好、地位高,在寺院裏,幾千歲的長老都要恭敬地稱他一聲“佛子”,可是,佛子又是那麽好當的嗎?


    他已經被困在合體之境許久,遲遲不能進階大乘。寺中對他的不利傳言漸漸蔓延,雖然盡數被師父按壓了下去,但他也知道,防民之口甚於防川,堵不如疏,而唯一疏解的方式,就是他盡快進入大乘境界。


    但境界之困,又豈是隨便說說就能翻越的?君不見,多少修士困於自身境界不得寸勁,耗盡了幾千年的壽命,最終遺憾地坐化。


    師父說他塵緣未盡,劫難未消,隻有曆劫之後,方可成佛。他隻身下界,一來感悟自身,二來尋找化解之法,卻不想,誤入了三界外的蠻荒之地,還來不及哀歎自己的衰運,長生就到了自己身邊。


    他生來不凡,修仙界所有的秘辛,寺裏都盡數向他敞開,他修為雖被壓製,神識境界還尚存,在被長生咬住手指吸取生機之時,他立刻肯定了長生的體質,正是那人見人打、仙遇仙殺的無相之體。


    他畢竟是合體大圓滿之境,即便這是一個無相之體,但是被一個剛出生的無相之體吸取生氣,又能吸取掉多少?


    我佛慈悲,既然遇到了長生,不論是緣是劫,他都不可能棄長生於不顧。


    從此,他從一個備受矚目的驕子,獨自一人在蠻荒之地承擔起了教養之責,也體會到了養育孩子的艱辛與歡樂。


    慧信忍受著肌肉新生的酸麻痛癢,看著顧筱筱和長生臉上綻放的笑容,心中酸澀難言。


    就如他生來屬於佛祖一般,長生既然被他收養,此生也隻能屬於佛祖,世間那些塵緣紛擾,於長生而言,隻會是牽絆。


    所以,既然不能相識,就永遠別再相認吧!既然你們拋棄了他,就永遠地遺忘他吧!


    傷勢終於盡皆複原,慧信換下身上破破爛爛的僧衣,起身出去,隻見長生頭躺在顧筱筱腿上,懷裏抱著那隻陰陽煞的飛天貓,睡得正香。


    顧筱筱輕拍著長生,嘴裏輕哼著歌謠,看到慧信和尚從結界中出來,她將食指放在嘴邊,示意慧信動作輕一些。


    慧信抬起的腳,一時不知該如何放下,猶豫了一下,才輕輕落地,但長生不知是被驚醒了,還是做了噩夢被嚇醒,他驚叫一聲,“師父!”猛地睜開雙眼,看到慧信完整地站在眼前,他才長籲了一口氣,顧筱筱輕撫他的後背,溫言道:“你師父沒事,別擔心了,快睡吧。”


    長生這才發現自己躺在顧筱筱的腿上,小臉一下子漲的通紅,他趕緊坐起身來,懊惱道:“施主,對不起……”


    “長生,過來!”慧信衝長生招招手,長生對顧筱筱露出個靦腆的笑容,把圓圓還給顧筱筱,起身向慧信走去,在靠近慧信不足兩米的地方,慧信赫然變色,怒道:“長生,你吃了什麽?”


    長生怯生生地退後一步,“師、師父,長、長生什麽、什麽都沒吃。”


    “在師父麵前,你還敢說謊!”慧信看長生如此心虛的模樣,怒氣更勝,一把抓住長生的手臂,把他拉扯到自己身邊。


    長生被慧信拉著胳膊,根本無法掙脫,顧筱筱看到長生那畏懼的模樣,實在看不過去了,“慧信師父,有什麽事不能好好說嗎,長生還是個孩子,你別嚇到他。”


    慧信轉頭看了顧筱筱一眼,餘怒未消,“貧僧如何教導徒弟,還無需施主指點。”一個連自己親生子都能拋棄的人,來訓誡他如何教育孩子,豈不可笑?


    顧筱筱被慧信噎了一句,悻悻然地退了迴去,那是人家的徒弟,她的確沒資格去管,可是心中怎麽就這麽不得勁,她幹脆坐到石頭上打坐,可是心中卻始終不得平靜。


    慧信在周圍豎起一道防聲結界,嚴厲地看著長生,“老實交代,你是不是背著師父去吃了那些陰魂?”


    長生垂著頭,噘著嘴,“我沒有。”


    慧信氣道:“你還說謊!”


    長生站在對麵,抬起頭大聲反駁:“我沒吃,我說了沒吃就沒吃!”


    “你還嘴硬!”慧信氣得召出個板子,“伸出手來!”


    長生身子一顫,先是緩緩地伸出右手,似是想到了什麽,又立即縮迴右手,把左手伸了出去。


    慧信一板子重重打在了長生手掌心上,長生疼得哆嗦了一下,雙眼中一下子積蓄了淚花。


    “吃沒吃?”慧信硬著心腸就當沒看見長生眼中的淚花。


    “沒有!”長生帶著鼻音答道。


    “吃沒吃?”又是一板子打在掌心。


    “沒有!”長生不躲不避,強忍著眼中的淚水,不讓其掉落下來。


    慧信氣得唿吸粗重,這一次下手更重了三分,掌心一下子紅腫了起來,“沒吃,你身上的陰氣哪裏來的,難道還主動跑到你嘴裏不成?我跟你說的話,你都當成耳旁風不成?你既然這般不聽教誨,還跟著師父做什麽,你自己去自謀生路吧!”慧信把板子扔掉,轉身就要離開。


    聽到如此嚴重的斥責,長生哇地一下大哭出聲,他跑過去緊緊抱住慧信的腰,“師父,你別不要長生,師父!”


    慧信掰開長生的手,把他向後推了一把,“我沒有你這樣說謊的徒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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